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吃罚酒,秦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给你点教训,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

    “哦哦就是她啊,好好一个女生不学好,跑去跟男人鬼混,把家里老人气死,丧良心呦。”

    “……是妈妈拖累你,去做你想做的事,阿琼,你永远都是我心爱的宝贝。”

    “林琼、林琼,你冷静,冷静!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我给你磕头……你不要想不开,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

    窗外积雪不停,倒映月色通明,林琼睁开眼,脑中似乎还残留着火焰吞噬血肉的疼痛,身体已本能坐起,由着窗外冷风将意识吹醒。

    哪怕穿越,她似乎也摆脱不了曾经梦魇,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哪怕与明月对坐到天亮,身体也不会疲倦,更不会一次次枯坐到昏迷,再被噩梦推回现实。

    修士寒暑不侵,冥想便可恢复精力,换句话说,她可以永远保持清醒,永远记得经历的一切。

    林琼起身,门外风雪簌簌,随园四季都在落雪,雪花却只会堆积两寸高左右,应该是什么阵法控制,林琼不确定,但不讨厌。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用她妈的话来说,她出生那时正逢雪时,又有《诗经》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取美玉之琼为名,应时应景。

    美玉与白雪,都是至纯至净之物,林琼喜欢自己的名字,但雪落沟渠,玉碎泥沼,寄托于名姓上的美好祝愿,终究不得长久。

    很好的名字,可惜她配不上。

    思绪随着飞雪在飘荡,随园颇大,但人烟稀少,放眼望去一片黑暗,唯有月色明亮,映得人面清晰。

    “濯明?”

    有声音惊醒回忆,林琼抬头望去,竟不知何时走到了六出院中,屋中清光照窗,夜明珠驱散黑暗,将门前身影拉长。

    楚怀生有些担忧看她,他听到动静出屋察看,所见是林琼孤零零站在雪地里。白日里言笑晏晏的女子,此刻神情恍惚,某一刻,楚怀生怀疑她会当场碎掉。

    想到她之前对自己的关心,作为朋友,楚怀生没法视而不见。

    他斟酌,目光不乏关怀道:“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这样也帮不了什么忙,但如果你愿意……”

    “没事。”林琼温声打断:“只是见月色溶溶,觉己身渺渺,一时心有感触。”

    “是吗?”

    楚怀生抬头,银月如盘,与雪地同映,他从屋中走出,在她三步外停下,顺着她的话说道:“的确是很好的夜晚,能允许我和你一同欣赏吗?”

    月色明亮,三步外的面容清晰可见,亦可见他双眸空明澄澈,一捧净水洗涤污浊,雪花落他肩上,唇角温柔亲切。

    林琼抿唇:“天地非我所有,何来不许之理。”

    “这是你的地盘,当然得麻烦道友割爱。”

    他冲她微微拱手,并不是多正式,有意冲淡气氛。

    林琼唇边带笑:“你这话提醒我了,下次再看要找你收费。”

    “那就一起记着吧,等我想起来,一并还给你。”他也晓得是玩笑,便弹落衣袖雪花,负手身后,笑吟吟说着。

    林琼却不再说话。

    等你恢复记忆,等你恢复记忆,怕不是要把剑架到我的脖颈上,质问我为何这样将你愚弄。

    视线望向夜空高悬的月亮,眼前的月和故乡的月是否是同一轮,纵然明月不变,又有谁来与我共此孤光?

    雪地里两道人影错落,皎皎如霜,林琼转过头,看楚怀生仰着头,似乎真的在认真看月亮。

    她忽然有些想笑,嘴唇扯不开,良久挤出道很低的声音:“…谢谢。”

    “我们是朋友嘛。”

    楚怀生头也不回道,“再说,我还指望着你开心,给我把费用一块免掉。”

    “啊,你刚说什么,晚上风太大,听不清。”林琼瞪大眼睛,后者一愣,同样拔高声音:“风太大就回去,你在这里碍着我休息了!”

    林琼噗嗤一声笑出声:“我还没赶你走呢,你倒嫌弃起来主人了。”

    “主随客便懂不懂。”

    楚怀生指着门口,说着就要赶她离开。

    嘟囔着明明是客随主便,林琼迈步离开,经过玉鸾阁红梅如火,林琼忽然理解濯明为何执着至此。

    谁不想将明月揽入怀中呢?

    这一夜到底没了睡意,林琼漫步随园,找到仙藻堂中正伏案研习的时云,后者有些惊讶,慌忙起身跑过来:“师姐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不可以来吗?”林琼道。

    时云摇头:“平常这时候师姐都在修行,可是楚怀生的事?下午他醒来一次,我确认过,他没有恢复记忆。”

    “我已经见过他了。”林琼点头:“对了,他如今不能吸纳灵气,无法辟谷,这方面你不要忘记。”

    时云露出惊讶表情,她倒不是忘掉,只是意外对方当真留心,才会关注到这样细致方面。

    “我会为他准备好辟谷丹。”时云道,抬头见林琼神情平静,鼓起开口勇气:“我第一次见师姐对一个人这么关心。”

    “我也可以关心关心你。”

    林琼平静道。

    时云疯狂摇头:“不不不,是我多嘴,师姐开心就好。”

    你的关心太沉重,我承担不起。

    眼见时云如此抗拒,林琼笑出声,倒不是她故意逗弄,只是见她明明如此胆小,偏又能说出那样可怕的话。

    低头见她桌上纸张,打眼看去隐约有神识、记忆一些文字,她伸手接过翻了翻,十分确认自己看不懂。

    好在时云主动解释:“我去书房寻找到一些关于神识的典籍,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在不损伤神识的情况下,彻底清除楚怀生的记忆。”

    ……我的师妹你居然是来真的吗?

    林琼默默放下纸张,语气淡淡道:“无所谓,他翻不起什么风浪。”

    时云附和道:“有飞景在手,师姐哪怕是金丹也能对付,待到结丹,必然能横扫同辈。”

    说完才猛然想起,眼前人已经停留在筑基巅峰数年之久,虽说平常没什么弟子敢直言,私下里不免感慨道君之女,天赋也不过寻常。

    哪怕以她不到双十年华,筑基巅峰已然称得上一句天才。

    林琼对此没什么感觉,眼前楚怀生足够牵扯她大部分精力,度过这一劫,其他的事都好说。

    我身后可是有个正道第一人的亲妈啊,四舍五入全国首富之女,只要解决楚怀生,前途光明任她行走。

    见林琼没有反映,时云悄悄松口气,她怕自己说错什么话,师姐要赶她走。

    林琼不知道她的心情,她本想关心几句她别太劳累,得到对方更加惶恐的应和后默默住嘴。

    濯明你到底做了什么把人吓成这样啊!

    林琼无奈打道回府,顺手捎走了书房里几本入门书籍,时云的话有道理,既然来到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总不能放过强大的机会。

    休息于她没意义,倒不如用在更有意义的事上。

    濯明的天赋极好,好到哪怕她在此之前并没有修炼过,按着入门心法运转,便能察觉到灵气被吸纳入体,顺着灵根进入气海,她几乎是无师自通内观,气海中浓郁灵气凝成的漩涡清晰可见,这是筑基巅峰的象征,而等到灵气漩涡凝结成丹,便可迈入金丹境界。

    楚怀生之前便是金丹初成,之所以隔着一个大境界还会被濯明碎了金丹,则不得不归咎中濯明手中的飞景剑。

    微夷道君闭关前将她的佩剑飞景留给了濯明,据说还藏着她的一缕神识,危急之时激发后可以抵挡合体之下一击。

    那位道君对她的女儿可谓是关怀备至,但她恐怕预想不到,楚怀生杀她时没有使用灵气,那些通过灵气激发的护身法器无法将她保护,而她终究为自己的肆意妄为付出代价,由此引发的生灵涂炭,又是另一番因果。

    林琼从修炼中回神,窗外天光大明,雪花渐止,亮晶晶如星子落地,心情也随之明媚起来。

    心情不错的林琼决定去看看楚怀生那边如何。

    然而一进六出院,林琼便闻到一股血腥味飘来,她快步推开门,便见到蒲团上倒着个人影,身下一滩鲜血,正倒在地上,双眼紧闭。

    “楚怀生。”

    林琼急忙走上前,正在蹲下身确认他的生机,却被一双手猛然抓住手腕,那力量不值一提,可紧绷的手指仍然显出其主用了何等力气。

    在察觉有人靠近之时,楚怀生几乎本能出手,心底警惕绷成一线,在这所谓友人的地盘,他如惊弓之鸟,对任何风吹草动给以最激烈的反应。

    林琼看他眼皮抖动,努力想睁开又被身体所限,叹口气,反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掌。虽然刚从外面进来,她的掌心落在楚怀生的手背,仍然温热。

    “放松。这里很安全。”

    她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不小心触到他手背上未消去的鞭痕,林琼目光微沉,恰巧与楚怀生骤然睁开的眼睛相对,那双眼里还有未散去的锐利,即便连他都不明白,为何要在她面前露出锋芒。

    但很快,锋芒如雪消融,楚怀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尴尬收回手臂,林琼顺势松开手,看他想要起身时又被拉扯到伤势,弯腰吐出一口血。

    即使看不到,楚怀生也能想象自己有多糟糕,他本能朝现场另一个人看去,林琼却已不知何时转过头,正快步朝着门外走去:“你别乱动,我去找时云来。”

    她头也不回离开,留下话语和他的狼狈。

    楚怀生动作定出,直等到她的身影消失,胸膛中才传出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激烈到好似要将心血一并咳出,按在桌子上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他同样看到了手背蜿蜒的疤痕,新的旧的交错在一起,诉说些那被遗忘的记忆深处,潜藏着的不堪秘密。

    就在刚刚,痛到恍惚之时,他隐约听到虚幻的呼唤,犹如魔鬼的引诱。

    “恨吗?来找我,我会让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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