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石打开，里面映出乔入幽住过的问天塔三楼，石碑间多了一个架子，架子上撑着一件白色的裙子，隔着印石也能看出裙子的材质与众不同，裙子的左肩上用金线绣了一个栩栩如生的虎头，搭配的护腕上也绣了金色的风纹，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书桌上放了一张纸，纸上是白虎令主那熟悉的字迹：“小姑娘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乔入幽收了映像，垂目看着手中的印石：“你以为凭这个东西，就能让本座为你们所用？”
普云师太双手合十：“贫尼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做的却是另一回事。
乔入幽将印石收入随意袋中，手指触碰到一点柔软，仔细一看，是剑灵占据这身体时，硬从冰清阁那个小姑娘要来的兔尾巴，她忍不住捏了捏，嗯，的确很软。
燕奚喘息着睁开眼睛，眼中的眼神很复杂，显然已经恢复了部分记忆：“那些鬼子不是被你吸引，而是被黄泉裂口的阴气吸引出来的……”
他对自己靠在乔入幽怀里感觉很是不自在。
“嗯。”乔入幽松开手里的兔尾巴，她虽然已经不是给一件漂亮衣服就会开心很久的小姑娘了，可外面还有许多未经人间疾苦的小姑娘。
燕奚扶着乔入幽的手臂站起来：“我没事了。”
乔入幽抓着他的手腕，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想要躲开我？”
“没有，我……”燕奚深吸一口气，闭着眼艰难地开口，“我觉得我不干净，我……我和魅魔……”
站在一边用雀翎扇遮住半张脸，眼睛在扇子边缘滴溜溜转着看热闹的孔雀夫人开了口：“魅魔，听说过啊，怎么？你被她睡过啊？就她一个吗？那和我们鬼主比起来可不算什么，我们鬼主没睡过一千也有八百……”
对上乔入幽想杀人的眼神，她忙摇着扇子假咳起来，一扭腰化作一缕黑烟往黄泉裂口飘去：“鬼主啊，我看这些鬼子不好对付，我去把那几个也叫出来~~”
“我丢进去的那九个女孩，”乔入幽对着窜进黄泉裂口的黑烟说，“全都带回来，我要活的。”
她转头对普云师太说：“老尼姑，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带着你的人滚一边去，别碍着本座抽这些鬼子的大嘴巴子。”
燕奚被推到了莫子桑身边，莫子桑听乔入幽不客气地吩咐：“他掉一根头发，我就剁了你的脑袋。”
莫子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上官彤。
上官彤深吸一口气：“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位可是鬼主，她说的话，你可听着吧。”
普云师太已经在召集所有还活着的修仙者到东南角，聚起所有防护的法器，将剩下的两百来人护在其中。
上官彤和莫子桑扶着燕奚往东南边走，莫子桑忍不住回头看：“你说她是鬼主？是那个传说中的鬼主吗？”
多少年以后，他回想起当时看到的那一幕，仍觉得惊天动地，空气漩涡中冒出五个奇形怪状的鬼子，会合之前出来的三个鬼子攻向干瘦的少女，少女悬空而立毫不畏惧的模样。
十一道鬼影从黄泉裂口飘出：“臣等参见鬼王！”
绿色火焰铺满整个万仞山，这个结界是莫子桑和万剑门主共同布下，这冰冷而强大的力量冲击着结界，莫子桑一个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莫子桑醒过来，南海已经恢复了平静，空气漩涡不见了，黄泉裂口也不见了，小岛上残存的法坛，地上的剑痕都在说，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普云师太走过来，目光慈爱地看着他们：“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燕奚看着普云师太和走过来的霍重霄：“劳烦转告天下仙盟，我有办法能重新封印噬天大阵，条件是……”
他看向上官彤：“这位做四方城的新城主。”
又看向莫子桑：“这位继任青竹堂新堂首。”
“我没那个想法！”
上官彤和莫子桑吓了一跳，齐声脱口而出。
“现在可以想了。”燕奚很温和地说。
普云师太和霍重霄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个年轻人长得清秀俊美，态度也彬彬有礼，可却给人一种运筹帷幄的压迫感。
“我随你们一块去四方城，重建需要的人力或是财力，我有。”燕奚看着上官彤，“乔乔一定会把萧姑娘带回来的，我即是百草门门主，又是天材地宝阁的阁主，无论需要什么样珍惜的草药，只要能让萧姑娘恢复原样，都可以寻来。”
上官彤怔忪了一下，低头叹了口气：“我怎么心里一半高兴一半不太高兴呢？”
莫子桑实诚地说：“大约是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对别人而言却是轻而易举，所以心里不是滋味吧。”
莫子桑和上官彤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四方城是修仙界的，青竹堂却不是，无论堂首做了什么，可青竹堂立堂的初衷是没错的，也的确帮过很多人入道，在下厚颜恳请天下仙盟去伪存真，将魔道鬼道的术法焚毁，留下好的修仙之作，天下修者尽可来翻阅谈学，不至于让前辈们的心血埋没。”
在他的心目中，青竹堂才是他的家。
上官彤老气横秋地叹口气：“我还是回四方城吧，那么多来做生意的寻常人，旦夕之间辛苦赚的家业就没了，我总得带人清理重修吧，一大堆事呢。”
他记得阿娘是如何辛苦地打理四方城，他自然也不稀罕当什么城主，可他不能看着阿娘的心血就此毁了。
九老之中出了一个叛徒于衔道长，四个刚刚战死，剩下的人就以普云师太最为德高望重：“也不用去止戈岛了，贫尼觉得百草门住有心在此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实属义举，七星堂和天下仙盟自当全力协助。”
她撇开天材地宝阁阁主身份不谈，只称其为百草门门主，那是暗戳戳地将燕奚归到天下仙盟之中了。
霍重霄却还有些疑虑：“不知道阁下此举所图为何？”
燕奚看着黄泉裂口消失的地方，他清楚地看到乔入幽和十一个鬼影跳下去的时候，回头对他说了一句话，虽然隔得远他没听见，可他可以很确定，乔入幽说的是——等我回来。
他被放在冰棺中的时候，跟着魅魔去过很多地方，其中就有鬼主的鬼泣崖，他有足够的财力将鬼泣崖修回原来的模样，可他觉得乔入幽并不喜欢那个地方。
虽然抱怨着非要他哄才肯起床，课业从来都不肯做，夫子一讲课就入定修自己的行，可乔入幽在四方城的时候，还是每天都去了青竹堂。
是不是在鬼主称霸天下的那些年岁，看着正道中人前仆后继来斩妖除魔的时候，在某一个醉意朦胧的夜晚，她也有想过，如果当年乔铸没有鬼迷心窍让她去当诱饵，她是不是就会被乔铸带回师门。
然后懵懵懂懂地拜入门下，或许经过十年八年打杂的外门弟子生涯，跌跌撞撞地考入内门，再成为一个勤勤恳恳的修仙弟子，又在某年某月某日，突然出现一个祸乱天下的魔头，她会跟着师姐妹们不顾生死，不想后果地冲上去，成为除魔卫道路上的一蓬垫脚的烟花……
乔铸耗尽心力赔上转世轮回的机会燃尽命元，为乔入幽换来短短的修仙生涯，也许并不是白费心力，或许正是他的坚持，才让乔入幽在最后时刻选择站在了天下仙盟这一边。
四方城重建的时候，燕奚仗着自己是最大的金主，私心占了一块临湖的风水宝地，修了一栋两层的竹楼，前面池塘后面花架，池中有鱼架下有猫，简单又热闹。
一晃屋后的竹笋又可以采了，凉拌竹笋刚摆上桌，上官彤就提着一壶酒来了，半壶酒下肚，他忍不住有些唏嘘：“这都十年了，姓乔的到底能不能把萧南带回来啊？”
燕奚端着一碟子甜点过来：“这是我新学的点心，你试试。”
“我不爱吃甜的。”上官彤摆摆手，经过十年的磨砺，他个子虽然没长多少，容貌却成熟了不少，为了彰显威严特地留了两撇小胡子。
他举起酒杯，很是感叹地看向燕奚：“这么多年还是你好，一点都没有变。”
燕奚端起酒杯笑了笑：“我快不行了。”
在上官彤惊讶的目光中，他继续说：“之前秦堂首就曾说过，一旦找回了记忆，知道身体不是自己的，身体很快就会石化，我最近感觉手指不太灵活，只怕是石化已经开始了。”
上官彤动了动嘴，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不死民的身体已经用完了，原来的身体又没法用了，真到了那一步……
“那倒也没什么，乔乔她不回来，我正好去找她。”燕奚抬眼看向波光粼粼的玄武湖，玄武岛上长着一个古怪的树桩，树桩似木非木，似石非石，不但占据了整个玄武岛，其粗壮的树根还延伸到了湖水里。
以不死树的树桩吸取噬天大阵阵眼的魔气，慢慢地消散在天地间，这是燕奚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上官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算起来魅魔可是你的道侣，嗯，你们当年感情应当很好。”
燕奚收回目光，转头扫了一眼窗边的书桌，上面堆着一些手稿：“等我出书的时候，你可要捧场买一本。”
“我买十本，不，一百本，”上官彤举起酒杯，“再帮莫堂首预订一百本。”
“莫兄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燕奚问。
这是南海一战十年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上官彤和莫子桑都会来和他不醉不归，今年莫子桑没来倒是让人意外。
“京城出了个专吃人心的妖怪，七星堂悬赏五千金，为了赚赏金补贴青竹堂，他这个堂首只能当个劳碌命了。”上官彤给两人的杯子满上酒。
他似乎也有不少心事，有心事的人总是醉得比较快。
送走了偏偏倒倒的上官彤，燕奚一时间没有睡意，他坐在花藤下遥望天上的月亮，双手互搓着已经感觉到僵硬的手指。
他并不害怕死亡，毕竟他是一个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浑浑噩噩熬了千年，不过是去一个早该去的地方罢了。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黄泉不知道大不大，等我下去之后能不能找到乔……”燕奚也有七分醉意，随口应了半句，突然惊觉上官彤已经走了，这是……
他猛地转过头站起身，站的太急踩到自己的衣摆，若不是肩撞在花架上，人已经跌在了地上。
坐在花架下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就着纷落的花瓣，咬了一口手里的点心：“嗯，好吃。”
燕奚扑过去抱住她，脸埋在她的颈侧，叹息似的说：“你回来了，你总算是回来了……”
（完结）
书桌上放了一张纸，纸上是白虎令主那熟悉的字迹：“小姑娘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乔入幽收了映像，垂目看着手中的印石：“你以为凭这个东西，就能让本座为你们所用？”
普云师太双手合十：“贫尼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做的却是另一回事。
乔入幽将印石收入随意袋中，手指触碰到一点柔软，仔细一看，是剑灵占据这身体时，硬从冰清阁那个小姑娘要来的兔尾巴，她忍不住捏了捏，嗯，的确很软。
燕奚喘息着睁开眼睛，眼中的眼神很复杂，显然已经恢复了部分记忆：“那些鬼子不是被你吸引，而是被黄泉裂口的阴气吸引出来的……”
他对自己靠在乔入幽怀里感觉很是不自在。
“嗯。”乔入幽松开手里的兔尾巴，她虽然已经不是给一件漂亮衣服就会开心很久的小姑娘了，可外面还有许多未经人间疾苦的小姑娘。
燕奚扶着乔入幽的手臂站起来：“我没事了。”
乔入幽抓着他的手腕，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想要躲开我？”
“没有，我……”燕奚深吸一口气，闭着眼艰难地开口，“我觉得我不干净，我……我和魅魔……”
站在一边用雀翎扇遮住半张脸，眼睛在扇子边缘滴溜溜转着看热闹的孔雀夫人开了口：“魅魔，听说过啊，怎么？你被她睡过啊？就她一个吗？那和我们鬼主比起来可不算什么，我们鬼主没睡过一千也有八百……”
对上乔入幽想杀人的眼神，她忙摇着扇子假咳起来，一扭腰化作一缕黑烟往黄泉裂口飘去：“鬼主啊，我看这些鬼子不好对付，我去把那几个也叫出来~~”
“我丢进去的那九个女孩，”乔入幽对着窜进黄泉裂口的黑烟说，“全都带回来，我要活的。”
她转头对普云师太说：“老尼姑，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带着你的人滚一边去，别碍着本座抽这些鬼子的大嘴巴子。”
燕奚被推到了莫子桑身边，莫子桑听乔入幽不客气地吩咐：“他掉一根头发，我就剁了你的脑袋。”
莫子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上官彤。
上官彤深吸一口气：“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位可是鬼主，她说的话，你可听着吧。”
普云师太已经在召集所有还活着的修仙者到东南角，聚起所有防护的法器，将剩下的两百来人护在其中。
上官彤和莫子桑扶着燕奚往东南边走，莫子桑忍不住回头看：“你说她是鬼主？是那个传说中的鬼主吗？”
多少年以后，他回想起当时看到的那一幕，仍觉得惊天动地，空气漩涡中冒出五个奇形怪状的鬼子，会合之前出来的三个鬼子攻向干瘦的少女，少女悬空而立毫不畏惧的模样。
十一道鬼影从黄泉裂口飘出：“臣等参见鬼王！”
绿色火焰铺满整个万仞山，这个结界是莫子桑和万剑门主共同布下，这冰冷而强大的力量冲击着结界，莫子桑一个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莫子桑醒过来，南海已经恢复了平静，空气漩涡不见了，黄泉裂口也不见了，小岛上残存的法坛，地上的剑痕都在说，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普云师太走过来，目光慈爱地看着他们：“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燕奚看着普云师太和走过来的霍重霄：“劳烦转告天下仙盟，我有办法能重新封印噬天大阵，条件是……”
他看向上官彤：“这位做四方城的新城主。”
又看向莫子桑：“这位继任青竹堂新堂首。”
“我没那个想法！”
上官彤和莫子桑吓了一跳，齐声脱口而出。
“现在可以想了。”燕奚很温和地说。
普云师太和霍重霄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个年轻人长得清秀俊美，态度也彬彬有礼，可却给人一种运筹帷幄的压迫感。
“我随你们一块去四方城，重建需要的人力或是财力，我有。”燕奚看着上官彤，“乔乔一定会把萧姑娘带回来的，我即是百草门门主，又是天材地宝阁的阁主，无论需要什么样珍惜的草药，只要能让萧姑娘恢复原样，都可以寻来。”
上官彤怔忪了一下，低头叹了口气：“我怎么心里一半高兴一半不太高兴呢？”
莫子桑实诚地说：“大约是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对别人而言却是轻而易举，所以心里不是滋味吧。”
莫子桑和上官彤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四方城是修仙界的，青竹堂却不是，无论堂首做了什么，可青竹堂立堂的初衷是没错的，也的确帮过很多人入道，在下厚颜恳请天下仙盟去伪存真，将魔道鬼道的术法焚毁，留下好的修仙之作，天下修者尽可来翻阅谈学，不至于让前辈们的心血埋没。”
在他的心目中，青竹堂才是他的家。
上官彤老气横秋地叹口气：“我还是回四方城吧，那么多来做生意的寻常人，旦夕之间辛苦赚的家业就没了，我总得带人清理重修吧，一大堆事呢。”
他记得阿娘是如何辛苦地打理四方城，他自然也不稀罕当什么城主，可他不能看着阿娘的心血就此毁了。
九老之中出了一个叛徒于衔道长，四个刚刚战死，剩下的人就以普云师太最为德高望重：“也不用去止戈岛了，贫尼觉得百草门住有心在此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实属义举，七星堂和天下仙盟自当全力协助。”
她撇开天材地宝阁阁主身份不谈，只称其为百草门门主，那是暗戳戳地将燕奚归到天下仙盟之中了。
霍重霄却还有些疑虑：“不知道阁下此举所图为何？”
燕奚看着黄泉裂口消失的地方，他清楚地看到乔入幽和十一个鬼影跳下去的时候，回头对他说了一句话，虽然隔得远他没听见，可他可以很确定，乔入幽说的是——等我回来。
他被放在冰棺中的时候，跟着魅魔去过很多地方，其中就有鬼主的鬼泣崖，他有足够的财力将鬼泣崖修回原来的模样，可他觉得乔入幽并不喜欢那个地方。
虽然抱怨着非要他哄才肯起床，课业从来都不肯做，夫子一讲课就入定修自己的行，可乔入幽在四方城的时候，还是每天都去了青竹堂。
是不是在鬼主称霸天下的那些年岁，看着正道中人前仆后继来斩妖除魔的时候，在某一个醉意朦胧的夜晚，她也有想过，如果当年乔铸没有鬼迷心窍让她去当诱饵，她是不是就会被乔铸带回师门。
然后懵懵懂懂地拜入门下，或许经过十年八年打杂的外门弟子生涯，跌跌撞撞地考入内门，再成为一个勤勤恳恳的修仙弟子，又在某年某月某日，突然出现一个祸乱天下的魔头，她会跟着师姐妹们不顾生死，不想后果地冲上去，成为除魔卫道路上的一蓬垫脚的烟花……
乔铸耗尽心力赔上转世轮回的机会燃尽命元，为乔入幽换来短短的修仙生涯，也许并不是白费心力，或许正是他的坚持，才让乔入幽在最后时刻选择站在了天下仙盟这一边。
四方城重建的时候，燕奚仗着自己是最大的金主，私心占了一块临湖的风水宝地，修了一栋两层的竹楼，前面池塘后面花架，池中有鱼架下有猫，简单又热闹。
一晃屋后的竹笋又可以采了，凉拌竹笋刚摆上桌，上官彤就提着一壶酒来了，半壶酒下肚，他忍不住有些唏嘘：“这都十年了，姓乔的到底能不能把萧南带回来啊？”
燕奚端着一碟子甜点过来：“这是我新学的点心，你试试。”
“我不爱吃甜的。”上官彤摆摆手，经过十年的磨砺，他个子虽然没长多少，容貌却成熟了不少，为了彰显威严特地留了两撇小胡子。
他举起酒杯，很是感叹地看向燕奚：“这么多年还是你好，一点都没有变。”
燕奚端起酒杯笑了笑：“我快不行了。”
在上官彤惊讶的目光中，他继续说：“之前秦堂首就曾说过，一旦找回了记忆，知道身体不是自己的，身体很快就会石化，我最近感觉手指不太灵活，只怕是石化已经开始了。”
上官彤动了动嘴，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不死民的身体已经用完了，原来的身体又没法用了，真到了那一步……
“那倒也没什么，乔乔她不回来，我正好去找她。”燕奚抬眼看向波光粼粼的玄武湖，玄武岛上长着一个古怪的树桩，树桩似木非木，似石非石，不但占据了整个玄武岛，其粗壮的树根还延伸到了湖水里。
以不死树的树桩吸取噬天大阵阵眼的魔气，慢慢地消散在天地间，这是燕奚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上官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算起来魅魔可是你的道侣，嗯，你们当年感情应当很好。”
燕奚收回目光，转头扫了一眼窗边的书桌，上面堆着一些手稿：“等我出书的时候，你可要捧场买一本。”
“我买十本，不，一百本，”上官彤举起酒杯，“再帮莫堂首预订一百本。”
“莫兄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燕奚问。
这是南海一战十年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上官彤和莫子桑都会来和他不醉不归，今年莫子桑没来倒是让人意外。
“京城出了个专吃人心的妖怪，七星堂悬赏五千金，为了赚赏金补贴青竹堂，他这个堂首只能当个劳碌命了。”上官彤给两人的杯子满上酒。
他似乎也有不少心事，有心事的人总是醉得比较快。
送走了偏偏倒倒的上官彤，燕奚一时间没有睡意，他坐在花藤下遥望天上的月亮，双手互搓着已经感觉到僵硬的手指。
他并不害怕死亡，毕竟他是一个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浑浑噩噩熬了千年，不过是去一个早该去的地方罢了。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黄泉不知道大不大，等我下去之后能不能找到乔……”燕奚也有七分醉意，随口应了半句，突然惊觉上官彤已经走了，这是……
他猛地转过头站起身，站的太急踩到自己的衣摆，若不是肩撞在花架上，人已经跌在了地上。
坐在花架下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就着纷落的花瓣，咬了一口手里的点心：“嗯，好吃。”
燕奚扑过去抱住她，脸埋在她的颈侧，叹息似的说：“你回来了，你总算是回来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