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意略过皮肤,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轻轻拂着。

    沉默,在电梯里蔓延着,不知为何,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像是一种奇怪的默契。

    闻窦有意想缓解一下气氛,余光瞥到电梯墙面上贴着好几张小广告,想说这里好多小广告,脱口而出道:“好多小广告欸。”

    嗯嗯嗯?!

    她在说什么啊救命!

    脱口而出的瞬间闻窦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面红耳赤,双手无处安放,不知道怎么摆才好,干巴巴地小心瞅着。

    陈占终于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仅仅是几秒钟的停顿,很快收回,分明没什么情绪,闻窦就是莫名从中读出了嘲讽的意味。

    从今天起,她,闻小窦!

    要做个安安静静的哑巴,绝不会开口再说一句话。

    话留给别人说去吧!

    总之,她绝对不要再说一句话了。

    这样的尴尬她这辈子,不,下辈子也不想体验了!

    闻窦默默地往旁边移了一小步,好似这样就能撇清刚才说话的就不是她一般。

    殊不知自以为很隐秘的动作全被旁边的某人尽数收入眼底。

    掩耳盗铃。

    闻窦自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经过刚才这一遭,她也没了缓和气氛的心思,转头发现自己整个人映在电梯的墙面上。

    头发有点乱。

    闻窦略略向前倾身,对着镜子轻轻摆弄着。

    耳旁的乌发随着闻窦的动作向下落了一点,发尾在空气中荡起一点细微的弧度,露出微红的耳垂。

    袖口因她的动作向下耷拉到手肘处,露出白嫩的小臂,连着那手指根根分明,纤长,白嫩,轻而易举地勾勒出世间最美的风景。

    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意外的合身。

    整条裙子以白色为主色调,裙摆处绣着精致的图案,带着一圈漂亮的褶皱,随着她的动作泛起一圈圈好看的涟漪。

    手臂放下,自然地垂在身旁两侧,袖口落下,扣子折射出一丝金色的折影,将方才的风景遮了个严严实实。

    陈占这才移开了视线。

    电梯外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不多时,在电梯外停下,“有人在里面吗?”

    闻窦连忙应道:“有的!”

    过了一会儿。

    电梯打开。

    两个人总算获救。

    闻窦松了口气,总算过去了。

    刚抬脚,想起身后的某个人,略一迟疑,闻窦还是转身,视线抬起时,仍然不可避免地与陈占对视。

    相望不过三秒。

    ——“谢谢。”

    闻窦有一把好嗓音,稍稍一软,就好似在撒娇般,宛若早春的溪涧般入人心尖,恰到好处的甜。

    没再管身后人的反应,闻窦抬脚向已经修好的电梯走去。

    陈占原地不动,眸中的光晦暗不明,看不清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迟迟抬脚离去。

    -

    陈枝的生日宴便是在今日,闻窦带着奶奶提前了半个小时到了场地,惊讶发现说是生日宴,倒不如说是亲人间的小聚。

    只摆了几张桌子,场地的摆设也较为简单,不同于以往的大办。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宴会更轻松一些。

    闻窦扫了一圈,推着奶奶去了陈枝那一桌。

    陈枝已有许久没有见到老友了,兴奋得不得了,面上的笑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的高兴,倘若不是场合不对,怕是第一时间就冲上去了。

    老辈相聚,自是没了小辈什么事情。

    闻窦刚把奶奶推过去就遭到奶奶的嫌弃,推着她让她去其他地方玩。

    闻窦一眼就知道自家长辈打的什么主意,走时不忘回头跟陈枝打招呼:“婆婆,您可得看着点奶奶,别让她乱吃东西,医生说了不可以重欲,要多吃清淡的!”

    身后传来奶奶恼羞成怒的声音:“吃几口又能怎么样!”

    陈枝倒是把闻窦的嘱咐记下了,闻窦走时听到她跟保姆招呼道:“我们这一桌多端点清淡的,我这一块就不用放肉什么的……”

    确认奶奶不会乱吃东西后,闻窦无所事事地走到摆了一桌小甜点面前,拿起一块,轻轻咬着。

    远处陈荟朝着闻窦小跑过来,半途被奶奶训斥后才收敛了些许,快步朝她走来,兴奋喊道:“闻窦姐!”

    “啊……”闻窦慢半拍地朝她打招呼。

    “好吃吧?这可是我们家厨师的拿手招牌,平时我们才不拿出来呢,多吃几块,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陈荟热心地一连给闻窦的盘子里夹了好几块。

    闻窦小脸一呆。

    眼看快要堆成小山,要落不落的,连忙伸手阻止,“好了好了,够多啦,谢谢。”

    陈荟还有点失望,“吃完了再拿哦,多吃点!”

    这话闻窦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便点点头。

    入口处一阵喧哗。

    闻窦抬眼看去,是陈占。

    对方穿着早上看到的那一套西服,大抵是因为现在是夜晚,黑色的西服像是要与夜晚融为一体,气质矜贵,周围上前敬酒的人络绎不绝,陈占面上淡淡,只偶尔说上几句,纵是如此,仍然有人不断上前敬酒。

    闻窦早就闻名对方的厉害,如今看来,更是有了与往常不一样的感受。

    足够强大的人,哪怕只是敷衍,也会得到尊重。

    深不可测,也代表着危险。

    陈荟自是也看到了,撇撇嘴,转头跟闻窦吐槽道,“闻窦姐,我悄悄和你说哦,我哥他可不是人了,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闻窦端着小蛋糕,听到这话附和着跟着点点头。

    远处的陈占不经意抬眸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少女穿着柔软的裙子,端着满是小蛋糕的盘子站在那里,白色的一点,小小的一只,在黑夜中是最为显眼的一个存在。

    陈荟在旁边不知说些什么,少女默默倾听着,时不时投喂给自己一口小蛋糕,而后认真地附和着,小脑袋瓜跟着一点一点的。

    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闻窦露了个浅笑,小小的梨涡在唇旁若隐若现,动人得紧。

    下一秒,陈荟竟然伸手捏了捏闻窦的脸颊,闻窦竟也站着不动任她动作。

    陈占莫名地想起早上少女生涩的话语,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的动作。

    这小朋友。

    怎么还双标呢?

    闻窦一边听陈荟说一边吃着小蛋糕,说实话,她已经有些吃不下了,现在完全是硬撑,但是已经夹起来了,再放回去不太好,只能继续慢慢吃了。

    陈荟这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同盟”,自是要吐槽个痛快,说起这事她就想哭,“闻窦姐我和你说,我哥他可不是人了,人模狗样,我初中的时候跟他抢饭吃,他当时明明什么都没说,结果!!等我暑假放假的时候他给我买了整整三本高数!!!”

    “你看看这是人做的事吗!当时我才初中!他还说这是给我早做准备,呸!当时我才初二!你见过有初二就开始做高数的吗?都还没学会走呢就要我开始跑,还有一次,我就是小小的吐槽了几句被他发现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闻窦心头一跳,想起上次自己附和着婆婆结果被正主逮到的事情,连忙把小蛋糕放下,问道:“后面怎么了?”

    陈荟凄惨一笑,伸出三根手指,“我那三个月的零花钱,都是靠我自己捡垃圾捡来的。”

    欸?!

    闻窦头皮一紧,莫名联想到自己。

    忽然有点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闻窦端起小蛋糕,抬眸时发现不知何时陈占就站在陈荟身侧。

    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闻窦眼皮一跳,这人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伸手悄悄碰了一下陈荟的手臂,想提醒她看看旁边。

    陈荟恍然未觉,她正在兴头上,有点收不住闸,紧接着吐槽,“闻窦姐,我和你说,类似的事可太多了,我哥干过可太多不是人的事情了……”

    “比如说上上次我偷偷养了只小狗,给它起名小小占,结果我哥他转头送了奶奶一只乌龟还说它叫陈荟,还让家里其他人一起喊小乌龟叫陈荟,太不是人了!至于吗!闻窦姐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闻窦低头专心吃小蛋糕。

    陈荟眨眼,还没发现不对,“闻窦姐你怎么不说话,我哥又不在……”

    闻窦换了只叉子叉了个小蛋糕,试图塞进陈荟的嘴里让她别说话。

    陈荟扭头,躲过小蛋糕,“哎呀我不吃,你吃吧闻……”

    声音逐渐减弱。

    到最后直接没了声。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

    陈占似笑非笑地看着陈荟,“怎么不接着说了?”

    闻窦默默地移开眼睛,吃了口小蛋糕,眼前的场景太过凄惨,还是先把自己隐藏起来。

    陈荟干巴巴笑道:“哈哈哥晚上好,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陈占没什么情绪地掀起眼帘看了一眼陈荟。

    只这一眼,吓得她立马收了声,想笑又笑不出声,最后挤出一个四不像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脚步声……”

    陈占这回回话了,“从你说我人模狗样开始。”

    闻窦回忆了一下,想起陈荟刚才举的案例,顿感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

    陈荟也想起了刚才,脸色苍白,干巴巴道:“哥,你想吃点什么不,我给你拿……”

    陈占没回话,视线像是有所感应,与闻窦的目光对上,吓得闻窦手一抖,差点连小蛋糕都掉了。

    下一秒,只听男人慢条斯理的问话:“闻小姐,这是第几次了?”

    闻窦不敢说话,脑袋埋得越来越低,像做错事被家长训话的小孩。

    陈荟见战火转移顿时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谢谢闻窦姐,大好人!

    陈荟偷偷朝着闻窦比了个拜拜的手势,下一秒迅速逃离现场。

    闻窦只得眼睁睁看着陈荟跑走,天知道她有多想跟上去。

    陈占垂眸,看着连眼睛都不肯看他的某人,淡淡道:“闻小姐,怎么不说话?”

    过了片刻。

    陈占看到眼前冒出了一只白嫩的小手,然后——

    比了一个二。

    陈占几乎是瞬间笑开,面上虽是带着笑,眼眸却是没什么情绪,分明一句话未说,闻窦却觉得,这笑好似再说“你也知道啊。”

    闻窦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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