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川没吭声,却打开后座的车门,长腿一迈,利落的下车,陈夕往他身边靠了靠,却被他错开身。

    外面飘着雪,细碎的,微弱的,没有太大的存在感,落在外套上,只留下一点点水渍,陈夕身上披着李楠的黑色大衣,她双手从里面反拽住大衣的两侧,看着许砚川一脸冷淡的从她面前走过,男人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她最终还是垂了眼帘,对李楠说:“上呗,川哥都把位置给咱腾好了。”

    车上,许砚川一言不发的坐在副驾驶,李楠一边取消着代驾订单,一边给许砚川说:“我去,还要扣费,许砚川你给报销啊。”

    接着又用眼神示意一下陈夕,“那啥,先送我呗,我近。”

    许砚川从前车镜里瞥了他一眼,那‘看吧,哥成全你’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李楠直接无视,话音一拐,继续说着,“陈夕搬家了,现在人儿住南垭。”

    “川儿,你不是在哪儿有房吗,没准你俩住一栋,唉......你说当初我咋就没想到呢,这盘前几年开的时候我就该投!现在稳赚啊!”李楠说的有些愤愤。

    南垭,新广三大别墅区top3,以绿植高达70%的天然氧吧吸引了新广一群新贵。

    陈夕听到李楠call她,自然而然的接过话茬,“我也是租的,南垭离电视台近点,出行方便。”

    “也是,你不打算回京都了?”李楠问。

    “不回了,京都也没啥好的。”陈夕回的斩钉截铁。

    李楠捂着嘴,不厚道的笑出声,“是京都没啥好的吗啊哈哈哈......是京都没有川哥吧......”

    许砚川和李楠,从高中到大学,七年的兄弟友谊不是闹着玩的。

    上大学,俩人选的不是一个专业,但在学校里处处碰见俩人勾肩搭背的影子(李楠勾搭着川儿),最绝的是,许砚川上课,李楠陪着;许砚川吃饭,李楠还坐他旁边,陪着;许砚川回宿舍,都能见到隔壁寝室楼的李楠在他寝室霸占不走,俩人就差没睡一张床了......哦不,好像睡过......

    ......要不是李楠换女友换的比衣服还勤快,学校的贴吧早就炸窝了。

    陈夕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再说话,眼神淡淡的瞥了一眼许砚川,舒尔又转向窗外,算是默认了。

    许砚川眉心抑制不住的跳动,他低头,打开手机,简单明了的给李楠发了条信息:【那辆车我不打算卖了。】

    李楠手机‘叮’一下震动,他看到信息之后,立马身子前倾,双手扒拉着许砚川的座椅,“要不先送陈夕吧!我和川儿还有点工作的事情要聊......”

    凌晨一两点,你聊工作?

    陈夕:“???”

    emmmmm......男人不可靠。

    她微微转了头,实现从窗外逐渐增大的雪花看向李楠,一脸懵,看了一下手机屏上的时间,困倦莫名袭来,“楠哥......觉悟啥时候这么高了......”

    “没办法。”李楠很平静的一摊手,“男人不工作,就是废物,哪会有女孩儿喜欢。”

    “你不工作,不照样有女人追在你身后跑。”陈夕揽了揽衣服说着。

    “哪能一样,她们那是喜欢我吗,那是喜欢我的钱。”李楠一只手指轻轻敲打着皮质座椅,一边说着。

    陈夕笑着缓缓给他伸出个大拇指。

    许砚川没听后座两人的三言两语,眼光落在和唯昭的对话框,一个信息都没有。

    李楠开了些窗,飘零的雪花顺着风吹进车里,落在衣服上,面庞被外面的风刮着,吹的人清醒,李楠感慨道:“新广下雪了,今年头一场雪啊!”

    手机屏亮着,定格在他和唯昭的对话框,许砚川看见外面下的渐浓的雪,竟有一丝出神。

    路上行人了了,大都沉睡于梦乡,车一载而过,留下两行不算清晰的车辙印。

    到了南垭小区,正门敞亮,四周的绿植常年盛开,车子弯弯绕绕的到地方。

    陈夕扶着车把手,准备下车,“砚川,你在几号楼?”

    李楠轻‘啧’。

    许砚川挑眉,坐着不动,他对上陈夕的视线,那双如墨的眼真冷啊,男人声音也淡,轻轻的说出口两个字:“忘了。”

    气氛冷到极点,李楠皱着眉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困死了要,夕姐,要不咱改天再聊,我和川儿还要聊工作。”

    ‘聊工作’三字加重音。

    李楠瞧着陈夕转身上楼的背影,长发披肩,身姿绰约,略显清瘦,高跟鞋一下一下落在地方,给这夜深人静的夜晚添了很多情绪。

    “川,你和陈夕啥情况?”李楠目光看着陈夕,和许砚川说话,“大学那一阵不是挺好的,当初还有人说你俩处对象呢。”

    “没情况。”许砚川合眼,又扯了扯安全带,调了个舒服的姿势。

    “你懵我吧你,人家眼珠子都粘你身上了,还没情况,没情况你生啥气,没情况你他妈拿车来压我。”

    车逐渐上路,许砚川听到后,眉尾一挑儿,转过头去看着李楠,眼里尽是‘来,你他妈再给我骂个试试’。

    “哥......哥,川哥!”李楠挽了挽衣袖,“错了哥,我错了,你可别动我车!”

    “不动可以。”许砚川缓了一口气,“再涨点价。”

    “无奸不商就是说的你这种人!”李楠感觉自己掉进一个大坑,许砚川就挖好了等着他跳呢。

    “嗯。”许砚川轻嗯了一下,继而又说道:“风流倜傥的楠哥和我这种无奸不商的人在一起,应该也好不到那里去。”

    他嘴角轻轻上扬,显得漫不经心,又看了一眼手机的信息显示,除了几条无关紧要的信息,没有其他。

    “川儿,你真是连兄弟都不放过......”李楠捂着脸,装作一副受伤的样子,“说吧,加多少。”

    “我这位兄弟大半夜打电话让我去酒吧接个女人,还打算撮合我俩......”许砚川转了身,瞥着李楠,继续说:“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当红娘的潜质,干脆你别和我干酒店了,你去开婚姻介绍所,稳赚。”

    “要开起来,我头一个把你婚事给办了,省的安阿姨记挂。”李楠往后一仰,“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谁知道你这反应。”

    李楠突的想起些什么,问他:“川,该不会你真和郑家那位成了吧?”

    大半夜李楠像是打了鸡血,声音一下拔高了几个分贝,“联姻啊川儿,你可是最讨厌联姻的啊!!!难不成你还真相中那小姑娘了,听说那位可是追星族加二次元少女,这款儿你喜欢?”

    “你怎么知道的?”许砚川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又是我妈给你说的?”

    “这回不是啊,我听我爸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头子整天让我结婚生子,他好抱娃娃......你这事儿这么一出,我爸就更迫切了,天天拿我和你比较。”李楠撇撇嘴,“你说,上高中,和你比学习,上了大学,和你比实习,好不容易毕业了,还要和你比谁结婚早生娃早......这一天天的光给我制造焦虑,老子都烦死了。”

    李楠一吐为快,说完之后重重叹了口气,颇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嗯,确实很烦。”许砚川难得赞同李楠说的话,嗓音倦懒,“有时候,我们逃脱不了父母的攀比,世俗的眼光,甚至挣脱不了命运给定的剧本,所以确实很烦。”

    “但是。”许砚川仰面倚着座椅,眼皮下阖,微微张着一条缝,声音如平静湖泊,“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辜负命运,也不能辜负自己,所以,还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最好。”

    许砚川像是在给自己说的一般,声音很缓,很平,语气波澜不惊,尤其是在寂静的深夜,更为平静的震耳。

    世间混混沌沌,人们奔奔碌碌。

    三两白银解千愁,一壶浊酒醉黄粱。

    学业、事业、爱情、婚姻、金钱、名利......如一座座接踵而来的大山,压在身上,任你如何负隅顽抗,饶是以卵击石,终不可抗。

    因为,你会发现,在山的那边,还是山。

    李楠安静了很多,眼眸下沉,饶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卧槽哥,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就是这么想的!”李楠的称赞也很不一般,一夸夸俩人。

    车子在分叉路口等红绿灯,窗外雪花渐大,李楠一边饶有兴致的隔窗赏雪,一边给许砚川耍嘴皮子,“我发现啊,人生难得一知己,我川就是我的人生知己。”

    “咱俩多久没这么唠过了,这还真得感谢陈夕,让我在工作之余能有时间和我川谈谈心......”李楠一口一个‘我川’叫着。

    正说着,就看到车子往另一条路拐弯,“这不对啊,小王,你开错了道儿了,那条那条!”

    他用手比划着,却听见许砚川说:“下车。”

    李楠:“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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