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闻窦一觉睡到将近八点,平日她都是很早就起床,然后去练舞,今天这个时间有点晚了,还要去接奶奶,便不练了,晚上加练。

    早餐随手打了个鸡蛋煮着。

    这是她跟奶奶学的,这么一煮,放点水,一碗鸡蛋茶就出炉了。

    非常简单,而且营养。

    厨房杀手也可以放心学的一道餐。

    说起来倒也奇怪,闻窦早些年很喜欢研究自己做饭,但大抵是这项技能和她实在无缘,做些简单的倒还可以,稍微复杂一点就会手忙脚乱,有一回甚至还差点着火。

    也就是从这时起才请了保姆。

    但大约是俗话说的那样上帝关闭了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闻窦幼时从来没学过舞蹈,某次学校班级舞会的学生受了伤,没办法上台,作为幕后的闻窦便被推了上去。

    本来老师也只是因为她好看,就算出错大家应该也不会说太过分才让她上台。

    但闻窦竟然完完整整地把舞蹈从头到尾复制了出来,甚至比练习了一个多月的学生跳得更好。

    也就是从这时起她的舞蹈天赋才真正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出来,闻奶奶当机立断,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给闻窦找一位最好的老师,绝不能埋没了这样的天赋。

    简单收拾了一下碗筷,准备出发,打开手机才发现有条短信。

    吃饭积极分子:大概过两周我就回来了,有时间来接我吗?

    米那个兜:OK!到时候我去接你!

    对方秒回。

    吃饭积极分子:你家附近有好吃的吗?

    吃饭积极分子:没有的话我就不去你那了。

    米那个兜:有,等你回来带你吃个够。

    吃饭积极分子:真的吗?我很期待和你的相聚。

    分明是期待美食。

    她这位老师,有一个很令人羡慕的体质,不仅有一副好面貌,而且瘦就算了,还偏生怎么吃都吃不胖。

    最重要的是——

    他是一位比她还不会做饭但是很能吃的超级大吃货!

    -

    到了地方之后,闻窦还有点担心自己这时候来会不会打扰到他们用餐。

    进了之后才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

    他们一个都还没起床。

    除了陈占。

    闻窦刚来到客厅,就看到走廊尽头的窗前,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闻窦几乎是一瞬间就把眼前的身影和记忆中的人挂上了钩。

    看到陈占身上的黑色休闲衬衫,闻窦隐隐约约忆起昨晚通话时这人似乎就是这样的着装,只是颜色不一样。

    昨天晚上太过昏暗,她也没注意去看,此时光线充足,便看得清晰了一点。

    对方在喝茶,一件灰色的大衣被搭在窗台上。

    这幅有点散漫的模样,丝毫没有减少他的贵气,斯文的绅士做派,那是他无需刻意就可以展现出来的气质。

    闻窦的脚步顿了下。

    想起上一次来时桌上摆放的茶具。

    原本记忆里似乎只和红酒挂钩的某人,现在多了一样。

    “怎么不过来?”似乎是早晨刚醒没多久的缘故,陈占的声音听起来略微低哑,带着一丝磁性,因为距离有些远,声音有些飘忽不定。

    闻窦抬眸。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分别站在走廊的最一边相望。

    一瞬间,目光彼此交接在一起。

    闻窦站在昏暗处,黑暗将她整个人笼罩了起来,融为一体,像是在被包裹在其中,但她太白了。

    白到黑暗已经侵占掉了她全部可以遮挡的空间,那白依然紧紧吸引着人的视线。

    不同于闻窦。

    初晨刚刚升起的日光最为温暖,透过大开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几乎是一瞬间就霸道地把陈占笼在其中,似乎这样就能将温暖全部送入其中。

    但这几乎是一种妄想。

    覆盖的光亮似乎只是一瞬间。

    陈占搭在窗台的手微微屈起,指节轻敲窗台,发出一声一声清脆的“嗒嗒声。”

    变故不过一瞬间。

    得不到回答,嗒嗒声消失,陈占身上的漫不经心消失了些,上前,消磨掉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黑影如影随形,随着他的动作,在背后缓缓升了起来,一霎时,整个墙壁都布满了这暗,日光摇摇欲坠,似乎想临阵脱逃,暗影跟着随之飘舞,悄悄潜到闻窦的眼前。

    宛如一头悄悄潜藏着的凶猛巨兽,蓄势待发,只需要主人的一个指令,它就可以立刻将面前的猎物尽数吞噬殆尽。

    沉默消磨着时间,似乎也撕扯着日光。

    好在猎手也有着足够的耐心同目标游戏。

    ——“要喝茶吗?”

    陈占后退了一步,放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走向客厅,慢条斯理地拿了一套茶具出来,似乎不需要回答,他也知道对方的选择。

    闻窦停顿了片刻,还是上前去,接过茶具。

    陈占的手顿了一瞬,随后很快收回,目光在闻窦身上转了一圈,“闻小姐是要自己来吗?”

    闻窦点头,挑了些茶叶放置在一边,手中开始动作。

    温壶、投茶、润茶……一步接着一步,咕噜咕噜的泡腾声响起,白哲的指尖在上方掠过。

    缕缕白烟在上方升起。

    闻窦抬手,端起两个茶杯放好。

    接下来是分茶。

    一只手压于茶把手,另外一只手压在壶口。

    微微弯身,发丝随之在空中荡起微小的弧度,带来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白哲修长的脖颈毫无防备地表露了出来。

    陈占的喉结微微滑动。

    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小口,一股醇香在唇齿间票散开来,“好茶。”

    “谢谢。”

    两人面对面坐着品茶,谁都没有说话,似乎都沉迷在这茶中,又似乎都在出神。

    陈荟就是在这时过来的。

    陈荟一眼就看到了闻窦,眼睛一亮,小跑过来,“闻窦姐你来啦!”

    随后看到桌子上的茶,给自己拿了个杯子,大大咧咧地给自己倒了杯,“哥你又泡茶啦?”

    陈占都还没来得及回话,就看到陈荟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不出意外地被烫得哇哇乱叫。

    闻窦及时接了杯温水递给陈荟。

    一大口温水入喉,陈荟这才觉得刚才的烫缓解了些,埋怨道:“哥你都不提醒我!”

    陈占似笑非笑,意有所指道:“刚才你跑得跟兔子似的,谁能来得及跟你说。”

    陈荟反问:“那你就不能从你亲爱的妹妹手中夺过茶杯,义正言辞地告诉她这茶很烫,现在不可以喝?”

    “不能。”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被烫到。”

    闻窦脸上露了些浅笑,看他们兄妹俩拌嘴。

    两个人一来一回,谁都不肯让谁。

    最后陈荟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以为我稀罕喝你的茶!一点都不好喝!”

    陈占微微颔首,“你以为我想给你喝?”

    随后认真地指出:“还有,你刚才喝的茶是闻小姐泡的。”

    陈荟:“……”

    闻窦对上陈荟僵硬的目光,微微一笑。

    陈荟多年以来的求生欲立刻开始运作,想都没想地直接把矛头指向陈占,“闻窦姐,刚才我喝的太急了,其实很好喝的,比我哥泡的好喝多了,我和你说他泡的茶淡得很,什么味道都没有!跟白开水一模一样!”

    兄妹两个人眼看着又要开始吵,只不过每次结局都不出意外地是陈占碾压掉陈荟。

    陈占使用必杀技:“我等下就告诉奶奶你上次期末考150的卷子考了58。”

    “啊啊啊啊啊!”陈荟抓狂,“不准说!!!!”

    闻窦实在看不过去,想了想,问陈荟:“你吃过饭了吗?”

    陈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早餐还没吃,放了句你等着的狠话便跑去吃饭。

    这个场景让闻窦幻视某个动画片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想想还挺像。

    闻窦没忍住,笑了一下,随之端起茶,珉了一口。

    茶有点凉了。

    陈占的视线从闻窦刚刚微微露出的梨涡收回,指尖搭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一壶茶很快见底。

    奶奶还是没有醒。

    闻窦有点疑惑,忍不住提问:“能问问奶奶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醒?”

    陈占简短回答道:“一开始在打牌,后来唱歌去了。”

    闻窦懵了。

    随后反应过来,“是我想的那个唱歌吗?”

    陈占想了想,“如果你是指好运来,那应该是的。”

    怎么说呢。

    她竟然没有一点意外。

    被管束得久了,一旦逃了出来,控制不住放飞和姐妹自我一点也是正常的。

    “那,他们几点睡的?”

    “没记错的话,三四点吧。”

    闻窦:“……”

    难怪昨天晚上那么晚让陈占给她打电话说待几天,感情当时正在唱歌。

    闻窦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多一点。

    看样子没个几个小时等不到了。

    正在闻窦犹豫要不要现在离开下午再来的时候,陈占忽然出声:“闻小姐。”

    闻窦等着陈占接下来的话。

    对方似乎在斟酌。

    片刻。

    陈占说道:“昨天闻奶奶问我对你印象怎么样。”

    闻窦抬头,思维有了片刻的凝滞。

    陈占好似没看到闻窦的僵硬一般,寡淡的眉眼如常,指尖微微屈起轻轻敲着桌面,说完了接下来的话:“我说,挺好的。”

    闻窦摸不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微微思考了一下,“奶奶前些日子也问了我相同的话。”

    “哦?”陈占的指尖微微顿住,几秒钟的停顿以后,陈占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背脊微微前倾,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微微缩短,抬眸直视着闻窦:“那闻小姐是怎么回答的?”

    闻窦直视了回去,两个人目光紧紧交缠在一起,闻窦清楚地看到陈占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微微一笑,红唇轻启:“我说,是个好人。”

    分明只是陈述发生过的事,氛围却不同于方才,某些一直潜伏在黑暗中不可见人的东西悄悄探出了脑袋。

    陈占若无其事地笑笑,姿态恢复到方才谈话般,漫不经心地提议道:“既然我们都好,那么——结婚,如何?”

    闻窦猛地抬头看他。

    对方朝她笑笑,慢条斯理的模样,似乎只是问了一句平常话,并不在意她的回答般。

    闻窦的逆反心难得地被激了出来,偏生不顺着他的节奏而来,微微侧头,“其实我不是那么回答的。”

    这回诧异的人变成了陈占。

    陈占抬头看她,似乎想从中辨别话里的真假。

    但闻窦早已低头,眼睛盯着桌面,似乎在发呆。

    陈占追问道:“闻小姐……?”

    闻窦继续刚才的未尽之意:“我说,他是个坏人。”

    如她所料,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但不过三秒。

    闻窦听到他说:“那你要和一个坏人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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