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晚后,二人间的隔阂好像逐渐消失,虽然依旧客气,但氛围更融洽亲密一点了。蒋嬷嬷打心眼里开心,不枉她辛苦装病。但更让她和青雨(和青燕一样,是一等婢女,青燕主要负责外出,青雨主要负责内院)开心的是,公主和宫门众人关系日渐融洽,彼此间都能开玩笑了。尤其是浅夫人,天天拿着刺绣篮子往角宫夫人院子跑,就是绣了这些天也不见绣出一方完整的帕子来。

    角宫

    “公主,认真些,不是什么很难的针法,怎么就绣不明白呢”上官浅看着眼前脸都要皱成包子的衍之,很不明白,看着挺聪明,怎么拿起针比上吊都费劲。林衍之脸上皱成包子,心里确有另一幅算盘。

    哼哼唧唧的钻进上官浅怀里撒娇“姐姐,我真的努力学啦,好认真的,你看,手都捏红了”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虽知她是装的,可偏偏就吃这一套,捏捏脸“今天就到这吧,歇一歇,明儿再说”“那我能出门玩吗?”上官浅立刻就反应过来,原来在这等我呢。

    林衍之本就盯着上官浅,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动都观察的清楚。“姐姐,我没有醉翁之意不在酒,来找你是真的喜欢你,想出去玩也是真的”还举起手做发誓状“好不好嘛姐姐~,我都来宫门半年多啦~,连旧尘山谷什么样都不知道,出去玩吧~”那眼睛亮闪闪的,像只纯白狮子猫,翻开肚皮打滚,可爱极了“你这幅样子,不该来求我,你去求求远徵弟弟,他一准答应”衍之一下直起身,脸颊通红“姐姐再这样,我可恼了”

    “谁恼啦,中秋都过了,难不成争月饼吃?”宮紫商带着云为衫进来,满脸笑意。二人福身问好,这会衍之脸皮薄,什么也不说。上官浅接过二人坐下倒茶。衍之心想,完了,这下出不去了,不曾想峰回路转“外头万花楼后日有花魁表演,有谁想去看看热闹啊”宮紫商色眯眯的问,衍之瞬间清醒,四人一拍即合。

    不多时便是午饭,上官浅留衍之一起用膳。四人落座,用膳。饭毕,散步消食。

    “公子,今日大小姐过来,想邀请我和公主一起出去玩”上官浅揽着宫尚角的胳膊开口,“嗯,公主的意思呢?” “我?宫门不是不让新娘外出吗,但是就我而言,是想去看看的,成亲快一年了,还不知道旧尘山谷是什么样子”“那是之前无锋肆虐,怕有奸细,现在没有这个规矩了”宫远徵解释“你想去,就去吧,我和你一起”林衍之一怔,看向上官浅。

    “远徵弟弟爱护公主之心,我能理解,不过还有大小姐和云为衫,就有点不方便了,不如我们多带点侍卫,左右也不出谷,肯定是安全的”上官浅的话是给宫远徵说的,眼睛却看向宫尚角。宫远徵刚想说什么,被衍之抢白“上官姐姐说的是,一定安全的”想起适才被上官浅调侃的话,悄悄揪了宫远徵袖子,眼巴巴看着他。终是答应下来,妯娌二人心照不宣。

    两人回徵宫的路上,宫远徵闷闷的,不开心,衍之挥退左右。“宫远徵,你走太快了”闻言停下来,也不回头,就那样站着。衍之只得上前一步面对他问“公子是生气了?”“没有”“可是只要我不瞎,肯定能看出来”“哼”

    衍之也不吭声,就面对面站着,伸手拉住宫远徵落在胸前的辫子,绕啊绕。手指时不时碰到衣服,一下一下心烦意乱。直到宫远徵忍不住低头看她,才开口“不是不想带远徵弟弟,实在是大家都是女孩子,带着你不太方便。”说话的语气神态,模仿的上官浅简直一模一样。宫远徵拉过自己的头发,叮铃做响“不去就不去,谁稀罕,以后少跑角宫去,少和上官浅打交道”“多谢公子允准,回来给你带礼物”。

    旧尘山谷

    衍之在一家古玩店一眼相中一只青玉笔架,上面刻得曼陀罗很少见。文房四宝花纹多以四君子,像曼陀罗这种危险又致幻的花几乎没有。

    几人边逛边买,等到万花楼门口时,随从已经拎了满手。让他们先驾车回去,一会来接。

    女人来逛花楼,已经很引人注目,偏又气度不凡,尤其是林衍之,皇家金尊玉贵养出的公主,即使穿着身素色衣裙,头上就两只珍珠簪子,仍引人侧目。几人不管他人眼光,径直找老鸨要个包厢,却被告知已经订完了。正是尴尬时候,云为衫灵机一动问,宫子羽的包厢在不在?老鸨觉得几人不像寻常人家,忙道在的在的。

    “什么?她们四个去了万花楼”宫子羽腾的一下站起来,气的满脸通红“不是,不应该去清风倌吗?”

    “你这是什么重点?这是重点吗?”宫远徵简直要被气笑了,怪不得不让我去。

    “走吧,去接人回家”宫尚角往外走,宫子羽边走边喊金繁一起。

    四人脚程极快,很快到了万花楼门口。有个黑衣打扮的人拦住他们“公主知晓各位要来,让我在此候着传话,悄悄进去,直接去执刃包间,不要打扰表演和人家的生意”

    进入包间,四人脸色铁青,三人唯唯诺诺,衍之喝茶叹气。“执刃和二位公子已经忙完了吗?”说着拉宫远徵在身边坐下。“嗯,差不多了”宫尚角虽然生气,但是心中默念我是兄长,我要顾住局面。

    “那就好,既然没什么事,来都来了,把表演看完再说吧,刚才听老鸨说这节目排了好久”说着,还给宫远徵到了茶,宫远徵抬手就要倒掉被按住,衍之凑近悄悄说,“这是我从家带的茶,不是楼里的”其他三人有样学样。

    一群人中,心思最复杂的可能是宫子羽,生气,但这是自己的包间,一场表演,坐立难安。

    临了出门,有姑娘上来扒拉宫远徵,还调笑道“跟姐姐走,保管让弟弟开心”宫远徵摸到腰间袋子,想毒死所有人。衍之拉过手对那姑娘笑“我家弟弟还小,不晓事的,姑娘快去找别家公子吧”牵着宫远徵就往出走。衍之不想回,好不容易出来,还没玩够,这次回去不知道要挨多少骂,更不知道下次出来时什么时候了。

    把宫远徵带到一边的背光处,扣他手心,问“公子想不想和我去看烟花,去篝火旁跳舞?”

    “不要,不去,回家,下次看”

    “可是我现在就想和公子去看烟花去跳舞,来都来了,今日我回去一定会挨骂的,骂都骂了,公子还不让我玩的开心点吗?”见宫远徵不为所动,衍之向前一步,抱住胳膊撒娇

    “公子,一起去嘛,回去了给你看我今天挑的礼物”宫远徵仍然没有出声,但衍之知道他同意了

    两人出来,宫远徵主动开口“听说今日有烟火和篝火晚会,我和公主看了再回去”上官浅一脸震惊的看向衍之,满脸写的都是你终于开窍了。车上三人心照不宣对视,最后八人一起出现在篝火晚会。

    徵宫

    林衍之拿着青玉笔架不知所措,这会去找宫远徵有点晚,可是青玉说话本上讲矛盾不要过夜。想想还是往正殿去,却被告知宫远徵去了医馆,便带了个大氅去寻他。

    医馆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衍之后悔在门口让丫鬟走了,好歹留个灯笼啊。

    “公子,有人吗?”宫远徵一袭黑衣坐在角落,看着衍之臂弯上挎着他的大氅,另一只手拎了个盒子想必是给他的礼物。

    “徵公子,你在吗?”衍之又问了一声,她有点害怕,想到处找找,可是看不见。听说医馆内到处有毒虫毒药,万一碰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宫远徵,你在不在?”衍之再度出声,语气间已经带了点焦急和颤音,可仍然没有回答,伸手摸索,想原路返回。

    “嗯”宫远徵终于吭声,可林衍之不是习武之人,没办法辨出方位,便只能依然站在原地。“怎么不点灯”“我看得见”“我看不见”

    “公主想让我点灯也可以,回答几个问题”

    “好”(衍之os:我真无语,以后把火折子带身上)

    “给我买的什么”“一只青玉笔架”

    “青色?公主不是很喜欢青色吗?这不是给自己买的?看我可怜被骗,施舍给我”

    “我没有,买这个笔架时没注意到青色这个问题,公子若是不喜,等我明日重挑别的来”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上面刻的曼陀罗花”

    “曼陀罗?公主害怕我”

    “不怕,公子能不能先把衣服接去,我拿不住了”

    衍之听见宫远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心跳声印入耳膜,在面前站定,却没有接过衣服,拿走了另一只手上的盒子。俯身贴近衍之耳畔,温热的呼吸撒满耳畔“你给我穿上”

    “公子有手有脚有婢女,还是自便吧”衍之觉得好像被登徒子调戏了,把衣服塞给他,却被抓住了手腕,带到某人怀里,继续在耳畔讲道。“本公子大晚上吹了一夜寒风是为了接谁?是被谁气的大半夜睡不着觉?”衍之自知理亏给他穿衣。

    “这样公子可以点灯了吗?”

    “还没完”给衍之肩上放了东西,蹭上脖颈,冰凉的,反射性想躲,另一侧脖子被宫远徵温热的手掐住,“别躲,我养的蛇,体内被下了蛊,可明辨是非,你若说假话,今日就要死在这”衍之吓得腿都软了,还要硬撑着回“我死了,宫门就危险了”

    “嗯,也对,不知半死不活公主怕不怕?”看见衍之被吓得发抖,宫远徵莫名开心起来,语气也带了几分愉悦,不过这几分愉悦在衍之耳里,更像是疯子。

    “为什么要骗我?”

    “我从未骗过公子”见宫远徵没有反应,又继续开口“我....说公子跟着不方便,没说我不去万花楼”

    “行,为什么要去万花楼”

    “大小姐说有花魁表演,就去了”

    “嗯”宫远徵早就不生气了,但,就是不想放过她,想欺负她,让她哭,让她求饶

    宫远徵很久没有出声,就静静站在面前,周遭是不熟悉的气味,苦涩的药味,脖子上还有“蛇”,衍之觉得委屈极了,特别想哭,想父皇。“公子问完了吗?”话间已经带了些许鼻音

    “叫声哥哥”

    “嗯?”因为吃惊,衍之有一瞬都忘记盘踞在肩上的“蛇”

    “我说,叫声‘阿远哥哥’”宫远徵的脸贴的极近,语调缓慢,像位极有耐心的猎人。衍之看着眼前这一幕,莫名想起中秋那个晚上,十分肯定眼前人是在调戏自己。

    “混账!”这句脏话落在宫远徵耳里,可比“公子”悦耳多,舒心多了。

    那个高高在上礼仪周全、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牵动情绪的公主殿下在自己面前有小性子,是独属于自己的,是世上无人知晓的。宫远徵只想把她藏起来,谁要是见到,就杀了他炼毒。

    “叫我阿远哥哥”宫远徵在月光下的双眸,盯着林衍之,像是蛇悄无声息的把猎物圈进领地,只等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享用只属于他的美味。

    “阿远哥哥”小姑娘声如蚊呐,几乎是气音说出这句话,可宫远徵听得真切,也看的真切,眼前殷红的唇,想吻上去,最后的理智拉住了他。

    烛火亮起,衍之的安全感才逐渐回笼,僵硬侧头去看,哪里是什么蛇,只是一条玉链,顿时七窍生烟。宫远徵借着烛火才看见小姑娘脸颊上的泪珠,觉的玩脱手了。想开口,被一巴掌打歪脸“公子既以拿到礼物,本宫的事也算完成,劳烦公子派个侍女送本宫回去。”

    宫远徵觉得眼前这个脸上挂泪的人儿和成亲那晚一本正经讲可以没有夫妻之实但要有夫妻之名的人重合。突然想起当年哥哥在上官浅走后,忙完一天的公务,靠在软塌上,看着他呆呆愣愣说句没头没尾的话“远徵,我没有妻子了”。他也曾想过,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样,但都没有具体的样子,但现在宫远徵知道了,他的妻就是林衍之,林衍之什么样,妻就是什么样。

    但是现下多说无益,只能徐徐图之“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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