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的叫喊声,紫衣女子脚步似乎停滞了一下,但却又似乎是她的错觉,很快便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走去,再也不见了踪影。

    没有追上这人的知荇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表情换来换去,片刻后缓步走回原处,就见拿着一个竹竿的执笔正着急地找过来。

    执笔拿着竹竿兴奋地跑过来,刚要开口,就发现她离开时还笑意盈盈的夫人此刻竟然皱眉看向远处,脸色似乎难看的紧!

    她紧紧握住竹竿,面色紧张急声问:“夫人怎么了?不会是有蛇吧?”

    知荇紧紧抓住手中的手帕,稳住神情,对着执笔露出一个笑容:“刚才有个截树枝长得像蛇,吓了我一跳。没事,我们继续打桃吧。”

    有了这一件事,知荇没有了什么兴致,两人一起打了几个桃子便用布一包,一同回了斋室。

    此时冉月舒已经上完香等待在其中,知荇吩咐人将桃子洗好,拿了两个长得较好的坐到冉月舒的身旁。

    按她原来的想法,是两人一同安静地吃完斋饭后便打道回府,她不想也不需要同冉月舒多聊她的想法。冉月舒的意思她已经明白,并且也无法阻止。但进一步的事,则是与她无关,全看郑兰珏的想法了。

    因此,她原先并没有打算同冉月舒一同聊天。

    但现在,知荇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她看向冉月舒扎好的发髻,视线向下扫过淡紫色衣裳,再看向依旧整洁并未沾土的鞋子,只觉得除了鞋子每一处都很可疑。

    知荇将洗好的桃子递给冉月舒,“刚才闲来无事,我就去后面树林打了几个桃子,味道不错你快尝尝。”

    她又转头看向刚才跟着冉月舒的婆子,问:“冉姑娘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不上点庙里的点心甜品?”

    婆子弯腰答道:“冉姑娘一刻钟以前点完长明灯出来的,刚刚净手完,还没来得及叫小师父过来。”

    “那便寺庙里的糕点一样一份,再来几道爽口的素食。刚刚我带回来的桃子你们各自分了吧。”

    知荇算了算时间,仿佛若无其事地说:“刚刚我去打桃子,正好看见一个女子也在桃林里,和你的衣服一模一样呢。”

    “姐姐说笑了,我伤还没好哪里能去桃林里玩?”

    冉月舒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面带惊讶:“这件衣服是姐姐找人做后送过来的,看来京城这个款式很火呢。”

    知荇低头跟着她看衣服的花色,幽幽开口:“这件衣服的布是我麻烦人从江南捎过来的,在京城很是罕见,这真是有点巧呢。”

    冉月舒的脸色似乎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知荇接着说:“说来桃林茂盛,根本看不到人影,我本来在桃树下歇息,没想到竟然撞破了那名女子和其他人的谈话。”

    这次她似乎准备好了,脸色并无变化,面色如常地问:“姐姐听见什么了?”

    知荇略有些神秘地一笑,摇头:“不好说,不好说。”

    寺庙的斋饭一如既往的可口,知荇的胃口却不如往常,她捏紧竹箸夹起一块竹笋,没人知道她的思绪已经偏远。

    桃林处的女子她有九成把握就是冉月舒。可是冉月舒避开府内众人去树林里干什么呢?

    她在桃林里看起来行动自如,之前杖刑的伤竟然恢复的这么快?

    她身边的丫鬟身体好的不像一般的丫鬟,而她的身体竟然也恢复速度快得异于常人。

    这实在是不对劲。

    ·

    从寺庙回来后,知荇同郑兰珏提起了她在桃林所见。

    他听后却根本就没有当做一回事,轻描淡写笑着说道:“阿荇你是不是想多了,衣服材料款式相似实在是太普遍了,再说你与那人距离尚远,怎么能够断定那人就是冉姑娘呢?”

    “那匹布料是王师兄妻子送过来的,京城我就没见过其他人穿,怎么会这么巧,两个穿同样布料的女子同样出现在金鸣寺中?”知荇反驳问道。

    “阿荇。”

    郑兰珏无奈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冉姑娘被杖责二十,是我和其他官员都看到的。她一个弱女子受此伤害脸色还是雪白的,哪里有精力跑到寺庙的一个树林里去和人私会呢?”

    “可是我真的……”执行欲言又止。

    她现在是看出来了,郑兰珏已经铁了心站在冉月舒那一边,就差没有说她所说的是嫉妒,是污蔑了。

    他相信冉月舒的品行,也相信她的伤势。

    可是对于知荇来说,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

    郑兰珏看向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眼底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失望与陌生:

    “阿荇,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样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以防扰了冉姑娘的名声。”

    “我同冉姑娘真的没有什么,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今天还有事,还是在前院歇息了,不用等我。”

    说着,郑兰珏将刚刚脱下的外衫重新穿上,推开房门扬长而去,只留知荇一个人坐在一片寂静的室内,看着几步外桌子上的烛光摇摇晃晃。

    红色的泪珠慢慢滴下,一如她的内心。

    知荇看着烛光看了许久,直到执笔在她身后担心地唤了一声,她方才有些踉跄地站起来。长时间不舒服的坐姿使得她双腿发酸,她拿手锤了锤双腿,又用手怔怔地摸了摸眼下的皮肤。

    还好,是干的。

    面对执笔的关心,知荇尝试片刻,努力露出一个和往日里一样的笑容。

    日夜相处的执笔轻易看穿了她的伪装,劝解道:“夫人,您最近心情不太好,要不然参加聚会出去散散心?”

    知荇想到刚刚走出去的郑兰珏,或许平日里她会立刻追出去,或者是明日找到他和他说清楚,但现在她有些累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府内对于她如同一个令人窒息的牢笼,她想要短暂地逃离这里,获得一个稍加喘息的机会。

    她低头挑拣片刻,从眼前的几张花笺中拿出一张。

    “张夫人说她去年的那株兰花开花了,明日我们去赏花吧。”

    ·

    张夫人比知荇大七岁,性格温和,喜欢侍弄花草,家中花园全是她亲自布置,是一位难得的雅人。知荇置身于这遍布花香的花园内,紧绷几天的心不由放松许多,脸上的笑也跟着轻快些许。

    “这一株素冠荷鼎去年我还以为活不成了,可惜了好久,前几天一看长出花骨朵后,立刻就写了请柬请大家过来看。”

    张夫人与有荣焉地介绍她的宝贝兰花:“花瓣如莲瓣,正应了那句诗,‘小荷才露尖尖角’,比起其他兰花更加娇美许多。”

    “这兰花长得真是稀奇。”

    “四株连瓣,倒是第一次瞧见。”

    众人的夸赞下,知荇跟着赞道:“还是姐姐手巧,我却是完全不会养花的。”

    张夫人被夸的面色骄傲,带着众人往她种的牡丹走去。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道极为突兀的人声。

    “诶,原来郑夫人也来赏花了啊,我刚刚还以为是看错了,一时没敢上前相认说话。”

    女子音调极高,她拿着手帕微微掩嘴,檀口微张,一张小脸明媚漂亮,说的话却处处有刺。

    “毕竟……听说郑府住进了一位漂亮姑娘,我以为郑夫人一定忙得很呢。”

    知荇听着这些意有所指的话,眼皮微抬,果然说话的人正是孙大人的妻子邵明月,不由头痛。

    在她同郑兰珏成亲参加官夫人聚会后,有人对她主动施加善意,也有人看她并无背景暗自疏远。经过这三年的经营,施加善意者成为了她的好友,疏远她的人不敢再看不起她。只除了一个人——邵明月。

    初次见面时,邵明月将两个背后说知荇坏话的人呛了一顿,那时候的她热情正义,像极了任霏,知荇对她很有好感。

    可是后来慢慢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她对知荇再无好脸色,每次见面说话都是挑衅。执笔还曾经暗暗吐槽过:“我看孙夫人是看您过得好嫉妒呢!”

    知荇按耐下不耐烦的神色,脸上重新浮起分毫不漏的笑容,状似疑惑道:“孙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冉姑娘立下大功借住我家,我作为当家夫人自然要好好照顾。但你说的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呢?”

    “我说的不对吗?不过是听说冉姑娘漂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提醒一下郑夫人罢了。什么时候郑府有喜事可要叫我,我一定会去的。”

    邵明月句句是关心,可眼底的幸灾乐祸都要蔓出来了。

    知荇和她对视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孙夫人是在提醒我上次府上办喜事我没去吗?我记下了,贵府下次再纳妾办礼我一定去现场参加。”

    “你!”

    邵明月气得眼睛都红了,不甘心地还要再说,被身边的人紧紧拉住。

    “好了,明月你别再说了,我看郑大人夫妻俩关系可好着呢。”丈夫官职更高的王夫人站出来,出言调解。

    “我来时经过绝艺坊想买点糕点,没想到人太多就没排队,再一看,郑大人正排队给阿荇买枣泥糕呢!”

    王夫人在众人中年纪最长,她一开口就连邵明月都老实许多,众人簇拥着她和张夫人继续赏花。

    只有两个人听了她的话,有些羡慕嫉妒地看向知荇。

    能有几个官员能够耗费时间不顾面子为妻子排队买糕点,就因为妻子喜欢吃呢?

    这个郑夫人,命怎么这么好啊?

    知荇面色如常地跟着大家低头赏花,不时附和几句对花的夸赞,看起来认真的很。

    只有她知道知道她的脑袋已经浑浑噩噩成了浆糊,说话动作全凭借本能。无人知道她此刻内心的慌乱与不安,但偏偏在人前,只能死死掐着手心,保持面上的微笑,不能显露分毫。

    她根本不能吃枣泥糕,她对枣泥过敏,郑兰珏也是知道的。

    他是在为谁排队买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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