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没有下次。”

    我也不会给你下次的机会。

    唯昭再次说了一遍,声音在分外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不带脾气,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态度。

    “所以。”许砚川低头,“所以......是非离不可了。”

    “是!”

    唯昭答的决绝。

    她见许砚川没说话,又继续补充说着:“离婚对你我来说都好,你也不用背这么大的承诺照顾我,还可以和喜欢的女孩谈场光明正大的恋爱,好好在一起过日子,挺好的。”

    许砚川扯笑,脸上挂着冷淡。

    他说:“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好?”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唯昭低垂的眼眸一下瞪圆,看向许砚川,他领带被扯开,衬衫上边的扣子开着,露出一小片肌肤。

    她恍然一下,并非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唇齿轻张,声音卡在嗓子里,不知道该怎么问他。

    “唯昭,你要是道德感这么强,从一开始怎么不拒绝?拖我入局的是你,想要踢掉我的也是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连句话都不说......”话卡在半截,许砚川缓了一口气,浊气重重吐出,带着很多无可奈何和疲惫,“既然还有两个月,那到时候再谈。”

    许砚川带着些含糊不清的回答,唯昭垂着眸子,遮住了大半神情,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可最终他还是没问,唯昭便顺势点点头,道:“也好,我也不想我的第一次婚姻在如此匆促的情况下完结。”

    匆促的开始,匆促的结束,中间一笔带过的全是空白记忆。

    这一场无人知晓的婚姻,也即将终结在这个凌冽寒冬。

    也好,也好,权当是体验。

    许砚川垂头沉默了,转身朝向柜台,伸手指了指柜子上放的白色包装袋,声音牵强的带着几分平静的力气,“康记的绿豆糕和芋泥蛋糕,记得放冰箱。”

    话题转换的令人猝不及防,他也同样让人捉摸不透。

    唯昭听到‘康记’二字,大脑懵了一下,想起自己刚刚发的朋友圈,想要吃康记的芋泥蛋糕,唯昭不知道许砚川从哪里买到的康记的芋泥蛋糕,但可以确定的是,在她她听到的那一瞬间,恍然明白过来,他这么晚过来,是给她送蛋糕的。

    一个男人,在寒冬的夜里,风尘仆仆的敲开你的家门,只是想给你送蛋糕的。

    她心口一揪,倒吸一口气,问出声:“你这么晚过来,是要给我送这个吗?”

    不止是蛋糕,还有绿豆糕。

    是她想吃,但是没有发在朋友圈里的绿豆糕,是她想戒断的糕点,却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吃一两块的绿豆糕,是连董思然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为什么知道?

    唯昭快步走过去,双手打开放在柜台上的包装袋,两块透明小盒装的芋泥蛋糕,上面点缀着草莓和白巧克力碎片,她又快速的打开另外一份,眼眸顿了一下,里面装了一盒六个装的绿豆糕,还是老式绿豆糕,模样称不上好看,但料儿皮薄儿,出奇的好吃。

    她垂着眸子,低低看着那一盒绿豆糕没动,舒尔又原封不动的把包装袋系好。

    莫名的她竟体味到一丝丝的被人记挂的疼爱。

    不同于爷爷的疼爱,也不同于董思然对她的好,是一种隐晦的疼爱,在不知不觉中滋生。

    唯昭在许砚川转身将要出门的刹那,她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绿豆糕?”

    是问的绿豆糕,不是问的芋泥蛋糕。

    许砚川不说话,背身站着,唯昭看不见他的脸,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灯的余光落在他身上,唯昭能看见他西装后领突兀的翘起,应该是刚刚她抓的,他没再往前一步,却也没有转身,也没有开口说话。

    唯昭脑海中翻涌着,想要把关于许砚川的所有串成线,连成片。

    从她回到新广的第一天开始,‘许砚川’这个名字,这张脸,这个身影,似乎一直如影随形......

    还有......

    无糖的薏米紫薯粥。

    放了香菜的胡萝卜馅儿饺子。

    菜馆儿的鲜枝豆腐。

    挑完刺的鱼肉。

    土豆多的地三鲜。

    还有此刻康记的老式绿豆糕。

    ......

    明明灭灭,渐渐燃烧的情绪最终都于波澜不惊中映射在不经意的食物里。

    这个男人精准的抓住了她的喜好。

    唯昭整个人轰鸣一下,脑子里竟冒出个大胆的想法,大胆到她害怕又惊诧,大胆到她有些心慌意乱,却忍不住想要求证。

    “许砚川”,她咽了咽嗓子,轻轻叫他,在寂静的深夜里,问出来那句似乎不着调的,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你喜欢我吗?”

    唯昭咬着下唇,硬生生的咬出一点牙印,原本对她来说毫无任何阻遏的话,如今却难以表达。

    她抬起眼眸,直直望着许砚川,在静默之中,她见许砚川缓缓转身,皮鞋跟发出一两声细微的动静,然后,许砚川对上了她直白的视线。

    唯昭看见他那张波澜无惊的脸,一双眸子里生不出任何清晰,只有紧抿的唇,倔强的不肯说话,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在那儿伫立,沉重又静默,空气里气压很低,唯昭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

    两人面面相对,彼此的视线在灯光下恍惚着交织,开弓没有回头箭,话已经出口,便无可收回,她在等,等着许砚川开口。

    “现在问这个有意思吗?”

    他倏尔低头冷笑,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眼尾落着一丝自嘲。

    “我......”唯昭还没说,就听见一阵‘咚咚咚’的急促敲门声。

    横插而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原本的对话,两人皆是一愣,唯昭看向许砚川,呼吸有些凝怔,深更半夜,谁会这个点来,还明目张胆的敲门。

    唯昭原以为是邻居,但平时出入也没和邻居打过几次照面,许砚川先她一步开了门,就看见门外面站着的男人,穿着显眼的黄色外卖服,头盔抱在手上,身上还有些湿乎乎的,像是淋雨了一般,他小声嘟囔着:“啊呀妈呀!终于开门了!”

    说着,他举着左手中的白色包装袋,“昭小姐是哪位?”,他视线顺着许砚川落在他身后的唯昭身上,“你吧?”

    唯昭走进,点点头,“有什么事?”

    “收一下外卖。”他递给唯昭手里的白色包装袋,接连打了两个哈欠。

    唯昭接过来,一头雾水的看向手中的白色包装袋,和许砚川的一模一样,都是康记的!

    她抬眼看了一下许砚川,见男人没什么表情,就接着叫住临走的外卖员,“等等,麻烦问一下是谁定的?”

    “不知道,那人给了三千块钱问谁愿意跑这单。”

    外卖员眼神不经意间在唯昭和许砚川身上来回转了一下,搁下这句话,便匆匆下楼。

    千金一掷为红颜啊。

    大气。

    唯昭略有些蛮力的拆开包装袋,里面装了不同款式的芋泥蛋糕,有虎皮芋泥、芋泥塔塔、樱桃芋泥、芋泥颂......基本上康记所有的芋泥甜点都各有一个。

    她眼皮不可控制的跳动了一下,能够这样做的,她想到是谁送的了。

    顺手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柜台上,然后拿起手机,点开信息一看,董思然和陈星都给她来了信息,她随意拍了一下白色包装低,发给陈星,【是你定的吧?】

    没想到那边很快就回了。

    陈星:【是我,想不到吧,快吃吧,好不容易让人现做的。】

    唯昭抚额,轻轻咂嘴,眉心拧着,心情略有些不爽,但还是很快速的向陈星转了五千块钱,【谢谢,下次不用了。】

    三千快递费+两千人工费.......今天行事没看黄历,怎么这么破财呢!

    她现在本来就没工作,没收入,钱不是放银行就是存董思然那里,手里头根本没拿几个钱,现在好了,一晚上花出去五千!

    许砚川低眸看了一眼柜台上敞口的袋子,瞧见里面款式多样的芋泥蛋糕,又看见唯昭专心致志的抱着手机发信息,舌尖顶了顶腮帮,缓缓开口道:“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啊?”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示意的神情,她坦然,“我也不知道,和你一样,搞突然袭击。”

    “看来是我打扰了?”

    “啊?不是这个意思!”唯昭现在就是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了,“你来,我很感谢!”

    唯昭话音刚落,许砚川点点头,瞥了一眼放在柜台上的白色包装袋,一模一样的颜色,同一家店,这心思明了,许砚川扯了一下已经有些松垮的领带,重新打开门,步伐走的很重,跨过门槛,他突然侧身,声音很低,很沉,“唯昭,你想多了。”

    声线沉稳,干脆有力,在窄窄又密闭的楼道里,清晰可辨。

    她攥着门把手的手骤然收紧,整个人落在门与墙壁之间,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许砚川对她的问题做出回答。

    他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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