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枣低头摸了摸粗糙、早已起茧子的手,心里默默叹口气。

    不少人爱看种田文,看没人能知道真生活在种田文,有多累——日出而作、日落未必能息。

    一睁开眼就是活儿。

    扫地、剁草煮猪食喂猪、喂鸡、打猪草、薅草,碰见老天爷不下雨还得浇地,隔三差五得上山打柴.......

    这些还只是为了勉强糊口,但凡想多挣一文钱,就得起早贪黑,反正来这里的这段日子,她的失眠被完全治好了——因为太累躺床上就睡了,根本没那闲心思失眠。

    不过,转念一想又忍不住自我宽慰,这些都是琐碎力气活,不用太费心思,不必像在职场一样勾心斗角,至少心不累吧。

    要知道,在一线城市工作的那两年,她可是每天都跟发小吐槽,宁愿去工地搬砖,也不想在格子间尔虞我诈......

    现在不是刚好如愿了?有啥好抱怨的!

    她呼出一口气“今儿怕是得忙了,醉仙居再怎么扩张,野菜野味要的也有限,我想着咱们家、你家、忠实叔家,咱三家一起忙活,每天采的野菜也差不多够了,咱别到处乱说,省得遭人恨。”

    至于沈回舟爷奶家,她是一点儿都不想沾。

    她嫁过来这许多日,沈回舟爷奶都没说过来看一眼。

    听江氏说,当年她拖着三个孩子,回舟也不过六七岁,柳儿才学会走、阿岩还在襁褓里,回舟爹又总在外面忙活,妯娌们都觉得她占了大家便宜,平日里对她阴阳怪气。

    就连两个弟媳妇家的娃儿们,也都联合起来欺负回舟三兄妹。

    回舟爷奶那更是偏心两个小儿子,每年逼着回舟爹将工钱充公,爷奶是这样说的“你一年到头在外游荡,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你两个弟弟跟弟媳操持,你那婆娘就会带个娃儿,我看谁家媳妇不是一边带娃一边种地,就你这媳妇娇贵......”

    回舟爹打小就知道爹娘偏心。

    人家媳妇边带娃边做饭边种地,那是有人搭手,他在家的那些日子,眼见着自家三个孩子爹娘是看都不会帮看一眼的,全靠江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

    再加上,江氏是个心高气傲的,不屑跟他们争吵,总自己生闷气,搞得本活蹦乱跳的人整天病秧子一样,隔三差五生病还未必能吃上药。

    一气之下,回舟爹忍着罚杖(古代父母健在子女提分家要罚杖),答应分十年给爷奶三十两赡养银子,才彻底摆脱那个吸血的家。

    最开始分家的那几年,很艰难,回舟爷奶却心安理得看笑话、每年过年准时过来要钱。

    江氏一个人咬咬牙,硬是挺了过来。

    最难的时候他们不闻不问,就连回舟这个大孙子瘫痪了,也没见他们来问一声.......江氏再好性儿,也不会再回头贴上去孝敬他们。

    十几年了,一来二去的,比起爷奶、叔婶,沈回舟家跟沈衡家反而更像亲人。

    “回舟媳妇说的对头,村里都的是爱嚼舌根、爱眼红的,这事儿咱们就悄默声的做了,本也是小本买卖,经不起那些大风大浪。”沈衡娘撇撇嘴道,又吩咐沈衡爹快去跟忠实叔儿家支应一声。

    不过一会儿功夫,忠实叔一家都来了。

    姜枣抬头看看天色“已快入夏了,好些野菜都老了,老了的咱宁愿不要,也别瞎充数。咱家三个人、衡哥儿两口子,还有虎子两口子(沈忠实的儿子儿媳),一起7个人,一天也能采不少了。”

    她这样安排,一则可以保证每家每户不必为着小本生意耽误地里的活儿,他们家地少,留江氏一人也能勉强应付。

    二则也是为了公平,虽然柳儿、阿岩干活都是一把好手,但力气怎么说都比不过成年人,他们家仨人,另外两家每户两人,也算公平。

    姜枣沉吟一番,直白道“我就脸皮厚点,每次卖的钱,咱家拿四成,你们每家拿三成......”

    “不行,这样分不公平!”虎子媳妇圆大妞一边喘气一边摆手。

    姜枣闻言心里一“咯噔”,忍不住看向江氏,不是说忠实叔家向来厚道,为人处事从不爱占人便宜吗?难道看走眼了.......

    “就是,就是,咋能这样分呢?那不是明摆着咱家占便宜吗?”虎子娘泼辣而直爽地接口“我都听衡哥儿说了,这生意啊,是回舟媳妇起的头,啥点子都是回舟媳妇的,咱两家只不过是跟着沾光,再说了,干啥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咱家就是出个力气活儿。”

    沈衡娘也忍不住道“是这么个理儿,虽然咱都爱钱,但心可不能瞎啊,昧良心的钱咱不要,花着不舒坦哩。”

    “都别争了,回舟媳妇儿你也别推辞,就你家拿五成,衡哥儿家拿三成,我家拿两成。”沈忠实将旱烟袋在脚上磕了磕,一锤定音。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毕竟,没有姜枣在前面出谋划策,哪里有现在的生意?

    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直肠子庄稼人,不像姜枣那样天赋异禀会做生意,要是姜枣不叫他们,连这点外快都不知去哪里挣去。

    姜枣也不好再推脱,其实她也确实没占他们便宜,按现代的思路,完全可以用低价雇佣或者向他们回收野菜的方式维持生意,但她总觉得要做大做强做久的话,必须得有靠得住的“合伙人”。

    分成的方式,才能真的让大家上心,把这事儿当自己家的事儿去对待,而不是敷衍了事。

    听江氏说,以及平日里的相处得知,这两家人品没得说,她忍不住默默为自己刚才对圆大妞的揣度惭愧。

    “行了行了,别磨磨唧唧了,听衡哥儿一说,我家伙什儿都拿来了,还不走撒?等大太阳出来还不晒死个人咯!”圆大妞率先往山上走去,姜枣看着她圆乎乎、胖嘟嘟的背影,忍不住觉得可爱。

    “忠实媳妇儿,你这是咋养的媳妇儿?瞧瞧大妞,小枣啥时候要能这样就好喽。”江氏把准备好的金银花水装进水葫芦里,每人背篓里塞了一个。

    “小枣啊,山里有啥就对付吃口,时间急没来得及做吃的,这是腊肉、盐、陶罐子,身体要紧。”江氏将东西递给姜枣。

    姜枣听得一阵脸红,初中爆胖、高中疯狂减肥的痛苦记忆浮上心头,亲爱的婆婆,我可谢谢您呐......

    她接过东西,敷衍地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追上了圆大妞的脚步。

    沈回舟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觉得好笑,又看看自己一动不能动的腿,忍不住沮丧。

    人多力量大,七个人干劲十足、互相壮胆,顶着大太阳,一口气走到了从未涉足的深山。

    顺着山中涓涓河沟往里走,轰隆隆的水声,越来越近!

    圆大妞挥舞着手中柴刀,三下五除二开辟出一条直通瀑布的路。

    别看她胖乎乎的,身子可灵活了,巧妙地躲过迎面而来的树枝、荆棘,几个箭步就冲到了瀑布旁。

    众人紧随其后。

    大家都忍不住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惊叹。

    茂林修竹后,是一大片绿茵茵的瀑布潭,急流而下的泉水形成白色的水帘,从高处跌入潭中,溅起层层白色浪花,还没走近,脸上身上便被罩上了一层湿凉的水气。

    “好凉快!”姜枣舒坦地感叹出声。

    放眼望去,水潭边缘都是粗细不一的鹅卵石和沙子,冲积成了一大片河滩。

    这河滩,竟足足有两三百平米大!想必是丰水期不断冲刷的结果,沙滩上留下了各种动物的粪便,想必平日里野兽没少在这里饮水。

    潭水旁有一条河沟,他们方才看见的山泉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姜枣回头看看深不见底绿茵茵的瀑布,漫不经心地朝那条河沟走去。

    河沟两侧长满了各种茂密的杂草,长年累月的枯枝败叶覆盖,让这条河沟经年累月鲜有阳光直射,圆大妞撸起胳膊,割掉河沟上方的障碍,只见河沟底部的石头跟沙子都接近黑灰色。

    “妈呀,啥东西?不会是长虫吧!”虎了吧唧的圆大妞突然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虎子身后,就连柴刀都扔到了沟边。

    其他人或在潭边洗脸,或在河滩歇脚,都被圆大妞唬了一大跳。

    就连姜枣都被吓得嗷地一嗓子离那沟远远的。

    “哪里?哪里?”大家都有一些紧张,毕竟是之前没来过的深山,要是回舟在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虎子好不容易看着自家媳妇这模样,忍不住一阵调侃“啥神仙,把咱家大妞吓成这样?啧啧,我倒要来好好看看。”

    圆大妞亦步亦趋地跟着虎子,紧紧揪住他的袖子“那河沟里,真的,虎子,你......你可当心着些啊。”

    沈衡好笑地看着那两口子,他平日里没少跟回舟上山打猎,胆子比别人大些。

    “都闪开,让我来看看!”沈衡看砍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尾端被削得尖尖的,他用竹竿扒拉开枯枝败叶,探头朝河沟深处看去,瞄准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猛地插下去后快速举了起来。

    姜枣定睛一看,乐了!发财了。

    还在上班那会儿,公司组织了一次团建,去了那个传说有野人出没的地方,姜枣在那里吃到了人生中最好吃的冷水鱼。

    那鱼肉质鲜嫩细腻、香而不腥,所以,她特意跑到厨房去看了,可不就跟眼前这鱼长得一模一样吗?

    这可是对水质要求极高的多鳞铲颌鱼啊!这里几乎没有人类生活痕迹,水质都是纯天然、无化学污染的,这鱼怕是只会比她那次吃的更鲜美!

    “好东西!快弄上来,别掉沟里去了!”姜枣大叫一声,看着那身子被刺穿却依然疯狂扭动的鱼,生怕一个不当心它挣脱掉进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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