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一到飞羽宫,便找出桓深特意为她剪的驻影珠。

    随手向弈泽一扔,珠子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被对方稳稳当当接住。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她马不停蹄命令道,又接着问:“柏麟找你说了什么。”

    弈泽:“我把你想全面开采四海之矿的想法同他说了,他让我牵头此事。”

    “大好的差事啊!”黎初挑了挑眉,“你可得好好干,把这活干到非你不可,他柏麟帝君就不能再随意动你。今后除了你父王,他势必还要再掂掂你的分量。”

    弈泽无奈道:“你就只有这么个看法?他为什么独独给我这份差事?”

    “这还有什么好讨论的?不外乎是你我之戏碍了他眼,寻个由头好让你不再与我厮混。你倒是因祸得福,居然直接变成了四海矿业负责人!”

    黎初越说越酸:岂有此理!她被革职,弈泽却升了职,她和她爹南天圣尊加一起的权势,竟然没比过水族???柏麟不忌惮南天,反而忌惮水族???

    她看着对面陷入沉思的弈泽越想越气:她想过自己因此受大罚,想过弈泽因此受大罚,就是没想过牺牲自己成就这条龙的发展走向!

    弈泽感受到她愈发不善的眼神,忙出声解释:“我向他提过,由你出任天界的矿业对接人,他不同意,说直接交由天界即可……”

    “他当然不会同意!”黎初不耐烦道:“你今儿怎么尽说废话,南北天眼下与我关系颇深,他疯了才会把四海矿业也交予我。你还当面和他提这个建议,是不是眼红我大权在握,存心引他猜忌害我革职啊!”

    她收回刚才柏麟忌惮水族的猜测,他忌惮的是南天,不然也不会收了她影像局的权力。

    弈泽一听,猛跳起来,三指并拢:“冤枉!我愿发上神之誓,绝无此等想法!——等等,你被革职了?!”

    一段吻戏,引出两边截然不同的反应:柏麟帝君口道视她为臣,格外关心,仅因她乃圣尊之女;南天帝姬心中却只敬他为君,所忧所虑,皆为党派利益纷争。

    除真心感到冤枉外,弈泽倒是确认了一些,恐怕连当事人都不曾发觉的事。

    “坐下!”黎初这时见不得他没正形,“既无此意,就做好我交代你的事。展现你交际能力的时机已到,完整影片的放映,四海,就看你的表现了。”

    “仙界又该如何?”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她正色道,“天界不能放映,南天却可以。”

    谁让导演是南天少尊,没有律法规定,别人不能看导演剪辑版。

    南天放映了,难道还能阻止其他三天仙人“游览”南天的脚步?再配合四海的情况,法不责众,她就不信柏麟会治所有人的罪。何况现在无“法”,即便有“法”,她也要用群众的呼声,倒逼律法的修订!

    “滋呜——”

    她一脚踢开前边挡路的矮凳。

    忽略那声摩擦地面的长长哀鸣,任它摔得四仰八叉,黎初看也不看,抬腿便走。

    “该说的我都说了,回东海去吧。”她想去水榭静静心。

    “欸等等!”弈泽连忙跟上,“还有一事,我三日内便要上交开采方略,你这里可有借我参阅比照的文书?”

    黎初不理,任他聒噪“开采任务繁重,小龙还要兼顾帝姬差事,望帝姬给予小龙一些帮助”之类的话。

    待将将行至门槛处,她才回道:“ 我与你姑姑沐流相交甚笃,她有你想要的东西,带上她女儿净沅公主一起牵头此事,她会乐意指导你的。”

    路已指好,希望弈泽到时能按照自己的设想走下去。比起东海父子,南天帝姬更相信西海那对母女,而相对弈泽,她显然更喜欢自己看着长大的净沅。

    “别走欸,欸——”弈泽见她走远,忙不迭嚷道,“净沅能带,但沐流姑姑一直不喜欢我,怕我带坏她,欸你等等我啊……”

    他不想上西海讨嫌,追着黎初来到水榭,如粘人的猫儿般,磨着她道:“何必多此一举,你怎么也搞起这些弯弯绕绕了。”

    天河处嬉戏的仙禽,大多被黎初投喂熟了,见她一来,纷纷扑腾着翅膀飞来讨食。

    她虽成仙已久,各种珍禽异兽想撸就撸,可还是更喜欢这种原始的“人与自然”。它们亲近她,只因她带来了更好的食物。

    手中托了些坚果,伸至一张张鸟喙间任由它们啄食,黎初喂得起劲,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旁边这条龙。

    弈泽无法,干脆也变出堆海鲜往她身前凑。有些鸟儿喜食鱼虾,闻到鲜货,顿时抛弃坚果,一个个争先恐后叫着,齐齐把头拱向他手中。

    黎初看着这帮叛变之鸟无语,终于侧头瞪了他一眼:“你竟随身携带这些,也不嫌腥味。”

    “我常年于海中生活,早习惯了。”

    弈泽一把将手中鱼虾扔向天河,仙鸟又循着痕迹呼啦啦飞走一片。

    施法净了手后,他便又开始套近乎:

    “我确实需要这些文书,你我何等亲密的关系,直接给我岂不——”

    “弈泽太子!”

    熟料耳边,猛不丁炸起柏麟帝君的怒喝声。

    炸得弈泽的话,直接卡在喉咙将吐未吐;惊得黎初的心,登时悬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没听到多少内容吧?!

    黎初心有余悸,唯恐被他知晓自己所谋;脑中回忆了圈,发现自出了飞羽宫,弈泽所言皆是些无用之语,遂松了口气,行礼道:“参见帝君,属下这便去影像局交割。”

    弈泽也紧跟着行礼。

    柏麟帝君不免又被这俩“妇唱夫随”的行礼动作刺了满眼。

    他到此已有片刻,适才二人并肩而立、闲聊投食,语气亲昵随和,姿态闲适放松,并未有任何越矩之处:却教柏麟觉得眼前这幅场景,比之那段影像更为刺眼!

    “太子,”他慢悠悠开口,帝君威严尽显,“你父亲并未在飞羽宫等你,这儿,也不是你回东海的方向!”

    视线偏了偏,又转到南天帝姬身上:她今日同往常无甚差别,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素色云裳,只松松挽了个髻,配以玉钿点缀。她影像中的打扮,倒比平时更像个帝姬,柏麟帝君可有可无比较到:片中她饰演与未婚夫久别重逢的女子,自是要好好盛装一番……

    “罢了,”柏麟看着她,蹙起眉心道,“不是要去交割吗,还愣着干嘛。”

    仍是斥责的话语,语气较方才,却是缓和不少。

    骂也好,罚也罢,他们相识许久,若这俩法子有用,她也不至于让自己如此头疼。况且这次,总归是那条龙先找她的。

    黎初嘴上应是,脚下却是踟蹰不前,想到自己日后免不了水族的帮助,故临走前,还是替弈泽解围道:“太子不必过分忧虑,帝君既让你领这差事,便是看中于你。”

    她是在侧面告诉柏麟:弈泽找她,是为差事,而非影片;既要用他,莫再降罪。

    然这话却只换来弈泽心中无奈:南天帝姬对自己这番“好意”,恐又会教对面之人误解成对他的“在意”。

    果不其然柏麟帝君听后,只面无表情催促她尽快动身。

    待她身影一消散,即唤来仙侍吩咐:“太子于天界不甚熟悉,速引他去中天殿寻东海龙王。”

    弈泽只好老老实实跟着走,途中不忘琢磨今日得来的秘辛:柏麟帝君方才现身,已未再佩戴南天帝姬所赠月石簪。若原先在殿中他只有四分确定,眼下可以升至六分了。

    想着想着,心底忽而生出几分隐秘快感:许是清楚黎初对柏麟的态度,他不仅没有碰到强劲情敌的危机感,反倒迫不及待希望看到柏麟帝君垂头丧气铩羽而归的景象。

    自己费尽心力,也没得到她多少另眼相待,难道柏麟一个修无情道的能?

    然思及此,弈泽脑中却忽而浮现出一个人——也许,自己该借这份差事去趟南海,结交下蓬莱少主洛渊。

    可他虽洞悉男女情-事,对柏麟帝君堪称清奇的脑回路还是缺乏了解:明明南天帝姬才是主谋,他是从犯,柏麟却仍直接将错处归咎到他身上。

    自诩清醒冷眼旁观,然感情一事既掺和进去,便是那局中之人,往往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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