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是一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看到我们这样的情况,二话没说,把车开得又稳又快,很快就把我们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市级医院急诊室门口。

    车刚停好,我便抱着孩子向急诊室奔去。杭惠泽付好车资,谢过司机,拿着行李紧跟其后。

    急症室里的医生、护士看到我满头大汗,神色紧张地抱着一个小孩跑进去,立马迎过来接了手。一个五十来岁、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男医生,开始给孩子检查。我无意中瞄到他的胸牌,呀!是儿科主任!遇到临床经验丰富的专家看诊,这孩子肯定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经过专家的一番“望闻问切”,很快得出诊断结果:孩子食物中毒了。也幸好及时送医,如果再晚点,后果将不堪设想。听完医生的话,我终于松了口气。同时也庆幸,还好自己这次起了好奇之心。不然,这个孩子就……

    确诊后,医生和护士也就开始配合对孩子进行治疗。不得不说,急诊室里的那位医生和几位护士的素质都很不错。从送孩子进来就医,到对孩子进行治疗,也就二十分钟的事,效率算很高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家先救人,而不是开口先叫你交钱。

    刚才医生问诊的时候,还对我吼了两嗓子,意思是我这做家长的,怎能把孩子照顾成这样?衣服破烂脏污不说,孩子竟然还食物中毒?

    哪想,我还来不及开口辩护,那个跟来的大小孩和一个中年妇女就替我澄清了事实真相。那时,我才注意到,竟然还有一个人跟着我们一起送孩子过来医院。只不过,她是搭的另一辆车跟在后面,而我和杭惠泽的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了,根本没有察觉。

    “孩子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晚点他输完液,我还会再给他检查一下。看样子,是不需要住院的,不过,孩子得卧床静养两天。饮食方面也要稍为注意,以流质清淡为主。”这时医生已经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一边写着处方,一边对我说。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医生。”我回答。

    “呐,这是孩子的治疗费用,你拿到收费窗口那边划价交费吧。”说完,他把写好的处方递给了我。

    我接过处方,又把它递给杭惠泽,这事让他去办。

    “姑娘,我这有三百块,孩子的医疗费我也出一点儿。” 这时,那个中年妇女说话了,并递了三张一百元的钞票给我。

    刚才她一直跟在旁边,看着整个急诊过程,还安慰那个大小孩,说没事没事。而那两个孩子似乎认识她,见到她也来了后,情绪平复不少,好像觉得有了主心骨一样。

    我没接过她的钱,只示意她先坐等一会儿。转头,我交待杭惠泽:你去付好医疗费后,再到外面买点适合两个孩子吃的食物回来,我在这里看着孩子。

    这会,孩子因为输完一瓶200CC的药水,情况有所好转,苍白泛青的小脸,终于恢复了少许血色。我和那个女人也才真正放下心来,坐在一边开始轻声细语地交谈起来。

    我果然猜得没错,关于这两个孩子,她是知情人。

    她先是对我及时把孩子送医的行为,真诚地感谢了一番,然后才娓娓道出那两个孩子的情况,以及简单地说明了一下她的身份。

    她叫丁爱华,土生土长宣州人,家住新江街道----也就是汽车站的附近。而她也是在新江街道办事处工作,主要负责辖区内常住及流动人口的管理和计划生育工作,所以,对两孩子的情况才会那么了解。

    这两个孩子,大的叫刘浚,8岁;生病的小的叫周冬冬,6岁,原被住在新江街道垃圾场边上一个废弃的破败铁皮屋里的彭老太收养。

    彭老太原籍河南,40岁丧偶,60岁那年,一场人祸,小村庄被一把大火烧了精光。想想自己年老体衰,唯一的儿子也不会再回来这个贫穷的小山村,于是就没了再新建房屋的想法。而是干脆去投靠儿子,想晚年能跟儿子多呆呆,享享清福。不想,等她好不容易来到宣州,寻上儿子留给她的地址时,那里的住户竟然说没有这个人,可能是老太太记错地址了。

    老太太看无处可去,也想留下来找儿子,于是开始了在宣州以捡破烂为生的日子,周冬冬就是那年冬天,捡破烂时捡到的。

    彭老太很穷,但心特善,也很有骨气,年纪虽然不小了,还带个襁褓婴儿,住在破房子里,却从不出去乞讨。新江几个车站经常出现彭老太捡破烂的佝偻身影,后来,和周边的人熟悉了,就常有好心的邻居帮衬一些,就这样把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长大。

    周冬冬四岁那年,彭老太不知什么原因又收养了一个六岁的小孩,这个小孩就是刘浚了。三个人的日子过得更拮据了。也许是太穷苦,两个孩子特别懂事乖巧,整天都跟奶奶一起去捡可卖钱的垃圾,三奶孙就这么相依为命过了两年。

    但命运总是考验人,上月末,老太太忽然得病,没撑两天便撒手人寰了,留下两个幼小可怜的孩子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个世上。而且,直至死前,她也没有找到唯一的儿子周朝辉。

    没有成人照顾的孩子,下场总是凄惨的。眼看着两个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突然间再次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丁爱华心里很不好受。她想着把两个孩子送到福利院,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得到好心人家的领养。

    可事情太不凑巧,彭老太刚刚去世没几天,她长年卧病在床的婆婆,病情也突然加剧住进了重症病房。她爱人是独子,她们两口子也都在上班,大学刚毕业的女儿在沪市那边上班。这下好了,照顾自己婆婆的事就让她忙得焦头烂额,也就暂时没有时间管两个小孩的事了。

    今天,还是她出来买菜,老远看到我抱着周冬冬急冲冲地上了出租车,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放心不下,于是赶紧招了一辆车跟过来看看究竟呢。

    让她想不到的是,半个多月没见着两个孩子,一脸凄惨的模样不说,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事。还好有我及时帮助,不然,真要发生了不好的事,她的良心会一辈子都不安。

    听丁爱华说完两个孩子的故事,我心酸不已!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个好好的孩子为什么会被抛弃呢?

    同时,我被彭奶奶坚毅的性格和无私的爱心所感动、感染,也为她直到去世都没找到自己的儿子而深感遗憾。当然,丁阿姨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不然,也不会跟着一起过来,还要出医药费。看两个孩子对她的依赖和不设防,也知道平日里,两孩子肯定少不了得到她的诸多照顾。

    杭惠泽的动作也算迅速,半小时左右拎回了一碗瘦肉粥和三份快餐。

    我招呼丁阿姨吃一份快餐,又拿一份给刘浚,剩下的一份给了杭惠泽。刘浚可能是饿了好几天了,现在弟弟已经没事,也放松下来,看我递了一份饭给他,跟我说了声谢谢就接了过去。

    到是丁阿姨一直推辞说不吃,等会她回家再吃。还说让她来喂冬冬喝粥,我们夫妻先吃饭。

    折腾了近一小时,我也觉得饿了,也就没跟多她客气。

    吃饭的时候,听丁阿姨问两个孩子,最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刘浚就说,他们二人还是自己在原来的铁皮屋里住,平时也捡垃圾卖钱,但人小,捡得不多,经常不够钱买吃的,大部分的时候,两人都只能靠捡垃圾桶里的食物填饱肚子。

    原来是这样,难怪孩子会食物中毒!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好的食物很快都要变坏,何况原本就馊了的?

    哎……我心里长长地吁了口气,难道这是上天送给我的另外一份礼物?知道我上辈子正打算到儿童福利院领养小孩,却来不及去做吗?

    这又是一桩缘分,我和孩子的缘分。不然,也不能让我在车站那边碰到他们,一切皆是天意。我不由看了一眼杭惠泽,想着怎么和他开口说这件事,我想收养两个孩子的事。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也正哭丧着一张脸望着我,意思大概是:为什么两个孩子要靠吃垃圾桶食物渡日?

    于是我又把刚才丁阿姨跟我说的故事,转述一遍给他听。结果,听完,想不到,杭惠泽竟然流泪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一刻,他却流泪了!

    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他是这么一个情感丰富的男人!看他如此,我没觉得“娘们”,只觉得无比的欣慰和骄傲!看来,收养俩孩子的事,非常有戏!

    因为冬冬刚食物中毒,胃弱,只喂了小半碗后,就不喂了。我和杭惠泽,刘浚都已吃好,坐在一旁。看丁阿姨收起肉粥,我才说道:“丁姨,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吃中饭吧。医生说下午还会给冬冬复查一下,我们今天也不回栖县了,孩子没好完,我们不放心。你家里有事的话,就先去忙,我们交换一下电话,晚点有什么情况,我打电话给你说,让你也放心。”

    “也好。我先回家一趟,晚点再过来。有什么事,你们立马给我打电话。”丁爱华对我和杭惠泽的印象很好,凭她干人口管理几十年阅人无数的经验,加上刚才谈话的时候,我也跟她说了我的大致情况,她十分肯定我和杭惠泽是大大的良民,完全值得信任。

    “哦,对了,你说不回去了,那今晚就要住宣州了?”丁爱华又问。

    “嗯,我们打算就住在医院的招待所里,离医院近,有什么事也方便。”

    “这样也好。原本,我还想着邀请你们到我那去呢。看来,还是你们考虑周到。”

    “丁姨客气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拜访你的。”

    接着,丁阿姨又叮嘱了刘浚几句,然后,放心地回家了,而我和杭惠泽则继续守在急诊治疗室这边。

    看了看时间,时针指向13点。既然打算留宿宣州,是得赶快去把住房的问题解决了。

    冬冬的药水还有最后一瓶,需要留一个人看着,这个活无疑是我的。然后,我对杭惠泽说,你开好房后,再上街去给两个孩子分别买几套衣物,虽然四月下旬了,但天气还是比较冷,所以里里外外都要买。直到我唠唠叨叨吩咐半天,他才领命而去。

    等他离开后,我跟护士借了个脸盆,又从背包里拿了根毛巾出来,准备去找点热水给两孩子擦擦。

    既然决定收养他们,就该拿出做父母的样子,让孩子感受到发自内心的真诚和温暖,到时,孩子也才心甘情愿被我们所收养,和我们一起生活。这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吃过的苦太多,又非常懂事,也很敏感。尊重不分年龄,收养与被收养是相互的,我希望将来我们能成为超越血缘关系的、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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