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珺只觉脖子被拘的酸疼,人也跟着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以及不知是脑子里,还是耳边,传来的滴滴声。

    她捂着头,摇了摇,不仅想要把这一直滴滴不断的声音从脑子里摔出去,也好叫自己清醒些。

    却不大如意。

    睁眼打量,这才发现自己好似躺在一张酸枝木的美人椅上睡着了。背后应该是垫着厚实,白绒羊毛毯,不知道什么时候往下缩,大半张落到地上。

    再加上睡姿也不大好的原因。

    所以,这会儿左边的肩膀连着头酸疼酸疼的。

    盯着身下的复古样式的酸枝木美人椅看了两秒。

    秦曼珺一下嚯的站了起来。原先摆在小腹上的饼干盒子,砰的一声,掉在地上。铁制的材质,碰撞间发出不小的声音,然后顺着力的作用,在地上咕噜咕噜滚远去。

    秦曼珺越发被吓了一大跳,随着年纪上去,生活的不如意,以及巨大的落差。除了身体越发不好,同样,还有她的精神状态。

    焦虑,没有耐心,生活中一点小动静,都会让她神经质的紧张,然后烦躁。

    这里,这里,透亮几明的窗户,看出去不是密集高耸的楼房,没有隔壁夫妻吵架大骂,邻里叫骂。

    只有绿树成荫的香樟成木,在远去便是镶嵌在绿野中的拓宽的柏油盘山马路,以及雾撩间的山体轮廓。还有室内着多复古木制家具,因着是年轻人住的,设计上半分没有笨重,反而全是雅气精致。

    梅道一号的半山大屋,曾经她嫁入庞家后的住处。

    可是,明明,明明.......

    秦曼珺恍然想起,那天女儿庞媛又跟往常一样,下了班后来看她。除了日常用品,大包小包,还带了支什么最新款的手机来给她。

    这个孩子一向都是这么懂事贴心的,但是偏遇上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妈。

    耳边女儿絮絮叨叨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上次手机不是丢了嘛。这次这款新出的小巧好看,不仅能通话发短信,最重要的是,你闲着还能等网页,看个消息八卦,听歌。这网什么的,一线牵,现在可时髦了。以后的社会只怕少不了它。

    我们报社,社长也弄了个。来,我教你怎么弄。”

    当时的她,听了这话,抬头瞧了眼,的确是支外壳哑白,漂亮的翻盖手机。

    怪秀气的,她也挺喜欢的。

    当然,最重要这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人都怕老,就怕成了师公,师奶遭人嫌弃。

    她高兴,但是又有些难为情。自个这丢三落四的,又叫娃崽花钱了。

    一时没说话。

    媛媛也不在意,和她挤坐在沙发上,一边和她嫌聊,一边耐心的教她这她这个当妈的怎么用。

    只是聊着聊着,等她问道这死女仔的婚事,这家伙就左言右顾。

    偏偏她弄着那手机,不知道按到那里,铃声一阵的响,吓的她一跳,也刺的她心痛。

    她的女仔本应该穿靓衫,拎名袋,出门有车接送。珠光宝气,光彩夺目。而不是天天去同人挤那沙丁鱼一样的公交,辛苦上班下班,大热天的背上还带着潮湿。

    庞家难道破产了吗?

    当初离婚,女仔可是他们抢着留的。她想着自己是个没成算的,女儿留在...更好些。

    可能是眼看她要撒泼,媛媛忙喊着肚子饿,张罗着做饭。

    她刚把火气压下去,偏生,好巧不巧,那小巧手机上可怜巴巴大的点的屏幕,半天终于跳转出来了那什么页面。

    金融时报,正是庞家,她那前夫的专人采访。

    说难搞的经济就说经济了,偏要提什么家庭。那主持也是多嘴的不行。

    还有什么一家四口,美满和睦.....

    那她家媛媛呢。

    她可是堂堂庞家长女咩。

    心口那团刚压下去的火气,再度冒头的。气的把手机一合,丢在沙发上。也不去管那滴滴个不停的消息提示声。

    只焦躁的,一边扣手,一边一个劲的在屋子里转圈。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烦死了,什么破玩意儿,嘀嘀叫个不停。说不爱用,不爱用,还给买,见不得我好是呀。你个死女仔,死脑筋。我说了多少遍了,要去争,要争,没得便宜外人,还落的被人挑拣.....”

    想到女儿那个什么男朋友,枉她以往还觉的不错,不想咩,也是个软男仔。他家那个师奶更是,眼睛都要飞天上去了,挑拣的不成。

    她家女仔明明囊个好。

    势利眼,说来说去还不是心大,觉的自家女仔在庞家不受宠。

    心头有气,说起话来不免难听了些。

    不管什么原因,庞媛一向就不爱背人说别让长短的。特别眼见自家妈咪,越说越过分,张口势利仔,闭口痴线。

    难免想到自己在外时被人嘲讽的话。

    心里难受,也跟着绷了脸。

    最后,虽没吵起来,但是晚饭也没了。关门声响起,女儿一走,秦曼珺就后悔了。

    想到女儿的疲惫和眉间的郁结,秦曼珺心里何尝不难受。

    明明女儿每次来,她心里都欢喜的不行,只恨不得能呆多久就多久。

    却总忍不住去说那些叫人不痛快的事,既然无法改变,不如看开点。但是.......看不开呀,看不开呀。

    这么一想,难免越想越气,气自己,恼自己,也恨自己。

    然后胸口一阵闷痛,眼前犯晕,最后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倒在沙发上,渐渐没的了知觉.......

    现在眼睛再睁开,就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难道是在做梦?

    秦曼珺整个人都是懵的。摇了摇头想要摔掉脑海里,仿佛幻听一般,短促的滴滴声。往前朝前走了几步,右手五指纤细,伸出两只手指,捡起地上的饼干盒子。

    这是她以往年轻的时候,惯爱吃的一款饼干,奶香十足。除了吃多了有些腻外,没有什么缺点。秦曼珺又寻着模糊的不能再模糊的记忆,推开了隔间推拉门。

    没有错,饼干盒子落到的地方,正是以往她的衣帽间房门。

    果然,打开,满满四十平方的空间全是她的衣服,鞋,珠宝饰品包包。

    她惊叹一声,眼睛在上面流连,一转,落到了正对面的等人高的落地镜上。雕花格子窗被太阳打进来,映照在人身上。

    随着镜子里的人,眼眸缓缓抬起,好似燕尾,敛着满汪秋水,一身白色居家宽松长裙。毫不质疑,美的亮眼,靓女中的靓女,叫人惊艳。

    不然,当年也不会打败众多对手,一举高嫁到庞家。

    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秦曼珺没忍住掐了自己的脸一把,瞬间,镜子里的人脸颊上就红了一片。

    好疼——

    秦曼珺轻呼出声,眼底除了惊慌,还透着喜悦。没有人重返年轻会不高兴,但是紧接着秦曼珺除了高兴外,更多的是惶恐。

    重新回到二十年前的她,要怎么做?

    才能变的有用些。

    她作为失败者太久了,几乎没有谋生的技能,学识;不会赚钱;经营不好家庭;甚至还带累子女......

    她怎么就混的这么差。

    耳边滴滴滴的声音还不停的叫嚣着,好似在无情的嘲笑她。

    等到刘妈推门进来,寻了一圈,就看见这样一幅场景。衣帽间里,她家小姐,可怜巴巴的蹲在角落里,光线过不来,尤显得像一只蘑菇仔。

    若是裙领上没有沾着那么些饼干沫子就好了。

    “曼姐儿,都是当妈的人了,还偷偷躲起来吃这些饼干零食。也不怕吃坏口味吃不下饭。”刘妈一边把人扶起来,一边没忍住数落人。说着想到这些日子来,秦家那些烦心事,越发心疼眼前自家从小照顾大的姑娘。

    “饿了,也用不着和庞太赌气。她虽说你几句,但你是小人家,万不能记仇。而且...”说道这里,刘妈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开口道:“那事庞太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只瞧平常不见怎么心疼外孙女,这会儿子到是赶着上门,又哄又唤人出去玩的。有句老话说的,黄鼠狼拜年...”

    说到这,刘妈忙住了嘴,毕竟不管怎么说人也是她老雇主,小姐亲老豆。

    听到女儿,原先睁着眼睛直勾勾瞧着人的秦曼珺这才回过神来。低低唤了声:“媛媛。”

    现在媛媛,应该正是五六岁的年纪。

    她永远都记得这孩子小时候,圆圆的脸,明亮的大眼睛,一笑起来,甜的,一看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孩子。

    “行了,媛媛应该要玩到下午才会回来。当妈的人了,快把衣服上的饼沫子理一理,叫人看了笑话。我给你备了饭,还有奶白色的双皮豆花儿。”

    又一次听到熟悉,又宠溺的声音。

    秦曼珺搂着人的肩膀,竟自然而然的撒娇道:“我知道了,刘妈,你真好。”

    一语双管,既是对先前说的那事,也是对现在应下吃饭这事。

    如今四十来岁的刘妈,一头垂尾的大辫子,穿着深蓝衬衫,中间一排排扣,下搭黑色的裤子配着方口鞋,精神奕奕,数落起来她声音亮堂。

    刘妈原是外祖那边的,一路跟着她妈到秦家。后来,菲佣流行,她妈赶时髦,又见刘妈一直照顾她。她结婚后,人也派过来跟着她。

    如今能再见到人,真好。

    “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整理好快下来食饭。”

    秦曼珺目送人下楼,耳边滴滴滴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借着模糊的记忆,她大概知道自己回到了什么时候,而她爸妈殷勤上门哄外孙女是为了什么。

    的确像刘妈说的,没安好心。

    “烦死了,能不能别滴了。”关上门,秦曼珺捂着耳朵,没忍住低咒出声。

    幻听吗——

    “已绑定新闻订阅系统,前来报到,为你服务!”ヾ(*?▽‘*)?

    “闭嘴。”

    “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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