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急促的警报声打响了平静。

    连接着病人的仪器亮起了象征死亡的红灯,表示着生命的数值也在不断下降着。

    “血氧饱和度已经降低至百分之七十以下,上呼吸机。”

    “皮肤污染,百分之二的碱水准备清洗,出现脑水肿现象,先进行亚低温治疗,心脏骤停还有血管性水肿,病人是不是服用了过敏物质?”

    “家属只说病人服用了农药,并不知道有没有服用其他东西。”

    “病人有过敏性休克反应,先静推肾上腺素,碱中毒情况怎么样?”

    “没用,解磷定和洗胃都用了,病人摄入农药量太多,已经影响到中枢神经系统了。”

    “注意有没有心脏骤停情况,随时准备复律,洗胃不管用那就直接上血液灌流。”

    “肾上腺素还继续推吗?”

    “继续!”

    手术室外的秒针滴答滴答转动着,红色的大字使所有在外等待的人心脏揪成了一团。

    这一刻,没有人吵闹,唯有默默流泪的几道祈祷的身影。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片区域,在常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一袭身穿黑衣被浓雾笼罩的男人静静等待在那里。

    黑雾太过浓厚,只堪堪看的到大概轮廓,但那殷红的薄唇和精致的下颌线也能觉察出男人出色的相貌。

    手术室的铁门阻挡了家属的视线,但阎零却能透过障碍轻易的看到里面的情形,他看不懂仪器上的数据,但他知道,这个人,救不活。

    身为地府小公子的他早已习惯了死亡的场面,但来到凡间作为引渡人却还是第一次,这活本应是白无常的差事,不过不久前有紧急事态需要前者的帮忙,于是白无常便在离开之前急急忙忙的将本子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阎零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开启了上岗之旅。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此刻,他怀着有些疑惑的心情注视着这一幕。

    “那位穿蓝衣服的人既然都已经知道救不活了,为什么还不放弃呢?”

    他的目光移向了病床上那副躯体,又看向了牵魂链上已经离体的生魂。

    魂魄离体有七日之息,若是能在这几日及时的将躯体保留住,同时生魂也有强烈的回归人间的意愿,那么这种情况下,并不是没有出现过“死而复生”的现象。

    可是明眼看就能知道这幅躯体早已破败不堪,连维持正常的人体循环都做不到,更别说这幅躯体的生魂呆滞的像个木头人一样。

    回归意愿?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个主动放弃了自己生命的人,又怎么可能主动的想要回去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阎零摇摇头,将目光又重新放回了手术室内,等待着这幅躯体最后的生命气息结束,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使他的镇定神色与门外等待的家属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一排椅子上坐着五个人,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几个大人中有绝望低着头席地而坐的,有在门外焦急的不停徘徊的,也有跪在医院的墙边,冲着窗外双手化十默默祈祷的。

    那唯一的幼童似乎因为年龄还小,脸上带着这个年龄该有的茫然,他不懂为什么爸爸妈妈哭的这么伤心,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所以懂事的他只能默默的蹲在了大人的身侧,不吵不闹的等待着。

    “原来死亡是这么令人痛苦的一件事吗?”

    阎零抬起有些迷茫的双眼,也是这一刻,浓雾昼散,一双银灰色的眼眸呈现在世人面前。

    象征着掌控死亡的灰瞳,也是地府中最令人恐惧震慑的存在,向来主宰他人的阎零却意外皱眉的发现,自己的情绪似乎被人主宰了。

    好像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觉莫名奇妙的在他心底里蔓延,说恐惧,那不对,但说悲伤,似乎也不是那么完全正确。

    就仿佛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但他却不明白这种情绪是如何出现的,但似乎并不是什么快乐的情绪。

    就在这时,大门咔的传来的响动,“手术中”红色字体的消失,代表着这场博弈要迎来最终的结果。

    家属们听到动静,纷纷抬起头拥挤到缓缓打开的门前,眼神充满希冀的望向那走出来的几道决定他们孩子生命的几道身影。

    “怎么样啊医生,我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我孩子救回来了吗?救回来了是不是,是不是?!”

    “医生你快说句话,我孩子没事对不对!”

    还未来得及脱下手术服的医生被家属围在了中间,那些期盼,惊慌甚至是祈求的眼神让后面出来的几位医生助理都不忍的转过了头去。

    那句宣告结果的“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尽力了”的这句话,让最前面的医生嗫嚅着嘴唇口齿张张合合数次,却始终开不了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长时间的沉默已经交给了他们最终的答案。

    家属们逐渐意识到了这种反应带来的结局,在医生的沉默中,他们焦虑担忧的询问声逐渐减弱,不敢置信,绝望,灰暗像岩浆一样汇聚在他们心口。

    一时间双方无话,医生给予了家属自我调节的时间,但岩浆虽然归于平静,但那涌动的情绪却如同牵引绳一样将它一步一步的带入深渊。

    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却是极致压抑的无数痛苦。

    终于,在盖着白布的手术车推出来后,家属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压抑许久的喉咙中终于忍受不住的传出来一声嘶哑的呜咽,泪水控制不住的大颗大颗的掉落了下来,朦胧住了通红的眼眶。

    像是为了把孩子最后的样貌记在心里,几个人不停的擦着泪水,生怕因为这些水珠成了阻挡他们看不清孩子面容的罪魁祸首。

    “宝贝妈妈对不起你,你醒过来看一眼妈妈好不好?宝贝!”

    “宝贝我们不逼你了,你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你睁开眼来看看我好不好?”

    火山终于迎来了爆发的时刻,绝望的哭声传遍了整个走廊,医生未去打扰,只是在临走时刻抱了抱一旁同样泪流满面却相对镇定的父亲,充满歉意的深深鞠了个躬,并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母亲看到此情此景抹了抹泪,站起身来和父亲一起同样向医生鞠了个躬。

    “我明白你们已经尽力了,谢谢你们到最后一刻都不曾放弃我的孩子。”

    “谢谢你们!”

    声音如同一缕风一样飘散至远方,带着后悔与悲伤,带着遗憾与永别,随着蝴蝶拂过诱人的花瓣,在哗哗作响的绿叶和叽叽喳喳的鸟雀声组成的交响乐伴奏下,逐渐消失。

    这是大自然为一个微小生命的逝去,奏出的送别曲。

    这些家属的反应阎零并不知情,在躯体死亡的那一刹那他便离开了医院,户外灿烂的阳光驱散了死亡的氛围,但是阎零看到这种天气却皱了皱眉,周身浓雾汇聚变成了一把伞挡在了他的头顶。

    他并不惧怕阳光,不过还是阴暗的环境更合他心意。

    按照往常白无常的做法,在引渡灵魂完成后就可以直接召唤阴差,将它送往判决府接受这一生的审判,再决定其的轮回路。

    至于为什么死,死亡的过程并不是引渡人该负责的事,但是阎零却一改这一行的往日作风,在把浓雾汇聚成黑伞后他看向了被牵着的那一团生魂。

    “为什么要自杀?”

    生魂还处于一片呆滞的状态,魂魄的形态是人在生前死亡的最后模样,但因为没有外伤的缘故,它的面貌倒是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而生魂在刚离体时就被阎零锁住牵走,它自然的认为这是将它引往地府的使者。

    可是这种使者不应该将它直接带走就好了吗,现在却已经这么尽职尽责还要了解自己的生平过往?

    “不会说话吗?”

    阎零迟迟没有等到回复,有些疑惑的问出了声。

    生魂没有回答,依旧呆滞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阎零皱了皱眉,毕竟他也是初次上岗,看来有些状况确实还不太了解。

    不过照此情况看想弄清什么确是也无济于事,阎零摇摇头不在执着于此,心神一动,召唤出引渡伞。

    下一刻,周身浓雾腾空而起,霎时间犹如乌云骤现,若是有常人能看得到阎零,便会惊讶的发现后者的瞳孔里呈现出红色的奇异花型纹路

    彼岸花,黄泉路,银灰瞳孔与血红的交接,让阎零本就精致的面容更加妖冶。

    随着纹路的逐渐显现,一道环绕着黑白雾气的黝黑色大门逐渐显现在眼前,浓厚的让其余人惧怕的死亡气息却让阎零舒服的深吸一口气。

    家的感觉确实很不错。

    受到传唤的鬼差在大门刚形成的那一刻就出现在了阎零面前,他们本是两个小鬼,只因生前功德较高,为人良善,应他们的意愿,便在地府做了鬼差的职。

    他们平日见到更多的是白无常大人甚或者是他周围的属下,这次出来本打算像往常一样循规蹈矩的走完流程,却被乍然出现的阎零吓得一哆嗦。

    待反应过来后急急忙忙的弯腰:“公子。”

    “不必如此。”阎零将牵魂链交予阴差,又将生死簿拿了出来划掉了生魂的名字,收回时意外的多看了几眼本子上的名字——刘宏愿。

    愿未来飞鸿腾达,有个宏大的结局,这么美好的寓意,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凄惨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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