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想要自己组装小木偶,管家便给她找了个木匠。

    木匠的小学徒是个女孩子,和安娜差不多大。木匠和她们围在一起挑选着人偶零件,小学徒站在一边,手里拿着小刀雕刻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给我看看。”黛西向小学徒招招手。

    女孩把手里两个木雕小人展示给她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照着两位小姐的样子雕刻的,我手笨雕得不像。”

    黛西接过来,先看向大眼睛的木雕小人,问:“这个是我吗?不太像我,眼睛太大了。”

    安娜看了看小人,又看看黛西,她觉得挺像的;小人竖着的眉毛和黛西生气时一模一样。

    “那这个就是安娜了。”黛西举起另外一个小人,疑惑地问,“为什么安娜的头上坑坑洼洼的,是还没雕好吗?”

    小学徒挠挠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安娜替她回答:“她可能是想雕出我的头发。”

    “唔......这样看是挺像的。好了,我们一起来扮演话剧吧。”黛西对小学徒说,“你玩过话剧表演的游戏吗?”

    小学徒摇摇头:“没有。”

    “那——那你识字吗?”

    “会一点点,我太笨了总是学不会。”

    黛西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说:“为什么只会一点点,笨不是借口,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小学徒有些尴尬,安娜替她解围说:“今天要看哪本书?《温暖的壁炉》怎么样,正好我们三个人,可以分别扮演小熊、绿仙女和它的朋友们。”

    “好,我要扮演绿仙女!”黛西把小仙女玩偶握在手里,又把小熊塞到安娜手里。“你们是小熊和它的伙伴们。”

    安娜把小熊递给小学徒,自己用魔法控制一众小动物玩偶。

    《温暖的壁炉》讲述了一只小熊跟随绿仙女四处冒险的故事。一路上它勇敢的面对困难,和路上认识的朋友一起对抗邪恶。寒冷的冬季即将来临,小熊不得不回到它冷冰冰的石头房子里。

    在它又一次感到孤独时,它的朋友们为它带来了温暖。大伙一同商量,齐心协力造出了一个壁炉......

    “当蜡烛先生——”

    “等一下!”

    黛西打断了安娜的旁白,她指向门外说:“我们可以到客厅,我住进来的时候看见客厅有壁炉。”

    说着她摇起了铃铛喊来管家,让他把壁炉生起火,她们要到客厅继续表演。

    管家犹豫地说:“黛西小姐,今天天气很冷,出去容易受凉感冒的。”

    “不要让我重复很多遍,把炉子点燃!”黛西竖起眉毛,这下真和木雕小人的表情一模一样了。

    安娜想了想,对管家说:“总待在卧室太闷了,适当活动对黛西的身体有好处。只是在室内不会有问题的,可以多放些取暖石在客厅。”

    “听见没有,快去快去,我们一会儿就要讲到蜡烛先生点燃壁炉的情节了。”

    虽然没有鲜花,也没有新鲜的空气,但离开柔软的床榻和封闭的卧室,黛西的心情明显愉悦了许多。

    “......当雪花降落时,小熊是第一个发现的,它指着窗户上的雪花说——”

    小学徒:“啊,快看!下雪了。”

    “小动物们都凑到窗户边。小熊看着越来越大的雪花,它忍不住抱着自己,它想起了冬天的寒冷。绿仙女看出了小熊的害怕,温柔地说——”

    黛西:“别害怕,冬天总会过去,春天就快来了。”

    “最后,小熊和它的朋友们围坐在温暖的壁炉前。在暖洋洋的气氛中小熊忘记了冬天的寒冷,它和绿仙女还有它的朋友们一起吃着甜甜的蜂蜜,看大雪将森林覆盖上洁白的颜色。”

    安娜顿了顿,补上一句:“它们一起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这句是她自己编的,她给福利院的孩子们讲这个故事,总要在结尾加上这句。

    黛西给自己鼓掌,说:“太棒了,我们都表演的很好!你们要不要喝蜂蜜水?我们也和小熊一样喝蜂蜜水吧。”

    ─ ─ ─ ─ ─ ─ ─ ─ ─

    木匠带着小学徒离开后,黛西和安娜继续围坐在壁炉前,安娜给她讲起了其他故事——她的课本。

    安娜把新鲜事画报带给黛西看,但她对安娜的课本更感兴趣,那些奇妙的魔法生物很吸引她,她不停地问问题。

    “斗蛙可以买到吗?”黛西问,“我想要一只蓝黑色条纹的斗蛙。爸爸和我的眼睛是蓝色的......妈妈的眼睛是黑色的。”

    她把脖子上的项链吊坠打开给安娜看,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画像,用树脂很仔细的封起来了。

    黛西摸了摸画像,说:“你看,这就是我妈妈,她很好看。”

    小像上黑白色调的女人和黛西有几分相像,安娜点点头说:“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

    黛西吸吸鼻子,说:“是吧,他们也说我长得像妈妈。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我相信她很爱我,就像爸爸一样爱我。”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许对别人说!”

    在安娜点头保证后,黛西示意她低下头,凑到她耳朵边说:“我一直跟着爸爸到处跑并不是舍不得他,我是担心他在外面谈恋爱。”

    小女孩的话让安娜忍不住笑起来,黛西做出严肃的表情,说:“我是认真的,你不许笑!”

    安娜忍住笑,她觉得‘人小鬼大’这个词语用在黛西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她问:“你是担心你爸爸会重新带一个妈妈回来吗?”

    “是的。”黛西抱着她的兔子先生,认真地说:“我不想要后妈,书上说后妈会虐待小孩——当然,我很厉害,不会让别人欺负我。我是担心爸爸被骗子骗了。”

    “为什么这么想?”

    “小时候管家给我找了一个女医生治病,刚开始她很好,每天都偷偷给我带零食和玩具。但是!后来有一天她让我喊她妈妈!”黛西生气地说,“她说只要我和爸爸说喜欢她,爸爸就会娶她。等她成为我的妈妈以后,每天都会给我买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还会给我生可爱的小弟弟小妹妹。”

    “我把她赶跑了——她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知道她不是真心喜欢爸爸,只是贪图爸爸的财产;她的工资很低,根本买不了这么多东西。哼!用爸爸的钱来讨好我,我又不是笨蛋!”

    说完她重重叹了口气。

    小女孩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安娜忍俊不禁,她说:“嗯嗯,你很聪明。”

    “我是在很认真的和你谈心,你要严肃一些。”

    “好的,我改正态度。”安娜坐直身体,并做出认真聆听的表情。

    黛西哼了一声,继续说:“其实......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爸爸结婚。如果他有喜欢的人,对方也真心喜欢爸爸,不是贪图财产,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有一个后妈——当然,她必须对我也非常非常好。”

    安娜想,黛西知道的事情很多,可能因为她平时看了许多书。

    “不过......不过我不想要弟弟妹妹。”黛西纠结地说,“爸爸总是待在外面,回来的时间很少;如果有弟弟妹妹,爸爸陪我的时间就更少了,我希望他可以多陪陪我。”

    “别担心,这些都还是没发生的事情,不要多想。”

    “你家里有其他兄弟姐妹吗?”黛西问。

    “没有。”安娜抿了抿嘴巴,心想,我的家里是没有的,别人家的不算。

    “幸好你没有,我觉得小孩子很烦人。”七岁的小孩子黛西说:“我有一个表妹,虽然她长得很可爱,但她是个撒谎精!她把古董瓶打碎了不承认,还栽赃给她弟弟。真是可恶!”

    黛西用力揪住兔子先生的长耳朵,愤怒地说:“她还在背后说我是个小瘸子,是被巫师诅咒的丑八怪。她还抢我的玩偶,虽然爸爸之后会重新给我买,但我真的很讨厌希玛利亚。她不仅撒谎还喜欢炫耀,说自己是星星的转世——指定是个扫把星!”

    “别生气,她可能是年纪太小......”安娜停下话,她不想用年纪小这个理由。

    她想了想,说:“如果你不喜欢她,我有一个办法,下次她对你胡说八道的时候你可以不搭理她。”

    “这样我岂不是很吃亏!”黛西撇撇嘴,“我才不要白白受气。”

    “可以试试看,说不定她见你不搭理她就再也不烦你了,我试过几次很管用。”

    “唔......可我要先忍着她可恶的行为,这样我会更生气——”

    黛西忽然睁大眼睛看向安娜身后,她高兴地大喊:“爸爸!”

    安娜转身去看。

    一个男人从大门进来,他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身后的佣人们也抱着大大小小的盒子。

    黛西的爸爸很爱她。

    男人看见黛西坐在客厅时,当即丢下手里所有东西跑到她面前,紧张地抱起黛西问:“怎么到外面来了,这么冷的天!”

    他看向管家,生气地说:“我让你们照顾好小姐,你们就是这么看护的?!”

    “很抱歉先生。”安娜开口说,“是我提议带黛西出房间的,和管家无关。”

    “你是谁?”

    黛西给她爸爸介绍说:“这是安娜,是陪我读书的人。”

    “陪护?”黛西的爸爸上下打量一遍安娜,再次训斥管家:“你们怎么找了这么小的孩子当陪护?”

    “爸爸!”黛西阻止她爸爸的责怪,“是我太闷了,让他们陪我到外面做游戏的。我们没有出房子,我也没有感觉不舒服,你不要对他们发火。”

    接下来安娜看到了什么叫百依百顺,黛西说的每一句话她爸爸都点头应允,两人坐在客厅,围在壁炉前开始拆礼物。

    安娜看着小女孩高兴的样子,走到一边不打扰他们温馨的氛围。

    ─ ─ ─ ─ ─ ─ ─ ─ ─

    “医生。”

    家庭医生正在写什么东西,见安娜进来,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小姐的药还没好。”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安娜虚掩上房间的门,问医生:“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黛西不能行走的原因吗?是某种疾病影响吗?”

    “这......”医生有些犹豫。

    “如果不方便的话,您当我没问。”安娜叹了口气想,黛西腿上的疤痕和莉莉很像,不知道会不会是同一种情况。

    医生犹豫了一会儿,说:“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只是原因有些离奇。黛西小姐不能行走不是受疾病影响,而是诅咒。”

    “诅咒?!”安娜皱起眉毛,她从来没想过这个方向。

    “是,这是一种巫术诅咒,中咒者会失去身体一部分行动能力。”

    “黛西是天生不能行走的吗?这种诅咒有解开的方法吗?”

    “听管家说是这样的,黛西小姐的母亲也是这样情况。治愈术对此有点用,之前黛西小姐胳膊上也有诅痕,治愈师长期治疗下才慢慢消退的。不过,腿上剩下的诅痕一直消除不了,老爷找了不少魔法师和治愈师都束手无策。”

    医生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想到问这些?是打算学习这方面专业吗?”

    “学医看见特别的病例难免好奇,谢谢您的解答。”

    安娜想,虽然不确定黛西和莉莉是不是同一种情况,但有线索和方向了。回学校到图书馆查查资料......如果真的是巫术诅咒,升学成功后的辅课选课我得重新考虑了。

    ─ ─ ─ ─ ─ ─ ─ ─ ─

    “后天就要离开?”

    “对,婶婶一家来信说已经到家了。我们早些回去,赶上冬猎节。”黛西爸爸说,“还有两天时间,想想还有什么东西要买的。可以挑些礼物送给希玛利亚,今年她陪我们一起跨年。”

    黛西嫌弃地撇嘴,说:“我才不要送她礼物,反正她自己会装可怜来抢。”

    “希玛利亚是妹妹,黛西是姐姐要多照顾她一些。”

    “撒谎精才不是我妹妹。”

    黛西想到什么,看向安娜说:“如果我要弟弟妹妹,一定要安娜这样的,听话又懂事。”

    听着黛西夸赞的话,安娜纳闷地想,为什么是弟弟妹妹,不是姐姐?我表现的应该足够‘沉稳’了。

    黛西接着对她爸爸说:“我们可以带安娜一起回家吗?她工作做的非常好,比之前那些人好多了。我想让她和我们一起回家过冬猎节,我们可以一起跨年。”

    黛西爸爸为难地看向安娜,他没想到女儿这么喜欢这个陪护的小孩子,这是黛西第一次向他提出带朋友回家。他觉得不是不行,不过得看当事人意见。

    在黛西期待的目光中,安娜摇摇头,说:“很抱歉黛西,我不能跟你回家。我还要上学,还有很多事我还没做完。”

    “就几天,等过完冬猎节我们就送你回来。”黛西说,“我们家乡冬猎节很热闹的,有很多人围在一起唱歌跳舞。还有观星台,你肯定没见过观星台,那里能看见很多很多星星......”

    “你是担心家里人不同意吗?可以带他们一起去玩的。”黛西抱住她爸爸撒娇,“爸爸你去和安娜的家人说,我们家很大,可以住下很多人,就当旅行一样。”

    安娜再次摇头,她放轻语气说:“我不能离开绿茵城,学校很快就要考试了。等你下次来绿茵城前可以给我写信,我会来找你的。”

    黛西还想说什么,她爸爸拍拍她的背,说:“下次再带你来,别为难别人。”

    “我没有!”黛西生气起来,她别过头不再看安娜。

    安娜看向钟表时间,已经到下班点了。她向黛西告别,小女孩把头埋在兔子先生耳朵里不理她。

    小孩子的情绪变化也很快。安娜想,希望她明天会忘记今天的不高兴......也许我可以送黛西一个临别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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