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野做饭最多算是中等水平,可能是温归饿了太久,尽然觉得意外的好吃。

    她吃了碗面条,满意地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摸着肚子,脑子里却突然发现,好像自从出了社会,就没有再过过如此这般惬意的生活。

    一种慵懒的快乐侵占着她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和神经,让她放松警惕。其实如果能这么悠闲倒也不是坏事,看看岛上的人,除了路清野,各个都过得悠然。怎么样不是活着呢?何不让自己舒服一些?

    想到这里,温归腾地坐直身子,摇摇脑袋,不敢相信刚才尽然是她自己想的话。

    她可是温归,那个进言堂这么多年,一天假没请过,疯狂加班内卷的温归,她怎么可能停下来呢?

    “我走了。”路清野收拾完东西,擦了擦手,跟他俩打招呼。

    “我也出去走走。”温归想不能这么呆着,迟早会废掉,她得干点什么让自己忙碌起来。

    生命不息,折腾不止。

    但是很快温归就意识到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错误。台风天本来就人少,她在镇上转了一圈都没见到几个人,更别提干点什么,只得灰溜溜的买了包烟,脚步往基地那边走,想去沙滩再溜达一圈。

    到了基地才知道台风天风浪大,沙滩那边拉了条警戒线不让人去。

    她要去自然是被路清野劝退了回来,冯老师见她无事可做,从房里给她抓了把瓜子儿,请温归代他监督学生们干活。

    温归本想拒绝,可又属实是没事做,便答应了下来。

    温归一手揣着瓜子,一手接着壳子,认认真真的盯了半晌。一转头看到关又夏一脸怨愤地望着她,两个腮帮子鼓鼓地活脱脱像是充气的河豚。

    “路老师昨晚就是为了你才半夜回去的吧?”

    他是昨晚回去的?早上温归瞧见他的时候也觉得奇怪,他一早回去总不会就为了给她和路奶做一顿早饭吧,不过后来被吴家两口子的事情打岔,便忘了问。

    温归看向路清野,他正提着食料桶在养殖池边喂食。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工字背心,握着水舀的手从桶里舀起一捧饵料,手臂轮圆。一霎他手臂的肌肉紧绷,线条犹如波浪的形状,粉红色的饵料在半空中成形成一道漂亮的圆弧。

    他半夜回去干什么?总不是担心她半夜跑路吧,真是奇怪。

    “你自己要住就住,还老缠着路老师干什么?我们基地也不是谁都能进的,你来万一把基地的东西弄坏了怎么办?”关又夏在她旁边喋喋不休。

    温归回过神瞧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一口玻璃钢旁边,玻璃钢上贴了一个小标签,上面写着负责人:关又夏。

    温归故意逗她:“是是是,你可把你研究的课题看好了,回头我就给你偷了拿去卖,让你延毕。”

    “你……”

    “不用你偷,她也要延毕。”路清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他俩身后,指了指旁边其他人的缸,“关同学的珊瑚状态、颜色明显都比别的人养得差很多,再这么下去延毕只是时间问题。”

    路清野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关又夏听了脸涨得通红,眼神在他俩身上流转,一副委屈巴巴要哭的模样:“我哪里养得不好了?”

    路清野说话没什么回旋的余地,恰好许阳路过,他抓着许阳举例子:“养得不好你可以多跟老师和同学请教,例如许阳他的珊瑚就养得非常好。”

    许阳算是误伤,他摸不着头脑,听路清野夸他,心里美滋滋地:“关同学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又夏本来就够生气了,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宛如开了闸的水龙头,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插什么话?”

    温归看着路清野不苟言笑的表情,这人确实完全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路清野看不懂关又夏怎么又哭了,他摇头看看温归,只见她正一副探究的表情。他想,难道温归对养珊瑚也感兴趣?

    “你想不想去看看我养的珊瑚?”路清野问她。

    温归眼睛一亮:“你也有自己的珊瑚缸。”这人有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有的。”路清野领着她往基地里头走,穿过上面的养殖区,又下了一段台阶,左边是往沙滩去的路,被封条拦着,他们往右走穿过一道石缝,入眼是一间石屋。

    路清野推门开灯,灯照着缸里的水倒影再石壁上,仿佛误入了水底仙境。五彩斑斓的珊瑚围绕着石壁生长,偶尔有一两只鱼从珊瑚从里游过。

    “你看这个。”路清野压低声音,隔着玻璃给她指一朵粉红色的“花朵”,“花朵”的触角柔软,随着水波飘荡,两条小丑鱼躲在触角丛里,温归一靠近便缩进花丛里。

    温归觉得新奇,以前也会去海底世界,不过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是第一次。

    “它们是共生关系。”路清野给她解释,“小丑鱼身体表面的黏液可以保护它不受海葵毒刺的伤害,海葵为小丑鱼提供栖息地躲避天地,小丑鱼为海葵吸引其他鱼类为食。”

    “海葵吃鱼?”温归惊到了,“我一直以为海葵是植物。”

    路清野笑起来:“它可是标准的食肉动物。”

    说话间,两只小丑鱼在海葵旁边着急的打转,温归问:“它们这是在干什么?”

    路清野指了指海葵底部的石壁:“它们刚产籽,现在正是孵化的时候,这几天我要经常过来控制水温,大概七到十天就会有小鱼孵出来了。”

    温归努力睁大眼睛,企图看清楚小丑鱼的卵是什么样子的。鱼卵像是小小的珍珠一颗颗整齐的排列在石壁上,两只鱼在石壁附近来回巡逻。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照顾的?”温归看着一整个石洞的造景,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敬畏来。她之前一度以为路清野是这岛上游手好闲的渔二代,没想到他刚硬的外表下却竟然如此细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路清野不知道从哪里搬了个梯子过来:“你帮我扶着点梯子。”

    温归一手搭在梯子上,仰头看他。她的角度刚巧能瞧见路清野的下巴,他的下颌线紧致,棱角分明的线条接着水光透射在墙壁上。

    他说:“开始是冯老师的想法,刚好选在这里,后面就是我们一起照顾。这不算什么,主要是冯老师比较厉害,他懂得很多,也教了我很多。等下次有机会,带你去海里看看,那才是真正的海底世界。”

    下次?温归陡然意识到,自己和路清野之间似乎做了太多约定了。

    下次一起去看鲸鱼,下次一起去看看他的小船,下次一起出海。下次……

    下次是哪一次?以后又是哪一天?温归懂得,这都是成年人之间的客套而已。

    想到这里,温归忍不住笑了一声。

    路清野问她:“你笑什么?”

    温归仰头与他对视:“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画饼。”

    路清野的眼神透露出一种懵懂,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画饼?不知道。”

    温归与他对视,不知是不是这里的灯光幽暗,她竟然听到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她心里散开来。

    只听外头有人从上面匆匆跑下来:“路老师,路老师,关又夏受伤了。”

    路清野从梯子上下来,皱眉:“伤哪儿了?”

    “好像是脚。”

    关又夏受伤是个意外,开始许阳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一会儿让她这样,一会儿让她那样。她实在是不耐烦了,转身的时候一挥手,力道没控制好,打掉摆在旁边的铁锹,连带着榔头、渔具一堆东西一起倒下来。

    不过关又夏伤得不重,东西砸向她的时候,许阳反应迅速地将她护在身下。东西七零八落都砸在许阳身上,关又夏只被伤了脚踝。

    声音引来了冯老师和其他同学,许阳立马起身检查关又夏的伤势:“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我……我没事。”关又夏尚未从刚才的变故里回过神来,她嘴唇颤抖看着许阳:“你……你流血了。”

    她说着,一翻白眼,人软绵绵地倒下去。

    关又夏晕血,他们也是经过这一遭才知道。

    路清野和温归上来的时候,只见许阳公主抱着关又夏,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温归一看这场景,拦住上前想接过关又夏的路清野,撇撇嘴:“赶紧找个车把人送过去。”

    路清野不明所以,却也照做。

    绿华镇诊所门口,路清野是骑着小三轮把人送过来的,没到门口,便瞧见吴老大家两口子跟林护士纠缠在一起。

    两人瞧见路清野来了,盯着他看了许久。

    路清野没瞧他俩,径直停车,走进诊所叫李医生。

    李医生被吴家两口子烦得躲在后头厕所里抽烟,听到路清野的声音才匆匆提上裤子出来:“咋了?小路。”

    “学生受伤了,请你帮忙看看。”

    李医生带着听诊器,听了听关又夏的心跳,又用手电筒照了照关又夏的眼睛:“看起来是晕倒了,先补充点葡萄糖。”

    “怎么会忽然晕倒?”许阳一脸焦急。

    李医生看看他,视线落在他血渍拉忽的手臂上:“可能是晕血。你这看着比她的严重,先去让护士给你处理一下。”

    最后许阳被带进无菌室缝了十二针,又打了破伤风。

    路清野和温归在外头等许阳,一阵吵闹声传过来:“你们都给老子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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