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阮柔本来就气着呢,现在差点挨了一巴掌,更是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眼里含着泪,泫然若泣地看着眼前一众怒气冲冲的村民以及拎着镰刀仿佛要吃人的孙金花,唇瓣微微张开,是那样地无辜柔弱,把一众男人眼都看直了。

    就是之前下乡的那些女知青,也没有一个有孟阮柔漂亮娇嫩,像朵含苞待采的花儿!

    几个男人不分老少顿时出声。

    “孙金花,你干啥呢你,别吓着人小柔闺女!”

    “孙婶子,你说话别这么粗啊,小柔心善,她肯定听不得你这么骂那个茹邈......”

    孙金花听得烦躁,也很懊恼,连连说:“哎呦,婶子我是大老粗,小柔闺女你就别往心里去,不过婶子也是着急啊,茹邈那小表...那个坏熊,我必须找她算账啊!”

    “邈邈她......”孟阮柔抽泣了一声,看着孙金华手里的镰刀,“邈邈她的确在家,但是你们找邈邈干什......啊!”

    孟阮柔话没说话,愤怒的孙金花就跨过院门冲了进去,把孟阮柔吓了一跳,差点又摔倒。

    本想着一定要亲手捶烂茹邈的脸的王雨山急忙一伸手,搂住了孟阮柔的肩膀。

    “小柔小心......”

    王雨山不动声色地感受着那从薄薄一层布料下传到他手心里的体温,鼻孔里也时不时传来带着孟阮柔特有的馨香,心里荡漾得他都快忘了胳膊疼。

    孟阮柔就没那么舒服了,被一股男人特有的汗臭裹挟着血腥味儿包围,她简直嫌恶得想吐。

    但她嘴上只道: “谢谢你,雨山哥哥。”

    茹文芳再也忍不住了,她咬了咬牙根,装作没看到王雨山难看的脸色强行插进二人之间,语气却很是关切:  “小柔,你没事儿吧?你开门的时候眼睛怎么是红的,茹邈那个贱人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没...没有,文芳,你别这么说邈邈,邈邈她......她也没你们想得那么坏。”

    孟阮柔轻轻咬着嘴唇,眼眶越发地红了,就像一只饱受欺负还一心为施害者说好话的小白兔。

    周围村民们的怒火和八卦心一下子就吊了起来。

    “哎呦小柔闺女啊,都到了这份儿上了,你就别再为那个一肚子坏水的茹邈说话了!”

    “就是啊,茹邈有你这么漂亮心善还温柔的仙女儿一样的嫂子还不知足,还老使坏,简直是黑心烂肝的东西......”

    “等大毅回来,你可得让大毅好好教训一下他妹妹!”

    “......”

    “不是的不是的,邈邈虽然对我说话不好听,嫌我太讲究卫生,还弄坏我两件裙子,但是我相信邈邈都不是故意的。” 孟阮柔提高了声线,为茹邈辩解。

    她都快被自己的宽容感动了,毕竟茹邈刚刚那样故意欺负她,她现在还为茹邈说话。

    为什么茹邈这么极品,就不能善良一点呢。

    “大家、大家别误会邈邈......”

    可周围人更震惊了,嘴里的话也更加难听。

    “啥?!!俺滴娘来,这茹邈又弄坏你裙子了?!真是个坏熊!”

    “狗娘养的,这茹邈真不是个东西,小柔,让我们哥们儿几个帮你教训一下她!”

    “这茹邈真坏得没边儿了呀,还败家,还...居然嫌你太爱卫生?分明是她邋遢!”

    “大家别骂邈邈了!”孟阮柔急忙摆手,“邈邈她只是年龄小不懂事,大家别......”

    孟阮柔话没说完,一阵惊惶又暴怒的尖叫陡然从堂屋里爆发,打断了她的话。

    伴随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以孙金花为首的一群人滋哇乱叫地跑了出来。

    “茹邈你个小表.子,你个臭表.子!”

    “啊啊啊茹邈疯了啊,她拎了一桶屎——”

    仿若最后登场的台柱子,茹邈一脸微笑泰然自若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她右手依旧拎着那把锄头,左手却拎着一个揭开盖的湖蓝色痰盂。

    “大家跑什么,不是说要好好聊聊呢么。”

    孟阮柔:  “!!!”

    在眼神落到茹邈手上的瞬间,她浑身一僵,刚刚还灵活至极的舌头也倏地一挺,瘫在嘴里再也动弹不得。

    茹邈她怎么、怎么能把她大小解的夜壶拿出来?!!!

    孟阮柔脸红得发紫,紫了又黑,当即就想冲过去把人推回屋里。

    可周围很快就爆出的纷纷议论让她不但舌头动弹不得,腿也动弹不得了。

    “俺滴娘来,这茹邈果然是不讲卫生,又懒又脏,那么大了居然还在屋里拉屎?!”

    “就是,屎都满了还不倒!”

    “真真是比不上小柔闺女一点啊,连个小柔闺女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啊!”

    “哈哈,毕竟一只天鹅,一只烤鹅嘛!”

    “一只天鹅,一只烤鹅,哈哈哈哈孙柱子你这比喻真是绝了!”

    人群顿时爆出一阵恶意满满的笑来,人人都笑得开心极了。

    除了孟阮柔。

    她简直想昏死过去,满脑子都在想如果茹邈受了刺激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痰盂是她的,她该怎么办?!

    “我当然是比不上嫂子。”

    茹邈压根没像众人预料之中自卑尴尬得手足无措,也没有恼羞成怒,甚至连微笑都没有减淡一分。

    她缓缓看向孟阮柔,那被她掩藏在眸底笑意之下的丝丝意味不明的神色骇得孟阮柔心如擂鼓,简直无法呼吸。

    从未有过的愤怒、恐慌、焦灼......让孟阮柔嘴巴发干。

    “邈...邈邈,你何必这么说。”孟阮柔一咬牙,竭尽全力调动起对身体的掌控权,眸底水色滟滟。

    “在我心里,邈邈你从来都是很好的女孩儿,不需要和任何人比。”

    说着,她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孙金花:“所以邈邈......你和雨山哥哥、文芳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边“温柔善良”地示好,一边又暗戳戳试图转移重点,把矛盾再次转到她头上来,茹邈内心冷笑,不禁感慨孟阮柔还是一如既往地莲香四溢。

    可她没有揭穿,反而顺着孟阮柔的话接了下去。

    “嫂子,我当然也知道你很好,你也根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可王雨山茹文芳表面上和你是好友,却天天借着造谣我辱骂我的方式来暗暗贬低你抹黑你,我实在忍不了了啊!”

    茹邈语速极快,在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面色愤怒地抬起右手握着的锄头指向王雨山和茹文芳两人。

    “大家来评评理,这两人最近三个月来一直在明里暗里抹黑我嫂子,说我嫂子觉得我虽然在大队里和男人一样挣全工分,在家里又和婶子们一样洗衣服做饭收拾家里家外,但实际上一点都不累,喊累就是装的,让她烧壶水就是在故意磋磨她!”

    茹邈语气何止是义愤填膺。

    “大家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我嫂子怎么可能是这种极端自私又极端愚蠢的人?我嫂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毕竟咱们村里上到八十下到三岁谁不知道挣全工分多辛苦,叔叔伯伯爷爷们天天都多累?!!”

    这话一出,果然在场不论是小青年还是一脸褶子的老爷们的脸色都不好看了,他娘的他们天天累死累活挣工分,说他们累是装的?

    “而且家里活计有多少,咱们婶子们更是知道了,也没有轻松一说!咱们党说得好,妇女能顶半边天!婶子们又要干农活又要做家事儿,更不容易,谁不知道咱们女人的力量和劳累?!”

    这话更不得了了,话音还没落,现场就已经议论纷纷起来了,女人们义愤填膺挺胸抬头,就连最大男子主义看不起女人的男人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王雨山脑子转的慢,加上此时还在为刚刚触摸到孟阮柔而荡漾呢,一个屁也没来得及放。

    茹文芳却是炸了:“茹邈你他娘的放狗屁!你才是在污蔑我们!”

    “我哪污蔑你了?今天可是我嫂子嫁过来的第六个月整!自从三个月前我嫂子和你认识后,你就一直致力于抹黑我和我嫂子。”

    说到这儿,茹邈声线难掩激动。

    刚重生回来看到还土里土气、很明显还没进城上大学的茹文芳,她只能大概推断出这大概是1981年的夏天,但完全无法确定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刚刚在屋里看到日历,她才知道今儿居然是一九八一年的七月十七!

    一九八十一年七月十七!!!

    她刚刚参加完高考一个星期,还没出成绩,也没下录取通知书,也没被顶替,但一切都充满光明,充满希望!

    这个时机简直是刚刚好,不...是再好不过。

    也许老天爷知道亏待了她,所以给了她一点点补偿?

    “茹文芳,一开始你暗戳戳地只抹黑我也就罢了,咱们都姓茹,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忍就忍了。”

    茹邈眼神扫过人群后一个面色漆黑的驼背老头,又道:“可现在你不但变本加厉,还试图抹黑我嫂子,这我可就不能忍了!”

    “我嫂子多心善的一人呢,你怎么能想方设法地抹黑她呢?”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精彩不已。

    孟阮柔一脸震惊地看着茹文芳,犹如风中摇曳的脆弱白花,“文芳,你怎么能......”

    “小柔,你别听她放屁,她就是狗血喷人!!!”茹文芳简直要气死了,她简直想拿刀砍茹邈,当然,她也想踹孟阮柔一脚。

    妈的孟阮柔跟她装什么装,明明平时都在和她哭诉茹邈的所作所为。

    察觉到茹文芳刚刚面向孟阮柔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一丝极其隐蔽的恨意和愤怒,茹邈微微挑眉。

    这茹文芳,可不一般呢。

    在孟阮柔莲香四溢的时候,其他人大多都是真心相信孟阮柔是美好的,无辜的,善良的,最差也是受女主光环影响下感觉孟阮柔是无心的。

    这茹文芳倒好,心里明镜儿似的。

    可见茹文芳之所以选择附和孟阮柔并到处散播谣言还主动添油加醋,单纯就是想抹黑她顺便巴结孟阮柔罢了。

    “我哪有狗血喷人?乡亲们都心思纯善,光听你在那造谣我和我嫂子关系不好,又听你造谣我懒馋坏,逐渐信了你的话,导致我名声差也就罢了。”

    茹邈冷哼一声。

    “可马上工分登记表就要公开了,到时候我的工分一旦公布,你的谎言自然不攻自破,到时候你只需说一切都是听我嫂子所说,就可将责任摘得干干净净。你表面上是想针对我,实际上分明是想针对我嫂子!”

    本来茹文芳还气得咬牙切齿,现在一听却是一愣,随即嗤笑出声。

    “真好笑了,茹邈你是全工分?”

    茹文芳和王雨山为什么能成一对,可不仅仅是因为两人臭味相投,还因为茹文芳家里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茹文芳亲爹是第一生产大队的队长,亲哥则是第一生产大队的计分员。

    说是掌握着多少人的经济命脉也不为过。

    所以大家平日里多是讨好,毕竟大队长和计分员真想给穿小鞋的话,可太容易了。

    上辈子,茹邈的工分就被动了手脚。

    孟阮柔是今年一月底嫁过来的,茹寒毅婚假事假并年假,一共陪了孟阮柔一个多月,三月上旬茹寒毅离开后,孟阮柔回娘家住了半个月,接下来便一直在茹家,由茹邈照顾...不,应该说是伺候了。

    茹邈一边要在大队干活赚工分,一边要准备高考,一边还要把孟阮柔伺候得舒服妥帖。

    从每天四点半睁开眼到夜里十二点半躺下,她没有一刻休息的时间,可即便如此,却还是不能让孟家人满意,总认为她虐待了孟阮柔。

    “每日核对工分时,我都看到那本子上清清楚楚记着我是全工分,怎么,你茹文芳难不成还能以公谋私,动手脚不成?”

    “你说是全工分就是全工分?!”茹文芳皮笑肉不笑,越发得意了,她虽然不能确定茹邈到底是多少,可月底公布工分之前,她有的是机会动手脚。

    在计分本上动动改改这点儿事,虽然不是经常干,但她家也不是干了一回两回了。

    “我看我哥记的你连八分都没有呢。”

    “谁说你哥哥记的连八分都没有了?!”

    一道清脆明亮又气喘吁吁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炸开。

    众人不由得向身后看去,只见赵寻月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而她手里正高高举着的,恰是众人最熟悉不过的计分本!

    在她的身后,一个身材颀长容貌俊秀的青年迈着大步紧跟着。

    顾明冲!!!

    即便早早做好了准备,再次见到最恨的仇人之一,陡然掀起的滔天恨意依旧让茹邈险些流露出些许不对劲的神情。

    茹邈掩了掩神色,再撩起眼皮时,本还在人群外的顾明冲已经快速越过人群,走到孟阮柔面前了。

    此时的顾明冲按理说是和茹邈在暧昧中的,可如今他连看也未看茹邈一眼,只是温柔至极地看着孟阮柔:“别怕。”

    茹邈内心冷笑,面上却是欣喜不已。

    “大家快看,还我嫂子清白的证据来了!”

    明明是与她最相关的事情,偏说成是还孟阮柔清白。

    ——茹邈从没发现,原来用孟阮柔之道还其之身,是那么好用。

    茹文芳脸色瞬间变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哥的记分本会在赵文芳手里。

    她现在可还没来得及改!

    她冲过去就要去撕打赵寻月:“赵寻月你偷我哥的计分本?!你是偷的吧!我看你就是偷的吧!!!”

    可赵寻月跑得多快,她一边在人群里四处跑,还一边将计分本翻开了,指给大家看。

    “我可不是偷的!大家快看,根据计分本记载,最近一月邈邈......茹邈同志除却高考两日外,的确每日皆为全工分,而上月也是超过一半为全工分,上上月几乎整月都是全工分。”

    “茹邈同志平日里干活勤快,而且谦虚,不去炫耀自己拿了全工分,也不是某些人见缝插针污蔑茹邈同志甚至是窃取茹邈同志功劳的理由!”

    赵寻月声音响亮,意有所指,人群中也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毕竟的确有人经常偷懒但是工分却很高,而这部分人和计分员关系都很亲密,做得不过分的话,大家不至于开撕罢了。

    不代表大家心里一点不晓得。

    “文芳你......”孟阮柔顿时仿若受了打击一般身体一颤,满脸不可置信。

    她泪眼盈盈地看向茹文芳:“你怎么能骗我呢?你对我说邈邈每日在外磨洋工,不干活,却装作很忙的样子不回家,你、你怎么能......”

    茹文芳气得嘴唇发紫,简直要晕死过去。

    她是真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明明...明明一切还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孟阮柔现在摆明了要和她划清界限了,她既没法和孟阮柔一起讨伐茹邈,也不能反水去说孟阮柔本来就觉得茹邈伺候她伺候得不够周到,毕竟现在没人会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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