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昭循着声音转身,正看见许砚川弯腰,身上仍旧穿着那身黑色西装,领口早已松开,他正朝着她,身后便是光,这模样如同拜叩,只见他手指轻触地板上的手机,一下拿起落在地板上的手机,语调悠哉,“抱歉,没拿稳。”

    他堂而皇之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声,四周安静的很,一声男音足够抓耳。

    女人手机贴在耳边,眼神落在他身上,神情幽幽,像是看穿什么,但又很快否定,毕竟,如此拙劣不成熟的把戏,在他身上不可能存在。

    “唯昭姐,你在哪儿啊,我怎么听见许砚川的声音啊?”

    郑安安犹犹豫豫的说着。

    “听错了。”唯昭快刀斩乱麻的回复,“可以啊,先不说了到地方再聊。”

    挂了电话,唯昭一边拿着气垫去镜子前补着妆,一边对许砚川说:“我拟份租赁合同,今天晚上麻烦你抽出点时间签一下。”

    “要出门?”许砚川没接着唯昭的话题说,看着唯昭问。

    唯昭:“对。”

    许砚川:“和送你蛋糕的那个?”

    他语气有些低落,唯昭站在镜子前,整个人背对着他,正好能从镜子中看到许砚川的模样,松垮的衣领,开扣的西装,衣服有些皱,脸上写满一夜没睡的困顿。

    “是郑安安。”唯昭坦然,“她约我去看雪。”

    男人不答,却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唯昭走来,皮鞋跟敲落地面,带着他独有的步伐节奏。

    “今晚你过来吗?”许砚川走到唯昭右后方,看着镜子里的她,直白的说,“合同我拟,你晚上过来,正好签一下合同。”

    唯昭拿着粉扑的手停住,她从镜子中也看见许砚川,两人的视线穿透镜子在某一点交汇,他一张脸上融合着正气和成熟,一身西装,不加领带,露出内里凸显的锁骨,不夸张的双开门身材,站在她身后,颀长又有体型差,衬着唯昭小小的一个人,站在许砚川的左前方,修身的针织衫将她的身材体现的很美,盈盈一握的腰肢,与身后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今天去?会不会太急?”唯昭转目光,同时转身,去桌子的化妆包里拿口红。

    许砚川直接道:“犯罪分子可不会等你走了之后再来。”

    “哦,也是,那你住哪?我晚上过去。”她应着,却突然想起,“你该不会住临山酒店的员工宿舍吧?......还是住在金霖小区?”

    金霖小区是她和许砚川的婚房,是爷爷选中的地方,交的首付,剩下的尾款全是许砚川交的,等入住的时候,唯昭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套房,房本上写了他和她两个人,这是第二次,两人的名字共同出现在一张纸上。

    另一次是结婚证。

    真金白银的结婚证。

    但那不是她的家,只是所冰冷的好看的水泥石砖搭起来的建筑物。

    “你想住金霖吗?”他反问。

    唯昭不答,挑了那支粉色系口红折回镜子前,“要听实话吗?不想,但酒店的宿舍住不了,你还有其他地方可以住吗?没有了。”

    她开始自问自答,唇尖补了一点口红,‘咔嚓’一下,口红盖扣上,就听见许砚川说:“我平时住在酒店旁边的南垭,环境不错,两个人也可以住。”

    南垭?

    唯昭听过那边的房价,贵的要疯,是新广市房价攀升最快的房源。

    普通人,很少有买得起的。

    更何况,许砚川还付了金霖的尾款,哪里来的钱?

    时间滴滴哒哒的走动,唯昭却转过身来抬头看着许砚川,认真盯着他的眼眸,如此坦然,“许砚川,你是中彩票了吗?”

    “你想什么呢?”许砚川被她一脸认真的表情逗笑,“如果真中了彩票,奖金也属于夫妻共有。”

    唯昭点点头,也觉得不太现实,但她脑子里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以买得起南垭的房子,于是,她幽幽说道:“那个......你该不会是被哪个富婆包、养了。”

    唯昭说的很认真,她没开玩笑。

    说句实话,许砚川的条件放到娱乐圈也不会差,更何况他还会做饭,好感度肯定加一。

    “你在开什么玩笑?”许砚川倒吸一口气,凝眉带着一丝生气。

    “没开玩笑......”唯昭声音低了很多,一整个没有底气的样子,“也......也不是没可能.......”

    空气中冷怔一会儿,半响,便听见许砚川带着气恼和无奈的疑问:“嗯?”,他眉目一挑,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划了一下,开口,“那我这算吗?算被你包、养了吗......”

    “你是我成年之后,第一个给我钱的女人。”他冷着神情,“不知道算不算呢?”

    毕竟,结婚的时候,你给钱,现在,你还给钱。

    唯昭没想到许砚川会这么说,但自己好像……确实……给他钱。

    许砚川嘴角轻笑,但语调却正经,“唯昭,我和你一样,不接受白嫖,不接受置于金钱利益之上的情感赠予,同样,我自己也可以挣钱,或许,比你想象中挣得还要多。”

    “好了,别愣着,你不是要出门吗?”

    站在镜子前的唯昭恍顿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拉着手腕走到门口,就听见许砚川问:“穿哪双鞋?”

    许砚川正弯腰打开鞋柜,漆红色木质鞋柜上半部分是柜台和挂衣架,下半部分是合起来的鞋柜。

    她总感觉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只好被动回答道:“白色的。”

    “这双?”他拿了一双白色雪地靴。

    “不是,高跟的。”唯昭指了指白色雪地靴旁边那双雾面方头的白色短靴。

    “好。”他拿下来放到唯昭脚边,又问:“外套穿那件?羽绒服还是大衣?”

    唯昭正一手扶着柜子换鞋,看见许砚川给她拿了件黑色羽绒服,她顿时蹙眉,“不要这个,要那件白色大衣。”

    他看着唯昭那张略施粉黛的脸,尤其唇上那一抹淡淡粉红随着她说话而跃动,手里拿着羽绒服没动,直言道:“外面冷。”

    “那件好看。”唯昭满不在乎的说着。

    她突然觉得刚刚的许砚川好像在为她服务,心里一惊,视线紧接着从他的脸上落到那件白色大衣上。

    白色大衣正好挂在许砚川身后,她直接往前走了一小步,挨着许砚川,又侧着身子,准备拿衣服,然而,下一秒,男人就转了转身,抬手拿下那件白色大衣,“那我送你。”

    他盯着唯昭的眸子,不容拒绝。

    唯昭出门时看到门角摆放的鲜花,一大束白色香槟玫瑰,在黝黑破旧的楼梯中显得格外醒目,她只随意瞧了两眼,便跟着许砚川匆匆下楼。

    一出单元门,视线由黑暗到明亮的转变急剧且炽热,远瞧,一片白茫茫的积雪,静谧和谐,万物相生,近看,已经溶成水的雪,掺杂着其他杂物,黑乎乎的一团,还延伸着几组脚印和车辙印。

    这在所难免,两旁无人经过的花丛中还覆盖着雪,在白日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唯昭刚出门,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尖有些通红,“没想到这么冷啊。”她双手来回揉搓,“但真好看。”

    雪就是这般,你享受着它带来的白净,纯洁,不染尘埃,但也要承受它所属冬天的寒冷属性。

    女孩的手有些发红,放在嘴边一下一下哈气儿,但寒冷丝毫不影响她唇角咧着笑,眉眼弯弯的看着雪。

    许砚川侧着身子朝唯昭伸出手,“要不要暖和一下?”

    他那双手很好看,修长但也不失宽大,手掌弯成恰好的弧度,等待她的接受。

    随着他伸手的动作,露出了一点儿手腕上带着的表,虽然唯昭不懂表,但多年在娱乐圈见惯了各种名牌奢饰品,第一眼的直觉就是:看着挺贵。

    唯昭看着身旁的人伸过来的手,眸子一愣,她心里脑里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坦然的接受,还是委婉的拒绝.......唯昭知道,他是想给她暖手,但这举动......多少有些暧昧,她笑着说:“不要,你穿的比我都少,你不冷啊。”

    许砚川没有穿大衣,下过雪的冬天身上也只了昨日那件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件常规白色衬衫,领带早已不知所踪。

    “不冷。”男人手没往回手,就伸在唯昭眼前,只要她轻轻抬手,就可以落入他的掌心,许砚川再次开口:“你要不要试试?”

    他给出的诱惑,不是金钱,不是名利,是冬日里的一个热源,正如沙漠中的一汪碧水,对于寒冷之人而言,一个有热度的掌心胜过无数珍宝。

    要不试一下?

    试就试呗,反正她又不吃亏。

    唯昭一下把一只手放在他掌心中,冰凉与温热相接触,正如冰与火的触碰,许砚川包裹着她放在他掌心中的手,温度逐渐中和着,她原本如同枯木的手一下活了过来,唯昭低眸偷偷瞧见两人牵着的手,一大一小,似乎正好。

    唯昭被他牵着往车跟前走,“你还真不冷啊,体质真好。”她说着往前跟了几步,两只手一里一外皆包裹着许砚川的那只手。

    许砚川的手确实暖和,他好像一个源源不断的热源体,唯昭好似能从他身上汲取很多热量。

    “要不要把这只手也给你?”许砚川低了低头,瞧见被唯昭双手包裹的单只手,笑着打趣。

    唯昭:“那你怎么走路,不要不要。”

    她又接着说:“快走啦,上车就好了。”

    车上空调温度调高,等车内温度渐暖,唯昭问他,“你不是接朋友去了吗?”

    “昨晚下雪了,下的很大。”许砚川答非所问。

    唯昭:“???然后呢......”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他开着车直视前方,声音放缓,“是新广的初雪......我以为你没睡。”

    唯昭一懵,扭着身子看向许砚川的侧颜,她好像明白什么意思了。

    ‘我以为你没睡,所以我想和你一起看初雪’?!

    “别这么看我,唯昭。”他眼神一直落在前方,下完雪的路不好走,尤其是气温又降低,地面多少结着些薄冰层。

    她眼里凝着惊愕与不解,她看着他眼底的淡淡黑色,唇角准备冒起的胡渣,确信了他一夜没睡,在她楼下等了一晚。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想和她看场初雪?!

    一瞬之间,唯昭轻挑一下眉目,收回了目光,落在窗外,然而,心脏仍不可名状的加速跳动着。

    但她疑虑,他又不喜欢自己,干嘛费这么大劲儿。

    “新广难得一次下这么大雪,你应该看看。”许砚川双手把着方向盘,语调平静的很。

    你应该看看.......

    你应该看看新广的初雪,新广的大雪,新广的冬天.......新广的一切......

    他一下把她从不解中唤醒,他想要的不是和她一起看初雪,而是让她看独属于新广的初雪。

    唯昭整个人往后一仰,目光透过前车镜,落在远处的一栋一栋错落有致的新广建筑,有写字楼,有酒店,有楼宇,有公园......一年之前她匆匆回来,也匆匆离开,没来及好好的,认真的,看看这座生她养她育她的城市。

    车子转了个弯儿,很快就到地方了,唯昭往窗外看了一眼面前的独栋写字楼,着实想象不到在这里面会有赏雪的好去处。

    临下车前,许砚川开口道:“什么时候结束,我来接你。”

    “不知道,我打车就行。”唯昭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着。

    “那你结束给我打电话,接你直接回家里。”许砚川又补了两个字:“方便。”

    她看了眼时间,回了个“好。”

    感应门一开,唯昭就看到正对着门的四个凸起的金色大字:新峰传媒。

    唯昭的左手边是一个开放的公共休息区,有人在谈话,有人在玩手机,她拿出手机给郑安安发信息,【到了,确实是在这么?】

    她拍了一张现场照片给郑安安发过去。

    很快,就接到她电话,“唯昭姐,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接你!”

    人来的很快,郑安安穿了一身alexanderwang蓝色的短款A字裙,配了一双白色亮面长靴,她朝唯昭摆了摆手,临到门禁处,她小跑了一下,“在这!”

    她欢欣鼓舞的喊了一声。

    等见到唯昭,郑安安激动的晃了晃手臂,“我没想到你真的答应!”

    唯昭笑着,“难得有人一起赏雪哈哈。”

    唯昭得承认,独赏是一种快乐,但此情此景下,太过于独赏,她怕生出些莫名的忧伤,每个人赏雪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张岱的湖心亭看雪是洒脱,柳宗元的‘独钓寒江雪’是孤寂,而此刻,她不知道她的心境该是如何,正因面对着情绪的未知,才越发觉得有人一起赏雪也是不错的选择。

    “姐,我要给你说声对不起!”郑安安突然嘴角微微一撇,闷闷不乐的说着,明媚的脸上带着烦恼。

    唯昭:“???”

    这也太跳脱了......

    “为什么突然要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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