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徐氏才不舍地把睡熟的珩哥交儿给奶娘,移步到父子俩身边落座。

    方怀之给徐氏盛了一碗参汤,劝道:“夫人,为夫知道你喜欢珩哥儿。可祥哥儿也是我们的孙儿,虽然是庶子,不可厚此薄彼太过明显。”

    “我……我知道了。”徐氏出声答应,可旁人都能听出有几分勉强。

    方怀之许久不曾饮酒,今日他主动提起酒壶,为自己和方既毓倒满酒盏。

    “这些日子,我也慢慢也看开了。云儿走了,还留下了两个孙子,我们做长辈的,可要担起事来。”

    他端起酒盏,眼中泪花涌动,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最后潇洒地一仰脖子,喝光了杯中酒。

    徐氏已无泪可流,为了能让自己夫君,安心在朝堂上做事,她保证道:“老爷,放心,如今有了珩哥儿,……祥哥儿,我也有了盼头,不会再消沉下去了。”

    “有夫人这句话,为夫也就放心了,明日我也该上衙了,毓儿也是。”方怀之拍了拍徐氏的肩膀,终于露出了一丝浅笑。

    “孩儿,也正要打算。”方既毓收回在珩哥儿身上的视线,随口应道。

    方怀之淡笑道:“好,今日你就陪为父多喝两盏。”

    “孩儿,听父亲的。”

    父子俩抬起手中酒盏,优雅举杯对饮起来。

    徐氏为父子两人不停地夹菜,自己倒用得很少。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说话声,虽然很小,可徐氏还是听出了是清玉的声音,便让杨嬷嬷把人叫了进来。

    “可是你们大娘子,有何事?”

    徐氏对孟兰若之前因为身份的关系,的确不满意。但随着珩哥儿抱回来那一刻,她对自己这个大儿媳的态度也改观了不少。

    清玉回道:“回大夫人,大娘子没有吩咐,是奴婢自己来万春堂为她讨药的。”

    “大娘子,她怎么了?”徐氏忙问。

    方既毓的目光,也随之扫了过来,他手一抖,端着的酒盏洒出来不少酒液。

    “平日里,大娘子多数时间,都在院中的凉亭里待着。凉亭靠近莲池,不知是不是寒气重了,这几日夜里经常咳嗽。”

    “豆儿说她们带的止渴药丸不管用,就让奴婢来问问,大夫人这里可有别的药。”

    清玉憨厚老实,这也是当初徐氏选她去飞鸿堂的原因。

    方怀之放下了手中酒盏,吩咐道:“不知病根,吃了药也不管用。杨嬷嬷让府上的大夫,先去给她看看,看准了病因再开药。”

    “是。”

    两人离开后,屋中又恢复了安静。

    方既毓也没了饮酒的兴致,“父亲,明日我们就要上衙了,孩儿去告知祖父一声。”

    徐氏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还是毓儿想得周到,去吧,你父亲也不能多饮了。”

    方既毓离开万春堂后,并没去他祖父的延辉堂,而是回了自己的应书堂。

    他一回府,便把子风叫了进来。

    “找个机灵的丫头去飞鸿堂,看看她……大娘子身子究竟如何?”

    “再让人,把灵心阁打扫一遍。”

    “多添置些,上好的女子衣裙和首饰。”

    子风见他忙着回来,以为是什么要紧公务,谁知,却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心中也明白,他们二爷究竟是为何,毕竟那日在延辉堂的场景,他是亲眼所见。

    其实,子风很想提醒他的主子,他一个小叔子把这个院子,给他名义上的大嫂住。

    做法实在不妥。

    但他了解自家二爷的脾性,不敢多言,转身离开,去办。

    刚刚在清玉说,大娘子总喜欢待在凉亭,人人都无心她这句话。

    方既毓却听进心里去了。

    她不是喜欢凉亭,定是不愿待在他大哥之前住的厢房,又不能明说。

    只是每日傻傻坐凉亭,心中有些欣喜,又有些心疼。

    之前在槐花村,两人刚成婚时顾瑶想外出,林嬷嬷不答应,她也不反驳,只是眼巴巴地看向屋外。

    方既毓便会借由去私塾拿东西为由,让她陪着自己去外面走走。

    灵心阁离他的应书堂极近,声音稍大,他在书房都能听清。

    院子的布置和用物都不是俗物,地方宽敞明亮。

    是徐氏有意留给方既毓以后的正妻住的。

    之前方既姗喜欢这个院子,在里面只住了几日,方既毓就嫌弃她聒噪,影响他温书。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实都证明了,与顾瑶相似的女子,就是珩哥儿的母亲孟兰若。

    不是他的顾瑶,但他却坚信不疑。

    她就是顾瑶。

    与顾瑶成婚两年,方既毓对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刻在脑中。哪怕她特意伪装成另一个人,他也一眼能看穿。

    至于珩哥儿,他问过大夫。

    就算顾瑶一直喝着避子汤,也有可能还上身孕。

    这样的例子,一直都有。

    听了大夫的话,他心中激动不已。

    又想到顾瑶一个女子,怀着自己的孩子,在外奔波吃了这么那么多苦,心口隐隐作痛。

    他却没能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职责,

    更加愧疚。

    如今他只想,让顾瑶再回到自己身边,好好对她,认回自己的骨肉。

    他不知道,顾瑶离开青石巷后去了何处,就在他苦苦找寻时,顾瑶又突然出现在自己府上。

    却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

    更想弄清楚,顾瑶究竟和孟家的大姑娘有何关系,两人的长相竟会如此相似。

    晚上,子风从灵心阁回来后,方既毓又给了他另一个任务。

    “你先把手上的事情交给牧屿,你本人亲自去一趟槐花村。”

    而后他又拿出,之前顾瑶画的圆面扇,仔细端详一番,

    说道:“定要知道,瑶瑶家中可还有其他姐妹,尤其问一问是不是有个玥姐姐。她们与孟家是何关系?”

    “你乔装一番,就从瑶瑶的大哥入手,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是,二爷。”

    飞鸿堂里。

    奶娘刚把珩哥儿从万春堂抱回来,见他睡得香甜无比。

    顾瑶吻了吻儿子白嫩的脸蛋,才把他放到床榻上。

    奶娘文氏不敢怠慢,转告道:“大娘子,大夫人说,哥儿睡醒后,让奴婢就抱过去,她要带哥儿去见见他的几个伯祖母。”

    这时,将嬷嬷正好端着汤药进屋,她欣慰笑道:“姑娘,没想到大夫人这么喜欢哥儿,这样我们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这也是顾瑶没料到的,她原以为,想要徐氏接纳她们母子俩,还要费些时日。

    谁知,仅仅一面她就确定了珩哥儿的身份。

    自己一个小小的咳病,过两日就无事了。

    还要让府上的大夫来把把脉,开一副汤药。

    顾瑶刚喝下汤药,将嬷嬷又把补汤端到她跟前,

    一听是补汤,顾瑶心里都有阴影,一副抗拒的样子。

    将嬷嬷耐心解释,“姑娘放心喝,这是老婆子我亲自煎熬的,别人做不了手脚。”

    不得不防,顾玥在西洲就是被人这样下药的。

    “府上的大夫说,你身子亏虚严重,如果不好好补补,只怕对你日后的子嗣有影响。”

    顾瑶不甚在意地自嘲道:“嬷嬷你是知道的,我都决定下半辈子守活寡了,子不嗣子嗣的有甚要紧。”

    “呸呸,姑娘别瞎说,等我们收拾了……”

    门口的豆儿忙出声打断了两人,“大娘子,尤姨娘来看你了。”

    将嬷嬷撩帘一看,心中一紧,尤湘凌带着自己是侍女,已到了廊芜下。

    还好,豆儿及时阻止。

    将嬷嬷抛下珠帘,凑近顾瑶的耳朵,“姑娘,让她走。”

    “不,她是来探我虚实的,那我就演给她看。”顾瑶的手指不停地扣着香几上的雕花,嘴角却勾起淡淡的坏笑,低声回道。

    “豆儿,把尤姨娘请进来。”

    “是大娘子。”

    尤湘凌住在飞鸿堂的西边的梦云斋。

    她一进来,就屈膝地向顾瑶行礼。

    往日在西洲从来没有过,此时到了长安,她不得不收起锋芒。

    顾瑶想起她姐姐,恨意也弥漫眼眶。

    她既没让她落座,也没让人给她看茶。

    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尤湘凌应是走累了,听不到顾瑶一声请走,欲要坐到一旁的玫瑰椅。

    哪知顾瑶却惊呼道:“尤姨娘,不能坐,这椅子腿坏了。”

    尤湘凌尴尬一笑,又准备挪到圈椅里。

    顾瑶又说道:“这个可以坐,就是刚刚珩儿把尿漏上面了。”

    这下傻子都看出来了,顾瑶的有意刁难。

    尤湘凌主仆俩脸上也有了些怒色。

    顾瑶却在这时,主动问道:“不知尤姨娘,今日来是有何事?”

    “听说大娘子病了,湘凌特意来看看。”

    尤湘凌长相艳丽,说话声音柔软动听,穿一身素衣,妩媚与素雅并存。

    只怕没几个男人受得了。

    顾瑶猜测,方既云就是这样中招的,更是替姐姐不值。

    “尤姨娘不用客气,老毛病了,自从西洲回来后,就老是心口闷痛咳嗽,大夫说……”

    关键时刻顾瑶却停了下来,她端起茶盏优雅地浅饮起来。

    “大夫怎么说?”尤湘凌神色有些紧张,却故作淡定问道。

    顾瑶放下茶盏,顾左右而言他,“哦,实在有些对不住。刚刚两个丫头把院中所有的茶盏都洗了,你先等一等,我口干,就先喝了。”

    尤湘凌的心都冒到嗓子眼了,顾瑶却又说喝茶的事。

    喝茶就喝茶,她又非要说出,自己没给她备茶杯一事。

    慌乱的同时,又来一波难堪。

    尤湘凌立在一边,脸色变了又变。

    可她着急想知道答案,脸色温和问道:“湘凌忧心大娘子的身子,所以也想知道,那大夫究竟怎么说的。”

    “哦,大夫他什么都没说,只开了药。”

    不出所料,她在尤湘凌脸上看到如释重负。

    为顾玥下药的正是尤湘凌。

    顾玥不愿说出真相,就是不愿让孟泽平和其他人为自己报仇。

    她性子柔善,凡事都不愿与人计较。

    顾瑶却不会罢休。

    她的姐姐太好了,不能让她白白死去。

    顾瑶失神间。

    尤湘凌也仔细打量起她来,她盯着顾瑶的双眼看了许久。

    顾瑶一个侧身躲开她炙热的视线。

    熟悉顾玥和顾瑶的人都知道,姐妹俩长得唯一不像的便是眼睛。

    顾玥的是杏眼,圆而大,清澈明亮。

    而顾瑶是桃花眼,稍细长些,尤其是眼尾差别明显。

    “尤姨娘,难道我的脸上长花了。”

    “哦,湘凌失礼了。”尤湘凌柔柔一笑道。

    顾瑶哀伤道:“没长花就好,多谢你关心。大家都是女子,这侯爷人没了一伤心,我呀总是咯血,问大夫他也藏着掖着,像是吓着了,想是我这老毛病定是凶险。”

    “听青玉说,大夫出了飞鸿堂,就去了母亲的万春堂,只怕是要告诉珩哥儿祖母我的病因吧。”

    尤湘凌脸上阴晴不定,倒还算沉得住气,片刻后她才起身借故告辞,“大娘子莫要多想,好好养着身子,祥哥儿也该醒了,湘凌也该回去了。”

    看着平静,可脚步急促,心中明显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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