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野一接触到海水,瞬间彻骨的冷意从脚尖传遍全身,他依旧毫不犹豫的入水。没有带防护工具,他睁着眼睛海水侵蚀着眼球,有种灼烧的疼。

    他刚沉到水下便看到那头被困在水面的母鲸,尾巴被缠了一节渔网,渔网上绑着几个浮力球,方才来找他们求助的小鲸鱼这会儿在它周围着急的原地转圈。路清野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掏出腰间的匕首,开始割渔网,他反复尝试了多次,渔网才割开。

    母鲸从渔网脱离的瞬间,一个水浪拍过来,路清野躲闪不急,被正面拍了个正着,那一刻他被水波卷入水底,一阵黑暗朝他袭来。

    他突然想起温归,想起他俩之间还有未完的约定。又想起学生们离岛那天,关又夏同他说:“路老师,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如果你喜欢温老师一定要告诉她,世事无常,能遇到一个相爱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是呀!能被温归喜欢是多幸运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也喜欢她。

    他感觉到身上似乎在快速的前进,他不能死,不能死。他猛地睁开眼睛,原来是刚才那头母鲸带着小鲸驮着他朝着温归的小船过去,似乎是感觉到他醒来,母鲸缓缓将他托出水面,他张开嘴,呼吸着新鲜空气。

    母鲸停在离船不远的地方,路清野从她背上滑落到水里,与它轻轻点头,小鲸鱼在他身侧一直护送他到船边。

    温归把路清野拉上船,看到路清野长时间没在水面上露头,她急得在船上直打转,恨不得自己跳下去,可她不会游泳。再看到鲸鱼把路清野送回来,她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路清野有些虚脱的躺在船舱里,他抬手摸了摸温归的脸颊,感觉到她的体温,时时刻刻提醒他,他还活着。

    他问:“怎么哭了?”

    温归擦擦眼泪,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扭头看向海面,说:“路清野,我还是忍不住不喜欢你,虽然我知道这样会对你照成困扰,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不喜欢你。”

    说着说着,她放声大哭起来,那一刻仿佛这些天的委屈和不甘心都被释放出来。

    路清野见她哭了,立刻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他抬手想帮她擦眼泪:“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能惹你哭呢?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别哭了,别哭了。”

    “什么?”温归抓住了话里的重点,一脸错愕地望着他。

    路清野靠在船舷上,他的脸色发白,其实他很黑也看不出发白,但是确实整个人都没什么生气。他说:“温归,我喜欢你。但是我怎么配得上你,我现在会一直留在绿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我不能让你留在绿华,不能让我的自私困住你。”

    他看过这种悲剧,不愿意在重演。

    温归看着他,他眼睛里满是爱意与真诚,他说得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他甚至从未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所以路清野从来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他心里有道坎还没发走出来。

    真是个傻子。

    路清野怕她又不高兴,说完不由地撇开眼不看她,怕从她眼中又看到那种失望和伤心,可她却只说:“我知道了。”

    温归刚说完,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方才那两头鲸鱼,接连跃出海面,又翻了个身落入海中,掀起的水花洒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彩虹。

    温归说:“路清野,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

    “喜欢我。是认真的吗?”

    路清野点点头。

    温归接着说:“路清野,我从未要求过你以后如何,因为我也做不到在此刻给你承诺以后会如何,但是此刻我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你也喜欢我。为什么我们不享受当下,而是要被困在过去,或是还没发生的未来呢。”

    路清野定定地看着她,她的皮肤白皙,由于晒了许久的太阳,微微发红。她的头发在脑后梳了个低低的发髻,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一下子闯进他的心里。

    这样的温归那么清醒又坚定,竟让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海面上,鲸鱼又跃出水面,温归问他:“它们在干什么?”

    路清野说:“可能在感谢我们吧。”

    温归心里有种很神奇的感觉,现在的人很少会感恩了,可她今天居然被两头鲸鱼感谢了,还是用这种特殊的方式。

    她笑着看向路清野,路清野恰好坐起来也看向她,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是相识一笑,然后望向海面,静静地欣赏着鲸鱼的道谢。

    船舱里,路清野的手轻轻的附在温归的手背上,可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便准备收回,温归反客为主,一把抓住他的手。

    她问:“路清野,你喜欢我吗?”

    “喜欢。”

    “那我们只享受当下。”

    路清野犹豫了片刻:“好,只享受当下。”

    他们等路清野恢复了片刻,才准备返航,船开了一段却熄了火。

    路清野拍拍油箱,又检查了一番,得出结论:“大概是刚才撞击倒是油箱坏了,这会儿没油了。”

    “那现在怎么办?”温归显然是没处理过这种情况的经验的。

    路清野说:“两个选择,划回去,或者等着。”

    温归掏出防水袋里的手机,左右看了看,一格信号都没有。又看了看船上的迷你小桨和四周无边无际的大海,脑子里忽然冒出很多想法。

    她高中和大学的时候是爱看小说的,开始只是看一些世界名著,后来被大学舍友带着看起了言情小说,又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常常幻想自己是小说里的主角。那时候很火的小说往往都会写男女主被困山洞、树林过着世外桃源生活,两个人感情升温并且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之类的桥段。

    这会儿她又猛地想起来以前看过的小说桥段,再看看旁边的路清野,他已经拿起船桨跃跃欲试。他刚才下水的衣服尚未干透,灰色的棉布紧紧的粘着他身上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温归想起之前帮他擦水的时候,手指无意间摸到过路清野的肌肉,那感觉柔软中却又夹着几分坚实,让人无限遐想。

    路清野正在试船桨,从这里划回去对他来说并不难,难在他一个人控制不好方向,如果温归能配合就好了。

    他想问问温归的意见,一抬眸却瞧见她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扫视他,脸颊上红扑扑的。

    “温归,一会儿可能需要你帮我调整方向。”他说道。

    温归听到他的声音,促地清醒过来,用力甩甩脑袋,她刚才在想什么,真是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她,好羞耻。。

    “可以,你教我一下。”她镇定神色,把自己从那种奇怪的想法中拉回来。

    路清野点头,拿起桨递到她手里,先给她演示了几下,可他一做动作,温归的思绪自动脑补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目光不受控制在他身上瞟来瞟去,只看得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进去他说什么。

    “明白了吗?”路清野讲完问她。

    温归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路清野见状,上去双臂环住她的身体,握住她的手:“这样抬手,然后用力。”

    温归被他这么一抱,脸顿时像是烧起来一般滚烫,他的气息灼热,身上有淡淡地海水味儿,不腥倒是让温归想起海滩上某个悠闲的午后。

    不行,不行,太罪恶了。

    温归蓦地站起来,自己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路清野被她一躲,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你……”温归握着船桨坐到他对面,低着头不敢看他,生怕他发现自己脑子里的变态想法,提议道:“要不咱们等等吧。”

    路清野听她这么说,以为她是累了:“你休息吧,我来划。”

    他是说到做到,果然开始往回划。一路上温归的脑子里一团浆糊,直到他们划了不知道多久,竟然看到平安号朝他们开过来,洪强站在船头,看到他俩激动地哭出来,大喊着挥手:“温小姐,小路。”

    温归看见平安号就像是看到了亲人,她怕在跟路清野待下去,自己说不定就变态了。

    今晚回去一定要多听几遍佛经,清心寡欲一下。

    温归和路清野上了船,洪强看到他俩平安,立刻扑过来:“太好了,太好了,你俩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交代呀?”

    章斯贤走过来,眼镜片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温老师,你没事吧?”

    温归摇摇头:“没事,我们让章老师你们担心了。”

    章斯贤的目光又转向路清野,他语气淡漠:“我不关心无关紧要的人。”

    温归听他的语气怪怪的,好像在责怪路清野,她立马打圆场道:“是我自己要去的,而且路老师做了件好事,”温归和路清野对视了下,继续说:“洪主任,路老师可是做了件好事,他救了一只被渔网缠住的鲸鱼,这事儿你们政府可得嘉奖他,勇气可嘉。”

    章斯贤冷哼了一声。

    洪强不可思议的看着路清野:“还有这事儿?”

    路清野说:“嗯。”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温归奇怪的问洪强,按照俞云苗的性格,怎么可能回来救他们呢。

    提到这事儿,洪强十分感激地看了一眼章斯贤:“章老师坚持要回来救你们,其他的人也不敢反对,就来了。”

    温归听了这话,倒是没想到,不过还是拉着路清野给章斯贤鞠了一躬:“谢谢,章老师救命之恩。”

    温归确实是要感谢地,如果不是他们出现,还不知道她的思绪会被带跑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章斯贤推推眼镜没接话,镜片后面的目光紧紧盯着两人从上船开始就有意无意触碰在一起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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