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潮涨潮落……霞光满天里,沈家村的人总能见到一双人影在夕阳映照的海滩上行走,一直走到明月高升,照亮人间一切美好。日复一日,笑着闹着,静逸美好得就像一幅不会褪色的画卷。

    “潇哥,你快来。”姚雁蹲在沙滩上,拿了一个小耙子,正在认真地挖花蛤,水一退这个东西就多得挖不完,弄回去煮了吃或者做成饺子馅,好吃的无可不可,再不然连着皮剁了粉碎给自己的鸡吃,那几只小鸡仔长得不要太快。

    “来了来了。”云潇潇自家里拎了一个大桶出来,从海里盛了半桶海水,好让贝壳吐出沙子,“我看你在院子里晾晒了好多,你晾这么多做什么?左右每天都挖不完。”云潇潇放下水桶,和她一起挖。

    “你每日这个不让我做那个不让我动,除了挖它还能作什么?”姚雁笑着把一个红色的海螺壳拿了起来,在阳光下照亮,透出玛瑙般的光泽。

    云潇潇一笑:“我喜欢看你坐在我身边。”

    姚雁瞥了他一眼:“整日家这么坐着,腰都粗了一圈儿。”

    “这个我更喜欢。”把一捧花蛤扔进桶里时,云潇潇凑近姚雁笑道。

    被撩了一身泥沙海水,云潇潇皱着眉起身来抓姚雁,被她笑着跑开。可惜她现在跑不开,无论是武功高低,还是意愿使然,她都是逃不开他,由着他把自己抱起来,又使劲儿蹬揣着不肯服输。惹得两个人不一时就滚落在沙滩上,还是不肯互相放过地纠缠嬉闹。

    “哎呀!”两个人打闹着,不知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姚雁的腰,不禁哎呦一声。起初以为是大块的砂石或者螺壳。自腰下掏出来一看,竟是一个生铁铸造的牌子,“咦,这是什么?”

    待好奇地拍打掉上面的沙砾,姚雁和云潇潇皆大吃一惊。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块武林大会的召集铁令,上着召集时间竟是十五日之后……

    “这东西生铁铸造,怎么会被海浪冲到这里?而且这东西是按照邀约数量铸造出来,不会多出一块,这块会是谁的?”云潇潇和姚雁于武林中事谙熟,此时见到这武林大会召集令,一瞧便知端倪。

    “我猜这是黄布仁的,那日他们仓皇入海,一时遗落在这细沙里,因为涨潮谁也没有发现,这东西就越陷越深,不想今日大潮,被翻了上来。”姚雁用帕子将上面的水渍擦干,指着下面一行小字,“潇哥你看,这次的武林大会就在建业下面的凤翔县召开,离着咱们不过三四日的时间。”

    云潇潇笑了笑:“你我早已退出江湖,这与我们何干?在我眼里,它还不如一碰蛤蜊来得有趣。”

    姚雁也笑了:“也罢,拿去垫桌腿吧。”

    二人笑着也不管这令牌了,只扔在一边,又开始比着挖起蛤蜊,直到太阳升起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才回家去。

    如此,日子又过了两三日。姚雁还是像往常一样,除了喂喂几只眼见就要长大的鸡雏,便是坐在院子里看着忙里忙外,劈柴担水的云潇潇发呆,发呆是发呆,时常眼神之中便析出留恋,由浅变深,直到浓得化不开。

    而云潇潇,在他忙碌的身影里,姚雁也看出了日渐不安的心绪。

    他们离开的时候,燕山祁山两派作为屹立江湖两大门派早已水火不容,而父亲如今投靠了宰相欧逸明。上一世,就连凤凰的父亲凤老将军也在欧逸明的设计下,死在了父亲手中,怕只怕此次武林大会依旧会重蹈上一世覆辙,成为一场朝廷图谋武林势力的契机,而燕山派便是此次大会的目标,以云潇潇师傅的性格,他怎可肯为朝廷鹰犬,这样一来,自然会落入爹的圈套,乃至万劫不复殒命丧身,这样一来,就算自己并未像上一世一般带着卓雄攻上燕山,杀了赵霆锋,可赵霆锋的结局依旧不会变。

    云潇潇此时并不知道上一世众人结果,可瞧他偶尔劳作时分神,甚至深夜起来独自在窗前久坐,姚雁就知道他在担心自己的师傅,若是他知道了赵霆锋的结局恐怕更会马不停蹄奔赴到他师傅身边了。

    可自己是知道的,姚雁想,深深切切知道每个人的结局,并且……无从改变。觉得心久久拧在一起,姚雁不得挣脱。

    第五日的晚上,今日下了半日的小雨,沈家村的人不曾出海打鱼,只在家中早早将歇,不过夕阳刚坠,小村各户已是纷纷熄烛落灯,整个村子陷入了宁静的雨夜之中。

    靠在云潇潇坚实的胸膛上,姚雁闭着眼睛听他的心跳。

    “睡不着?”云潇潇问姚雁。

    姚雁一笑,每每这样发问,就知道这家伙又不安分。总之每夜都不安分,姚雁也不理他:“潇哥。”

    “嗯。”云潇潇摸索着姚雁柔软的肩头,轻轻吻上。

    “我想我爹了。”姚雁话一出口,温暖的小屋子里陷入了沉寂……

    “我们去凤翔,只在会场外面远远地看一眼,我看我爹,你看我师父,以他们的身份自会坐在最显眼的地方,咱们看得见他们,他们看不见人群里的咱们,咱们看了,若是他们两位老人家皆是安好,我们便悄悄离开。”向他怀里挪了挪,紧挨他的皮肤,姚雁抱紧他的胸膛。

    云潇潇一笑,他了解姚雁,出这个主意,姚雁怕有九分是为着自己。她的父亲姚震天已是宰相欧逸明面前的红人,怕是这次武林大会之后便会成为背靠朝廷的武林盟主,安危并不是问题,真正危险的怕是自己的师傅……

    “然后咱们就回来,只过咱们的日子,虽然没了江湖,咱们也还有父兄,有师傅,去看看吧,看看就回来,以你如今的武功,来去哪里皆是自如,何况我们手里有黄布仁的令牌,到时我只装成你的小跟班,谁也不会怀疑咱们身份。”用手来回轻刮云潇潇下颚的胡茬,姚雁说得轻松,计划得周到。

    “我有师傅不假,你有父亲自然,只是你刚才说……父兄?我怎么不记得你有哥哥?难不成此去你还要瞧瞧卓雄?”云潇潇被她撩拨胡子撩得心痒不耐,出言问道。

    “哪,哪有,人,人家不都是说父兄父兄,我也就顺嘴说了,又与世兄什么关系?”姚雁其实不是这样想的,她也想看看卓雄,好久不见,不知道自己消失,他急得怎么样了?

    “没有吗?”抓住她的手,云潇潇侧过身子,将她逼在自己身前。

    “没有啊。”姚雁狡辩道。

    “最好没有,不然这次去,我得把那小子打得吐血才好。”欺身而来,云潇潇按住姚雁腰腹,让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半分……

    沈家村,最平常的早晨,姚雁收拾好了随身的衣裳,最后一次喂了自家的鸡仔,将门窗关好,把凤凰的凤钗插在头上,笑向云潇潇:“走吧。”

    在沈家村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已学会了掌握船只,在风平浪静的海上,不过大半日的时间,两人已穿过山口回到了洛河的支流,因为是逆流行船不易,两人便弃了船,步行岸边,因为离着武林大会的日子还有几天,两人也不着急,带着十分的游性,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此时云潇潇伤势痊愈,内功劲满,人更是神清气爽,比之未伤之前更见意气风发,整个人便如清风明月一般俊朗,姚雁初为人妇,面若桃花还艳,身姿丰满窈窕,健美动人,时时惹得云潇潇凑来痴缠,两人浓情蜜意,一时也不愿意分开。三四日的路程,直走了七八日方才来到凤翔郡城门之前。

    抬眼望去,只见平日里不算太热闹的凤翔郡此时彩旗招展,人头攒动,各色打扮的江湖人士正在路边林立的酒馆里肆意会友约朋,说些江湖轶事,又有经年未见的武林对头,等不及切磋武艺,一时凤翔周边的空场山头上,时时便见到比试武艺之人,不乏真刀真枪打将起来的人,好在朝廷早有准备,派了一路御林军早早将凤翔围住,一路铁甲兵日夜巡城,专为地方这些腿脚比脑袋好用得多,又热血易冲动的武林中人一时因为个什么新仇旧恨地打起来,拆了好好的凤翔城。

    进得城里,云潇潇扮做了贩卖海货的商贾,姚雁换了男子衣裳,只跟在后面,充作跟班,两人本欲投宿,怎奈这里的客店酒肆全被来参加舞林大会的各门各派占满,又恐人多眼杂有人认出他们,便暂时安置在了最南边一处偏僻的小客栈里。

    客栈不过五个房间,现在被一个并不知名的,叫做无涯派的小门派占了四间,云潇潇夫妇住了最后一间角落里的房子。

    晚间吃饭的时候,云姚夫妇特地让小二把饭菜送到了房间,只是小二进来的时候,楼下无涯派一师六徒的对话还是传进了两个人的耳朵。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日燕山派的赵掌门刚到了凤翔,今日就糟了人暗算,听说老爷子伤势不轻,不知道还能不能参加明日的预选了。”

    “师兄这也是操心过多了,燕山好手无数,即便赵掌门受伤了,随便派一二弟子,想要通过预选进入大会校场还是容易的。”

    “说来燕山大弟子云潇潇是不是还没有消息?”

    “那么高山崖落下去,哪里还能有消息,怕是尸骨都找不到了,可惜云大侠一身的功夫,竟是这样结局,真是可怜可叹。”

    姚雁握着云潇潇的手,想温暖他此时因为攥紧而泛白的骨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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