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的提议一旦提出,事情便按照宇野所料想的一般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就像宇野所了解的那样,宇智波泉奈长期以来依赖的万花筒写轮眼已经为他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负担。他不可以受重伤。一旦受重伤,以宇智波家族的实力,治愈他身体的代价便是一辈子不能战斗,孱弱地度过余生。

    高傲的宇智波泉奈不会这样做,为了家族的未来,他会用自己的一切为宇智波斑铺就幻想中的康庄大道。即使献出眼睛的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生命,而疼爱弟弟的斑定不会愿他这样做。

    于是她找到了千手柱间,她没有道出自己的方法,只是向他“借”了千手一族最专精的医疗忍者。然后承诺他在不损害千手一族利益,也不会牺牲宇智波与千手二兄弟的情况下以自己的方式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百年争斗。

    “大哥,我的前方注定是布满荆棘烈焰的沟壑,我已经毫无退路了。”

    那日她对千手柱间这般说道。他看见千手柱间充满歉疚的眼神,那日的他看起来脆弱而哀伤,郁积的感情几乎要蛰了宇野的眼。可他到底还是同意了。

    她不可能融入千手,一开始就是。她早该明白了,可直到现在,事态暴露得如此尖锐之后她才懂得,她和他们注定格格不入。

    好人们注定要上天堂,而她奔走过太多地方,他们恐惧自己也和她一样。

    宇野在扉间和泉奈相对之时便已经潜伏在战场。她私下里找到了莺里掩盖了自身的气息。她用宇智波泉奈的说辞故意激怒了扉间,在暗处盘算好了一切。她要的,不过是让盛怒的千手扉间恰到好处地重伤自己的宿敌。

    编排好一切,宇野依照泉奈的请求留在了宇智波族地,实际上她亦迷失归途,她已再无归处。

    在停战协议签订之后,千手一族的医忍分离了血继病和伤势的双重负担,完美地治愈了泉奈的伤势。不仅治好了他的伤,只要等上十天半月,宇智波泉奈便可再次奔赴沙场了。

    签订停战协议的位置被定在了千手族地,这一天天空难得地放晴。在千手一族的众目睽睽的冷眼中,宇野作为宇智波芍姬出席了这场停战会议。会议结束的一刹那,远离了众人的目光,她挣脱了泉奈伸出的手掌,逃离了这场凝固的闹剧。

    【遭受宫廷政治迫害而意外流落在王室之外的年幼公主,利用来自母亲风祭唐伞的血继,进入千手一族被认成战争遗孤所收养。在时机成熟后,果断的离开了千手,回到了自己的国家,然后毅然决然地嫁入了从前敌对的宇智波,成为了宇智波的忠臣。为了为宇智波一族争夺势利,杀掉了自己的王室血亲,覆灭了自己的国家。又为了宇智波一族的利益,利用自己曾经的身份重伤了千手扉间,拯救了自己丈夫的生命。】

    【宇智波的忠臣,千手不得不承认的叛徒和罪人。】

    【千手不能除掉的罪人。】

    即使是早已心有防备,可听到众人为自己编排的传闻时却依旧冷笑出了声。她一个人穿过千手族地的主街,看到每个人望见她的眼神冰冷而排斥,就连从前日常光顾的丸子店老板看见她的来到都收起了叫卖的笑容。

    如织的小雨悄然而至。她没有带伞,便这么淋着一片氤氲的潮湿,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行走。

    她一直走,一直走。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南贺川。千手柱间建造的小屋已经老旧得不成样子,她想起来,那是扉间第一次与他相遇的地方。

    她推开门,沉重的木屐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她将胳膊抵在布满灰尘的窗台上,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猛然自背后抱住,她被粗暴地转了个圈,被抵在墙上,禁锢在了那人炙热的怀抱里。

    是千手扉间,他一句话没有说,望着她的面容尖锐而冷硬。

    呼吸在寂静的小屋中显得无比粗重,他拒绝不了扉间,亦拒绝不了他火热的吻。身体被撕裂,灵魂被扯成两半。青年的怀抱粗暴而热烈。直到她的心里都印满了他皲裂的刻痕,化作了浸没于骸骨中连绵的酸痛。

    她终究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

    她渴望有人毁灭她,

    亦被她毁灭。

    白日的烟火在脑海中炸裂,宇野听见青年细弱而苍白的呢喃。可惜他需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不可以为她虚掷一生,只为共同生活。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为什么……”

    “啊……还是没有瞒住。”

    她突然哑然一笑,凄惨得像是暴雨中一夜开败的梨花。

    “我爱你。”

    “可这世间的情爱何其多。”

    潮湿冰冷的指尖攀爬而上,她摸了摸扉间微红的眼角。

    爱使她卑微。

    “你是我望尘莫及的宝物,可盐酸不配拥抱花朵。”

    “就到这里吧,对不起。”

    “一切都结束了,扉间哥。”

    ……

    她离开了木屋,倒在了不知何时变得淅淅沥沥的阴翳梅雨中。潮湿阴冷的泥土脏污了她的衣裳,高高的芒草掩饰了她的身形。行路人脚步匆匆,没人停下脚步,亦没人注意到她。

    消瘦的雨不知下了多久,久到她在雨里晕睡了又醒来。久到一醒来便被突然出现的宇智波泉奈强硬地扯回了二人的院落。一路上,不过相顾无言。手腕上泉奈的咬伤的地方在隐隐作痛,明明早已愈合,可那痛意依旧呕哑嘲哳,是绵延而清晰的钝痛。

    和室老旧的移门开了又关,布满阴霾和雾气的傍晚,屋子里一片昏暗。泉奈没有开灯,他站在移门的窗格后,挡住了屋外一方孱弱的光芒,一双殷红的写轮眼在宇野面前散发着如血一般猩红的光。

    这把穿越山河的剑,刺得都是用情至疾的人。她感觉到宇智波泉奈的疯癫,她訇然有些恐惧。

    室外凄冷的雨水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宇野将胳膊抵在了桌子上,然后宇智波泉奈瞬身出现在了她的身侧。他摸了摸她的脸颊,轻柔地掐住了她的下颚,留下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那张脸离她极的近,宇野望见他抿着嘴的样子既轻慢又癫狂。然后他抱住了宇野,说话的语调高亢起伏,像是吟唱着献祭的咏叹调。

    “对不起,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卑劣鬼。”

    “时间过得很快,芍姬。我从不心急。”

    “可我不希望你再和他产生什么关联。”

    “请不要离开我,放下尊严的我。”

    “你我互为因果。所以……请再次抱紧我。”

    ……

    宇野生病了,这一场风寒来得急促而爆裂,她几乎整日都徘徊在炙热的高温中。晚上宇智波泉奈处理好一切宗族事物后,一回到屋子里便从后背搂住她,抱着她。

    宇野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黑眸的青年会用软糯的鼻音说着每天的经历,冗长而细碎,还夹杂着些无聊的冷笑话。有时候说着说着,他便会哭。没有声音的哭泣,一滴滴眼泪自他的脸颊濡湿了宇野的脊背。

    他不过二十岁,心里却盛放了太多深邃的东西。一将跨入这世俗的泥沼中,便不可来去洒脱。

    泉奈其实真的很喜欢她,她自始至终就知道。她感觉她的身体里仿佛分裂出了两个人,而那个从她躯壳里逃出来远走的人,深爱着泉奈。

    即使是现在,她有怨怼,却少有恨。她才十六岁,心脏里承受不了太多沉重的爱恨。她仿佛主动愚弄了他,他们在不了解婚姻的重量时候草草结了婚。二人生活的模式也不像夫妇,他一向小心翼翼,一直以来的亲昵也不过浅尝辄止。

    命运让他们互相愚弄,她几乎要被他的示弱所妥协。剥开那血肉,她也是一架骨,被俗世烹煮得慌乱不堪。

    ……

    白日来照顾她的是新树,她几乎将自己的身家全部搬了过来,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她日日守在她的床铺前,几乎是方见到挚友的苏醒便窸窸窣窣地呜咽起来。

    “对不起。”

    “我有太多过错。”

    “不,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谢谢你,新树。”

    宇野将炙热的额头抵在新树的肩膀上,慢慢地说着。

    “我从未后悔结识你,也从来没有后悔这次联合。”

    脚步虚浮的她捡起了新树的画本。她的画风是随性抽象的印象派,光影的捕捉细腻而温柔。那上面绘着的男人面容冷峻,站在高石之上,身下是黑压压的人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睥睨天下,风华绝代。宇野只是一瞬便认出了那人是宇智波斑。那是新树预知梦中的场景。

    诚然除了欺骗,宇智波斑一直对她也很好。他几乎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只能出现在理想中宠爱亲人的哥哥。回顾过去的种种,她方才懂得宇智波斑每次对她晦涩难懂的疑问和嘱托,她才懂得宇智波斑每次见到她不经意露出的悲伤。

    她如新树一同,一直以来都无比笃信着他激进的战争信条。即使是现在,她也依旧痴迷着宇智波斑对待忍界百族的杀伐征服的决心。他是新树的信仰和归处,宇野亦很难去恨他。相反的是,她爱他,她在心底将他当做了真正亲昵的亲人。

    “是关于哥哥的梦境。”

    她说着,似乎只要遇到新树。她此时晦暗的生活便能增添一抹亮色。新树在被要求协助泉奈封印她记忆的那一刻,开了万花筒写轮眼。在这一片世俗的秽海中,新树是她可以取暖的篝火。

    “是的,这是斑大人。照耀的星会陨落,与天堂为敌,变成世界的噩梦。这有些不详。但我会站在斑大人身边,不让他陨落。”

    新树述说的时候,目光坚定和灼热。宇野几乎能望见她眸中的熊熊烈火。

    新树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告知了宇野自己写轮眼的所有能力。她的右眼,一直没有觉醒任何特殊能力。而左眼的能力是【弁财天】,在家族历史上仅仅留下一个乏味的名字,亦没有清晰的记载。

    某种意义上,很像是伊邪那岐。能够在发动瞳术的一瞬间,将身体状态恢复到预设时期,隔绝一切物理伤害。预设时期大概几天。也不像伊邪纳岐那样眼睛会瞎掉。冷却期,是一个月。

    “这个有些厉害啊,血继病什么的,完全避免了。”

    “不是,用多了还是会瞎掉的。”

    “我的厉害可不只这些!我能感觉得到,我的【弁财天】并不是完全体。我绝对,可以看到更多。”

    新树的声音顿时兴奋了起来,她扑在宇野的被子里,搂着宇野的脊背。

    “并且,我相信斑大人的力量。有朝一日,我们会迎来真正的和平。”

    “你告诉我这些秘密,就不怕觊觎吗。”

    “嘛……如果是你的话,把眼睛送给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咦……好恶心啊你,新树。”

    宇野说着,露出了一丝微笑,夹杂着嫌弃的表情,却被新树一张冰冷的毛巾拍打在脸颊,然后被女孩的左手推动着,蠕动到额头。

    “话说,如果你哪一天瞎掉的话,我送两只眼睛给你吧。”

    “唉,不会吧,你的鬼忍术成功了,你还能长新眼睛了。”

    “啊,成功了。本来只想储存查克拉的,还是多亏了你偷到的资料。只是没想到意外地刺激了自己的细胞。不过,这个术并不完全,也只有我能够承受这种强度的细胞分裂。其他人用得话,身体会因为承受不住负担立即死掉。”

    医疗忍术并不能复制丢失的眼睛,也很难恢复捅破的心脏。可不死身的她可以。

    在宇智波的后两年,她智力恢复如常。便一直致力于研究储存查克拉的忍术,可一直以来停滞不前。

    好在一年前,宇智波新树在进攻一个医忍小族时候,囊获了这个族的秘典残卷。她得以完成了这个术的一半,并且可以在短时间内储存大量查克拉。

    在千手族地期间,她偷了千手扉间的资料,借助仙术查克拉结晶石刺激细胞的原理,从而改进了这个术。并且向着不可思议的道路上发展,成了只有宇野一个人能够忍受的“医疗忍术”。

    只可惜,她依旧是那个无法拯救别人的人。她也没有机会向他再报喜了。

    “名字呢。”

    “百目之术。”

    “怪谈里面的百目鬼吗”

    “是漫画里会和友人分享眼睛的百目鬼。”

    她走到镜子旁,对着里面苍白的少女笑了起来。她扶上了自己额头上几乎成了一条细线的鲜红菱形,那仿佛是一条百目鬼掩藏皮肤上多余眼眸的裂口。

    百目鬼不仅能偷窃钱财,而且还会偷走人最珍贵的东西。就像她偷走了扉间的坚定,偷走了泉奈的善良。她什么都没做,可她沉溺在自我厌弃中,仿佛她才是罪孽深重的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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