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当真是放肆!我好心劝告,她竟然敢打我。后头又出来了个姨太太带着两个鬼哭狼嚎的男娃,吵得人头疼,还扑上来,也是歹毒的货色!”

    王仙之当着儿子的面一锤定音,“总之,日后再不许和什么外八道里的陆家七家来往!”

    王嬷嬷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个玉碗,里头放着给王仙之消肿用的冰块。小声劝道:“少爷定是被蛊惑了,夫人消消气。您这几日不是挑了许多姑娘给少爷么?”

    “不妨让少爷看看画册,或有中意的。也能把心思挪一挪……”

    王仙之矜持的点了点头,端是一方名门贵妇的姿态。只是配着她那犹如猪头的脸颊,显得格外可笑。

    伺候的小婢替她用冰块敷着脸,见她点头。一时间腾不出手来,连忙示意另一边的婢女去拿画册。

    王仙之用手指在画册上,道:“母亲已为你挑了几个极出色的女子,这个叫张璋儿。只是身份低微了些,但容颜身段都是不差的,好生养着呢!还是女学生,和你也说得上话。”

    司惟诫也不看,垂眸一言不发。黑色的发丝垂落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带着几分冰冷。

    王仙之也许没看见司惟诫冷若冰霜的脸色,也许根本不在意儿子的想法。仍旧自顾自的:“我去找算命大师给你挑个好日子,你们按着时辰同房,定然能生个……”

    “够了!”司惟诫腾地站了起来,还未等他再说什么。

    王仙之身子一恍,一张保养得当的面容扭曲了一瞬,不可置信道:“子诫你站住!你刚刚是在呵斥为母?”

    司惟诫压下心中杂绪,平复神色,“我知道您做了什么,还有父亲那边的事情。”

    王仙之仿佛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鸡,眼睛闪烁,高亢的尖叫道:“子诫,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周成是我丈夫,我怎么可能会害他?你居然怀疑我害了你父亲?!”

    “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谁?肯定是挑拨我们母子关系的。子诫,你千万别信……”

    司惟诫抬手打断了王仙之的喋喋不休,“第一:我从来没有说过是您害了父亲。第二:是您先上陆家挑衅的,您在陆家说的那些话,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心劝告。第三:从始至终都是我喜欢陆家小姐,她什么也没有做过,甚至根本不知道。”

    “最后,母子一场,您放我一马,也是放您自己一马。”

    王仙之只觉得天都塌了,整个人耳晕目眩。欲言又止,讷讷叫了一声:“子诫……”

    司惟诫只是道:“麻烦您不要再插手我的婚事了,我自有主张。”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一夫一妻制才是正行。我之一生只娶心爱之人,绝不需要和不相干的人多子多福!也不打算走父亲的路子。”

    王仙之脸也不敷了,一巴掌打开,伺候在旁边的婢女。

    “子诫你要气死我吗?!你非陆家女不可?别胡说,司家一脉单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绝了司家的后。另外,我绝对不同意你不继承父业!”

    两个小婢早有自知之明,这些事儿不是她们能掺和的了。刚挨了一巴掌,见母子二人起争执,便退下去了。

    唯有王嬷嬷自倚是几十年的老经历了,仍想劝劝。

    “少爷,夫人说的对!这哪里是什么不相关的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夫妻。啊不,夫妾!怎好不遵从?”

    “容老奴说句话,您若是不满意这个姑娘,咱们换几个便是了。瞧瞧这个,面若满月,身段丰腴……”

    司惟诫心中腻烦透了,不愿她们牵扯到旁的女子,把人家当成什么唾手可得的货物。又不得不解释,免得她们第二天不打招呼,立刻就从外头抬回一大批女人来。

    “闭嘴!少撺掇母亲。司家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要什么子孙?承什么父业?正逢乱世,生下来也是受罪,不如不生。”

    王仙之慌里慌张,自小的乡音也带了出来,忙道:“别哩!”

    “罢了,恕儿不孝。”司惟诫心知自己绝然改变不了母亲几十年的固执,索性留书一封,连夜北上找旧友去了。

    王仙之又不是没干过乱点鸳鸯谱的事,只不过当初是对司成做的罢了。十几年前,王仙之一嫁入司家就主动给司成送了四个貌美如花的大丫鬟。

    司成当时人都懵了,固然司家是听媒人说王仙之贤惠之名才去求娶的,但这未免太过贤惠了。才娶妻就纳丫鬟,算什么?显得他饿鬼似的,见着一块好肉就要往嘴里叼?

    那些丫鬟便都打发了,各自婚配去。黄大花就是嫁了人又回来伺候的,不过岁数上来以后倒隐了本名,人人都叫她王嬷嬷了。

    这倒也罢了,偏偏后来王仙之怕人家说她好妒,更怕惹了公婆不快,从此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一有孕,便叫族人到外头替司成聘良家之女为妾,还寻思着要给丈夫一个惊喜。

    司成“惊喜”得很,立即把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清理了个干净……倒平白无故得罪了不少族人。

    *

    “叩叩叩!”

    更深露重,已是夜半深眠时,陆家大门却响起阵阵敲门声。

    “谁呀?”守夜的问。

    “老哥,这么晚了,守夜嘞?烦请叫个主事的来,就说是你家大小姐同窗旧友。”

    不一会儿,鲁二来了。

    “更深露重,不便打扰。烦您将这封信交给陆大小姐,告辞了。”

    月黑风高,朦胧的光线下对面小厮打扮的一群人里头,领头的递出一封信。鲁二摸不着头脑,防备道:“得,从没见过半夜三更的信件。还是给大小姐的?这么些人是抬着什么?”

    “诶!说来话就长了。咋的,跟着我家少爷去了外国几年,老哥不认得我了?我家少爷是陆小姐同窗……”

    鲁二听了熟悉的口吻,恍惚大悟:“你小子啊!”

    陆、司两家世交,故佣人也多有相识的。

    领头的忙交了信,道:“老哥,我这夜里头跟着赶路呢,您代上一句替老夫人赔罪。”话还没撂下,他倒跑了。

    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把礼物丢下,一溜烟儿也跟着跑了,后头倒像狗撵着咬一样。

    鲁二摇摇头,将信妥帖收好。道一句:“玄呐!”便令人将赔礼收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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