第三章

    辞去工作后的沈糖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乐得其所,她这个人热闹了想要寂寞,寂寞了又想要热闹。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好。

    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最不无聊的时候是廖泽来找她,他对一夜情对象与正牌女友还是有些区别的。

    他会带女朋友逛街买奢侈品,给女朋友一张无限挥霍的黑卡,应接不暇的名牌包随意挑,也会每天晚上跟她纵欲笙歌。

    这样不健康的生活作息也会有改善的时候,他和她放纵后通常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沈糖无需为钱考虑,她照常吃吃喝喝。

    等下一次廖泽来找她,按他的习惯,一般会带她去听音乐会,看艺术展。

    她会穿好与名媛千金几乎无差的裙子,出席在典雅得体的拍卖会现场,要么帮他举牌,要么好好站在身边做个花瓶。

    廖泽带她做的所有事情从不问她意见,沈糖对此一点不介意,她不排斥见识认知以外的东西,恰好这才是她的目的。

    她也很识趣,两个人温存亲热时,她会闻到廖泽身上不属于她的女人香水气,会听见他与别人打电话调情。

    沈糖无论心底还是内心都波澜不惊,耳聋眼瞎,默不作声。

    有时候她也搞不懂两个完全没有爱的人怎么忍受双方都藏有目的,都图点什么的情况下,还能相处下去。

    大概没有爱,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不过是他好奇无聊,见惯太多场面的世家小姐,对她这种女人尝个鲜。

    你正好存在,我刚好需要。

    有一天沈糖坐在他的跑车上,绿灯一亮,三三两两的学生拖着行礼箱说说笑笑的从她眼前走过。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数着日历问:“要放暑假了吗?”

    廖泽掌着方向盘,整个人处于放松状态,他闲闲“嗯”了一声,反问:“怎么,想打暑假工?”

    这样玩笑的反问毫无依据,沈糖接着说:“为什么觉得我想打暑假工?”

    他笑了一笑,宛如一个大男孩在跟她商量下午要不要去打篮球,他说:“谁让我家姑娘长得跟十八岁少女似的。”

    沈糖一听只得笑笑,情话于他简直信手拈来,偏偏还就是挺取悦人的。

    “现在去哪儿?”

    廖泽一转方向盘,车子倒入商场的车库,他抬手揉揉她的头发:“买衣服。”

    她和他也不是第一次逛街了,出入的服装店来来回回就那几家,两个人抛去身份地位不谈,长相还是很登对的。

    沈糖选了当季新款的服装,结款时廖泽正打算付钱,她一扭头看见橱窗模特身上的白裙子。

    她年纪不大,她和廖泽都不算大,廖泽可能比她大两岁,她呢也分不清楚自己准确属于哪一个年份。

    可能同岁,也可能小几岁,她不纠结太多,在脑子构想十几岁的女孩子穿上这件衣服的场景。

    她挽住廖泽刷卡那只手的胳膊,甜甜地笑,撒娇说:“那件白裙子挺好看,你觉得呢?”

    廖泽听她甜腻的声音,眉心一拧,怪不适应,他顺着视线看不出特别。他也懒得真正思考到底好不好看。

    晚上在酒店鬼混完,廖泽顺带脚的送她回去,他送她回家的频率很低,大概觉得房龄太老,又不好停车。

    夜里挨家挨户开着灯,商铺的叫卖一声比一声高,纷杂噪音把车上的音乐覆盖完了。

    他眼神藏不住的嫌弃,嘴上还要贫一下:“不请我上去坐会儿?”

    “合租房,你一男的不合适。”她没看他,眉心一跳。

    “怎么没听你提过?”

    沈糖也学他讲话,贫嘴说:“你吃醋啊?可对方是个女孩子耶。”

    廖泽随口问问,她不愿意他也不在乎,他说:“过几天再来接你。”

    “嗯。”

    沈糖提好车后座的大包小包购物袋,推开门下去。

    廖泽却在背后怅然若失的点拨说:“处了这么些日子,你这人一点仪式感也没有。”

    她还没来得及诧异他今晚的索吻举动是否过于幼稚,沈糖掌着车门,弯腰探进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她进了屋子,先把白裙子清洗了一遍晾干。十几平方米的出租屋拥挤窄小,沈糖曲腿坐在沙发看电视。

    仅有几秒的画面闪回,她下意识摸了摸唇,捞起陷进沙发空隙的手机,发现五分钟前廖泽打过电话。

    五分钟前她还在洗澡,有那么一刻的念头,她想打回去,可一秒钟后她又不想了,关掉手机回屋睡觉。

    第二天沈糖还没睡饱,客厅就有脚步声走来走去,房门不隔音,两个人讲话声音再小也跟蚊子叫似的。

    她打了个哈欠,把门一开,客厅里的两位正收拾屋子呢,男女搭配,一个拖地一个折衣服。

    两个半大点的孩子兴冲冲叫了声:“姐。”

    这一叫她瞌睡彻底醒了,沈糖闭眼想了一下,好像是放假了来着。她走去开冰箱门,发现没什么菜。

    和廖泽在一起后她就再也不做饭了。

    她抿抿嘴,有点对不住地说:“改善一下伙食吧,我点个外卖?”

    小小和一一双双点头,其实他们都不想吃沈糖做的饭。

    外卖还挺快的,沈糖收拾完桌子,三个看着都不怎么大的面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尤其小小话多。

    她和一一过完这个年升学高中,她说班主任让两个人努把力保送重高,可以免学费。还说凭领取的政府资助,生活费足够伙食了。

    两个孩子都不是沈糖的亲人,她平时会给他们零花钱,但也仅仅很微薄的给予一点而已。

    她也没那么好心,自告奋勇给自己添那么一块大石头,承担谁谁谁的学费和人生。

    沈糖和这两个孩子有一段缘分,他们不想被送去福利院,她也偶尔觉得孤独。

    三个人各取所需住在一起,她是姐姐,他们是弟弟和妹妹。谁也不用认真,图一个陪伴和安慰。

    她给小小夹菜,又抬眼去看一一,男孩子比女孩长得快,一眨眼的功夫,一一稚嫩清爽的脸已然长开。

    他不爱讲话,脾气挺闷的,但沈糖知道他并不内向,他寡言少语是因为他和外界真没什么好说的。

    沈糖说:“你们成绩怎么样啊?”

    小小:“我和一一考了前十,我比一一多两分。”

    她笑笑,放下筷子说:“正好,我给你买了一白裙子,特别好看,真的。等会你穿起来我看看。”

    小小喜欢沈糖,除了年纪小的孩子喜欢漂亮姐姐之外,有一部分是她偷偷的把沈糖当作亲姐姐。

    一一还是不讲话,沈糖也想给他买,不过廖泽估计看她给一小男孩买男装,估计又要讲些什么。

    她说:“阿一,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一满脸写着心事,他脸色不好,犹犹豫豫半天,终于说:“我不想读书了。”

    小小和她同时愣住。

    沈糖没读过书,小时候在福利院念过义务教育,长大之后很早辍学打工,但时代进步,她知道读书很重要。

    他们这些人拥有的本就不多,读书是最快改变命运的方式了,可惜她没有这个福气,所以也不理解有这个机会的一一为什么放弃。

    如果她成绩很好,又有人资助,她咬牙拼命也会把书读完的。

    “为什么?”沈糖说,“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

    “读书没用,也没人欺负我,早点出社会打工,说不定不用每天这么紧巴巴的。”一一真这么想。

    小小很少看见一一这么阴沉,她怯生生的握着碗不敢出声。

    沈糖心口渐渐浮躁,她无意识地脱口说:“不行,你要把书读完。”

    一一抬眸奇怪地看她:“姐,你不是说你管不着,也不想管我们的人生吗。”

    他这么一说,沈糖反驳不了。

    她说过这种话,哑口无言的愣了半天,是啊,那是别人的人生,她自己都没活明白。

    沈糖的平复了会儿心情,语气温和道:“随便你吧。”

    过了一周廖泽准时来接她,他提前打了一通电话叫她收拾收拾行李。电话挂断沈糖走进房间,蹲地上装衣服。

    两个小孩坐在沙发盯着她,小小问:“姐,你有男朋友了?”

    之前她也谈过男朋友,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要收拾行李。

    沈糖含糊地“嗯”了一声,她出门时还高兴地说:“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她走了没十几秒,一一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往下看,沈糖正好出了楼,前面路口停了一辆跑车。

    一一看见车上下来的男人先搂着沈糖的腰,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最后开车扬长而去。

    沈糖在跑车上一闭一合,时间快进得不像话,她觉得自己睡了一觉,睁开眼就到了马来西亚的沙巴。

    晚上在酒店收拾行李,她听着廖泽在浴室洗澡的水声,替他把明天的衣服叠出来。

    等廖泽洗完拦腰系松垮的浴袍,额前的碎发还在滴水,他一瞥床上跪着收拾的女人,说:“这些天干什么去了。”

    沈糖抬头说:“什么?”

    他坐在矮脚的沙发垫,敞露的胸膛有些性感,眼神也冷冷的:“一个电话也不打?你就是这么做女朋友的?”

    你不也没打电话吗。沈糖心里想,却没有这么回答他,她和他之间不存在可以吵架赌气也能保持不散的情侣关系。

    他那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多得是哄着他的女人,沈糖不敢想象和他吵起来谁吃的亏会多一些。

    她时常避免争执,这会儿她放下手里的衣服,乖乖走过去坐在他腿上,自然环好他的脖颈。

    “你工作已经很辛苦了,我要是天天缠着你,你不更辛苦吗。”

    她嘴甜起来一套一套的,就是这些话中廖泽品不出个真心,他捏捏她的下巴:“你的嘴上哪修炼的?”

    孤男寡女又半月不见,能发生什么可想而知。谁知道廖泽今天兴致格外好,落地窗,浴室,床上都没放过。

    头顶是舒适宜家的昏黄吊坠灯,她抱着廖泽克制呼吸,一下一下的起伏顿时模糊了眼眸,忽然耳畔一声低喘。

    廖泽退了出去,他习惯事后拥着她抽上一根烟,餍足的男人额头全是汗水,另一只手揽她的香肩,指尖在她圆润的肩头打转。

    他的指尖不久前刚润过,现在全还给沈糖了。

    她贴在他胸口,汗水浸过的鬓发也没好到哪去,她觉得有一点累,还有鼻尖情迷的气息很上头。

    沈糖抱紧了一些,她渐渐立起脸,悄无声息的啄了下廖泽的下巴,再睡下去贴紧。

    廖泽还没反应过来,被这个不失雅致的情趣逗笑,他手掌下挪,爱扶她的腰窝,哑声笑:“几个意思,勾我呢。”

    她无辜道:“没有啊。”

    他仰迫她的脑袋看着他,直接狠狠吻了上去,吻得气息失控,呼吸缺氧,好不容易放开了沈糖,她大口大口喘气。

    到了浮沉的夜里,廖泽伸直手按下台灯,青筋脉络分明的手抽了几张纸擦干净,他揉了一下她的红唇。

    他做.爱话不多,这次却有点上瘾,甚至忍不住骂脏。他关掉台灯,轻轻摸上还未退潮的脸蛋,鬼使神差的一秒。

    他觉得她天天缠着他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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