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停顿了会儿，南芝以为她是在平复周身怨气，哪知她只是轻舒了口气，庆幸道：“浣汐被献祭后，夫人真怀孕了。”
南芝面上略带惊奇，她看向面前亡魂。不知她是过于单纯还是善良，竟会对仇人得意而感到庆幸。
“至少，至少证明浣汐还有点用处。”讪讪地说完，浣汐又低下头，道，“可是……浣汐并没有被献祭给树神，浣汐只是被他们杀死了，变成现在这样而已。”
说完这些，她举起右手上的黑色小人将他也捏散。
“老爷也是被骗了吧，根本没有什么树神，浣汐死前是怨恨他们的，浣汐想着，等见到了树神，一定要好好告状，才不保佑他！让他永远没有子女才是最好。”
“可是没有树神，浣汐没地方告状。怀孕的是夫人……浣汐只要离她近一些，只要靠近一点就能把她肚子里未成形魂体弄散。”她纤细的手指动了动，就算只剩灵体，也能看出那手的主人无须劳作。
“夫人一家对我很好，我不能害夫人。”
“夫人生了孩子小少爷，夫人很开心。老爷也很开心，他说是树神显灵，他能生儿子了，他要去跟别的姨娘生。”想到那儿，浣汐眸色又暗了暗，“夫人变了，不是以前那个温婉贤淑的人了。”
“她会很凶地跟婆子说话，让婆子把加了堕胎药的汤水送给其他姨娘。浣汐试了很多种法子，终于入梦告诉夫人，没有树神，她能生出小少爷，是她自己的福分。”
“可是……夫人她第二天醒来，哭嘁嘁地找到老爷，说她见到浣汐，浣汐变成凶魂，要害夫人和小少爷。”
“那之后，夫人变得更凶了。每次有姨娘怀孕，她就让婆子给她们下堕胎药，然后说是浣汐做的。”浣汐又揪紧自己的衣袖，难得带上了一丝轻松畅快。
“虽然浣汐没做过，但是夫人真让他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
南芝略带同情地看了眼大院，不出意料，那之中应该也埋葬了不少青春女子。
“后来呢？”南芝问。
“后来他用邪法换来的儿子死了。”老人没好气道。
“所以，他们现在故技重施，是为了再生一个？”南芝心中暗惊，若不是因为秀瑜未死逃出来了，让这场冥婚暴露在阳光下。不然，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二次不成……不知得有多少年前女子死于他们手中。
看了眼面前的高墙大院，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的阴森。
浣汐一脸不可置信，惊奇道：“南芝姑娘好厉害，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嘛！”
“我不止知道这些，我还知道是你帮助秀瑜逃跑。”说完，南芝面上带着笑意冲她点头。
浣汐崇拜地看着南芝，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也有阿伯的帮忙啦！阿伯可厉害了，还是他帮秀瑜续命，不然秀瑜还跑不出去呢！”
南芝略带讶异地望向老人，他身上没有一丝黑气，看起来就跟正常人无异，也不怪她白日会没看出来。只是，没想到他竟也是个隐藏高魂。
“老夫我能耐着呢！”老人一点也不谦虚，捋着胡须笑盈盈地看着两个小姑娘。
在他期盼的目光下，南芝拿出那份卷轴，写上浣汐二字。
很快一道无边冥途蜿蜒而出，到浣汐脚下停下。老人很是好奇，伸手想要触碰那神奇的卷轴。
南芝一手挡开，笑道：“不入轮回不许看，除非……老人家你也想投胎了？”
老人讪讪收回手，嘁了一声，望向冥途彼端，问：“这路这么长，走完不得废掉半条魂？”
“也不能这样说。”南芝伸手指了指冥途边上的玄冥花，对二魂解释道：“那花叫玄冥花，玄冥花会消除今生的记忆，等走完就能忘却所有，投向新生。”
“若是玄冥花未开，说明这个亡魂还有心愿未了却，执念很深，暂时不能投胎。”
“还有一种是玄冥花凋谢枯萎的，那是生前或者死后行的恶事多，冥途的彼端通向冥府炼狱，得受够苦难刑罚才能转世投生。”
老人长长哦了声，笑道：“那这女娃子真是个好人了，她应该能投个好胎吧。”
“大概吧。”
浣汐怯怯地抬步站上冥途，她没有急切想要走向新生，反而是转身，对着南芝与老人的方向郑重磕了三个头。
“阿伯，南芝，谢谢你们！浣汐来生还想遇到二位，浣汐也想报答二位的恩情。”
南芝朝她挥了挥手，什么来世报答恩情，不如她的功德加上几十点来的实在。
眼看着浣汐身影消失，南芝看向卷轴上的功德数量变成了四百二十五。
原以为她只是个看着像是凶魂的怨魂，哪知，她竟是货真价实的凶魂。南芝不可置信地看向故作高深老人：“老人家，您老来头不小啊？”
老人笑呵呵地退开身位，让出小琪的身形，眯着眼眸道：“还有一个呢，你把她们都送走，老夫再同你说说我的事。”
无奈，南芝走近小琪，低声询问：“小琪，你想投胎吗？”
小琪低着头，一言不发。她身旁的怨气飘动着，像是在替她回答。
南芝无奈看向老人，摇头。
浣汐因为这事被困了二十年，她不想还有更多的无辜女子惨死。但她救得了秀瑜，却救不了小琪。
或许小琪是对此有怨，或许，她更想亲眼目睹仇人下场。思及此，南芝上前问到：“小琪是还有别的愿望未达成？若不嫌弃，可说与我听，我尽可能帮你。”
王老爷子看了眼他们这处，他那只比常人灰白几分的眸中看不出他的情绪。他静静地看着两个小姑娘的方向，还有那渐渐消散于夜色中盛满红白玄冥花的冥途。
想起初次见到浣汐时，她还是个毛头小丫头，安安静静的，就只会一言不发跟在“二少奶奶”身后。
后来……他思绪随之偏远，后来他这具身体开始不行了，也管不得后辈之事。他们闹着要分家，那就分吧。
儿孙的事，终究也不是他一个已故之人能左右的了。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他那安静乖巧的小曾孙，不知为何也学了坏。
他开始着急子嗣，嫉妒堂兄家业比他好。到最后，他不惜信了妖道的谗言，去尝试娶了阴历阳时生的“鬼妻”、去“献祭”了第一条人命。
若不是他还在，若不是他还有闲心，若不是浣汐还是个善良有理智的。别说后来那些因宅斗而失去的子嗣了，就是那第一胎，都生不下来。
他们只知道献祭给莫须有的树神，谋求神明庇佑子嗣绵延。却忽略了怨魂、凶魂的报复心理。王老爷子再次叹息，又看了南芝那边一眼，看到一直低着头的小琪终于抬眼。
王老爷子面上再次挂上那抹乐呵的笑容，他走近二人，看到绵延而出的另一条冥途，笑道：“想通了就好，这人世间人心险恶，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别——”眼看面前盛满红白之花的冥途开始变得暗淡，南芝此时非常想把这老家伙给先送走。
也不知小琪还想说什么，南芝只觉眼前一花，那暗淡下去的冥途再次清晰。而小琪也已踏上那条漆黑的道路。
她没有回头，有什么力量指引着她一步步向前，直到过往记忆被洗去，走向全新的来生。
看着小琪的身影渐渐走远，南芝抬眼瞪向身旁老人：“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跟她怎么谈拢的？”二人同时开口，片刻过后，老人先哈哈笑了声。
他看向南芝，道：“老夫说了生前就是个普通商人，许是死的久了，就懂得多了些。”
“不信。”南芝仍是看着他，摇头。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凶魂赖以存在的怨念，他为何滞留人间，这还是一个问题。
当南芝问出这个问题时，老人似乎早有准备，他笑着看向身后两座大院，不答反问道：“小姑娘，你看老夫拼搏出的这般家业，摊上这几个不中用的后代，能不担心吗？”
“不说实话？我想想怎样才能将你送入冥府审判所。”南芝说着，作势拿出卷轴，翻看起来。上面多了小琪的十点怨念，功德数已达四百三十六，再多些时日，便可偿清自己那一千点功德了！
看老人没有反应，南芝拿出从王良平密室顺的一张黄符，装作雷符的样子，对威胁道：“不老实交代就把这符贴你身上！”
老人像这才被威胁到了，他没好气道：“老夫一生积德行善，可不怕这什么邪门东西。”但他还是下意识躲开那张符篆，龇着牙，看向面前得意忘形的小年轻无奈道，“你问吧，想知道什么，老夫知道的，能说的都说。”
“这样行了吧，快把那符扔了，也不嫌脏。”
南芝将信将疑收起那符，开口道：“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人？”
老人没好气道：“都说几遍了，老夫名王善奕，几十上百年前的死鬼，旁的多说你这小年轻也不知晓。”
这名字旁人自然不知晓，南芝却查过。她又诧异地盯着老人看了看，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徐须之的……倒霉同窗？”
听到那个被深埋许久的名字，老人那经年累月的笑容消失，啐了声：“祸害遗千年，那家伙真是名流千古了。”
南芝面上略带惊奇，她看向面前亡魂。不知她是过于单纯还是善良，竟会对仇人得意而感到庆幸。
“至少，至少证明浣汐还有点用处。”讪讪地说完，浣汐又低下头，道，“可是……浣汐并没有被献祭给树神，浣汐只是被他们杀死了，变成现在这样而已。”
说完这些，她举起右手上的黑色小人将他也捏散。
“老爷也是被骗了吧，根本没有什么树神，浣汐死前是怨恨他们的，浣汐想着，等见到了树神，一定要好好告状，才不保佑他！让他永远没有子女才是最好。”
“可是没有树神，浣汐没地方告状。怀孕的是夫人……浣汐只要离她近一些，只要靠近一点就能把她肚子里未成形魂体弄散。”她纤细的手指动了动，就算只剩灵体，也能看出那手的主人无须劳作。
“夫人一家对我很好，我不能害夫人。”
“夫人生了孩子小少爷，夫人很开心。老爷也很开心，他说是树神显灵，他能生儿子了，他要去跟别的姨娘生。”想到那儿，浣汐眸色又暗了暗，“夫人变了，不是以前那个温婉贤淑的人了。”
“她会很凶地跟婆子说话，让婆子把加了堕胎药的汤水送给其他姨娘。浣汐试了很多种法子，终于入梦告诉夫人，没有树神，她能生出小少爷，是她自己的福分。”
“可是……夫人她第二天醒来，哭嘁嘁地找到老爷，说她见到浣汐，浣汐变成凶魂，要害夫人和小少爷。”
“那之后，夫人变得更凶了。每次有姨娘怀孕，她就让婆子给她们下堕胎药，然后说是浣汐做的。”浣汐又揪紧自己的衣袖，难得带上了一丝轻松畅快。
“虽然浣汐没做过，但是夫人真让他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
南芝略带同情地看了眼大院，不出意料，那之中应该也埋葬了不少青春女子。
“后来呢？”南芝问。
“后来他用邪法换来的儿子死了。”老人没好气道。
“所以，他们现在故技重施，是为了再生一个？”南芝心中暗惊，若不是因为秀瑜未死逃出来了，让这场冥婚暴露在阳光下。不然，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二次不成……不知得有多少年前女子死于他们手中。
看了眼面前的高墙大院，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的阴森。
浣汐一脸不可置信，惊奇道：“南芝姑娘好厉害，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嘛！”
“我不止知道这些，我还知道是你帮助秀瑜逃跑。”说完，南芝面上带着笑意冲她点头。
浣汐崇拜地看着南芝，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也有阿伯的帮忙啦！阿伯可厉害了，还是他帮秀瑜续命，不然秀瑜还跑不出去呢！”
南芝略带讶异地望向老人，他身上没有一丝黑气，看起来就跟正常人无异，也不怪她白日会没看出来。只是，没想到他竟也是个隐藏高魂。
“老夫我能耐着呢！”老人一点也不谦虚，捋着胡须笑盈盈地看着两个小姑娘。
在他期盼的目光下，南芝拿出那份卷轴，写上浣汐二字。
很快一道无边冥途蜿蜒而出，到浣汐脚下停下。老人很是好奇，伸手想要触碰那神奇的卷轴。
南芝一手挡开，笑道：“不入轮回不许看，除非……老人家你也想投胎了？”
老人讪讪收回手，嘁了一声，望向冥途彼端，问：“这路这么长，走完不得废掉半条魂？”
“也不能这样说。”南芝伸手指了指冥途边上的玄冥花，对二魂解释道：“那花叫玄冥花，玄冥花会消除今生的记忆，等走完就能忘却所有，投向新生。”
“若是玄冥花未开，说明这个亡魂还有心愿未了却，执念很深，暂时不能投胎。”
“还有一种是玄冥花凋谢枯萎的，那是生前或者死后行的恶事多，冥途的彼端通向冥府炼狱，得受够苦难刑罚才能转世投生。”
老人长长哦了声，笑道：“那这女娃子真是个好人了，她应该能投个好胎吧。”
“大概吧。”
浣汐怯怯地抬步站上冥途，她没有急切想要走向新生，反而是转身，对着南芝与老人的方向郑重磕了三个头。
“阿伯，南芝，谢谢你们！浣汐来生还想遇到二位，浣汐也想报答二位的恩情。”
南芝朝她挥了挥手，什么来世报答恩情，不如她的功德加上几十点来的实在。
眼看着浣汐身影消失，南芝看向卷轴上的功德数量变成了四百二十五。
原以为她只是个看着像是凶魂的怨魂，哪知，她竟是货真价实的凶魂。南芝不可置信地看向故作高深老人：“老人家，您老来头不小啊？”
老人笑呵呵地退开身位，让出小琪的身形，眯着眼眸道：“还有一个呢，你把她们都送走，老夫再同你说说我的事。”
无奈，南芝走近小琪，低声询问：“小琪，你想投胎吗？”
小琪低着头，一言不发。她身旁的怨气飘动着，像是在替她回答。
南芝无奈看向老人，摇头。
浣汐因为这事被困了二十年，她不想还有更多的无辜女子惨死。但她救得了秀瑜，却救不了小琪。
或许小琪是对此有怨，或许，她更想亲眼目睹仇人下场。思及此，南芝上前问到：“小琪是还有别的愿望未达成？若不嫌弃，可说与我听，我尽可能帮你。”
王老爷子看了眼他们这处，他那只比常人灰白几分的眸中看不出他的情绪。他静静地看着两个小姑娘的方向，还有那渐渐消散于夜色中盛满红白玄冥花的冥途。
想起初次见到浣汐时，她还是个毛头小丫头，安安静静的，就只会一言不发跟在“二少奶奶”身后。
后来……他思绪随之偏远，后来他这具身体开始不行了，也管不得后辈之事。他们闹着要分家，那就分吧。
儿孙的事，终究也不是他一个已故之人能左右的了。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他那安静乖巧的小曾孙，不知为何也学了坏。
他开始着急子嗣，嫉妒堂兄家业比他好。到最后，他不惜信了妖道的谗言，去尝试娶了阴历阳时生的“鬼妻”、去“献祭”了第一条人命。
若不是他还在，若不是他还有闲心，若不是浣汐还是个善良有理智的。别说后来那些因宅斗而失去的子嗣了，就是那第一胎，都生不下来。
他们只知道献祭给莫须有的树神，谋求神明庇佑子嗣绵延。却忽略了怨魂、凶魂的报复心理。王老爷子再次叹息，又看了南芝那边一眼，看到一直低着头的小琪终于抬眼。
王老爷子面上再次挂上那抹乐呵的笑容，他走近二人，看到绵延而出的另一条冥途，笑道：“想通了就好，这人世间人心险恶，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别——”眼看面前盛满红白之花的冥途开始变得暗淡，南芝此时非常想把这老家伙给先送走。
也不知小琪还想说什么，南芝只觉眼前一花，那暗淡下去的冥途再次清晰。而小琪也已踏上那条漆黑的道路。
她没有回头，有什么力量指引着她一步步向前，直到过往记忆被洗去，走向全新的来生。
看着小琪的身影渐渐走远，南芝抬眼瞪向身旁老人：“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跟她怎么谈拢的？”二人同时开口，片刻过后，老人先哈哈笑了声。
他看向南芝，道：“老夫说了生前就是个普通商人，许是死的久了，就懂得多了些。”
“不信。”南芝仍是看着他，摇头。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凶魂赖以存在的怨念，他为何滞留人间，这还是一个问题。
当南芝问出这个问题时，老人似乎早有准备，他笑着看向身后两座大院，不答反问道：“小姑娘，你看老夫拼搏出的这般家业，摊上这几个不中用的后代，能不担心吗？”
“不说实话？我想想怎样才能将你送入冥府审判所。”南芝说着，作势拿出卷轴，翻看起来。上面多了小琪的十点怨念，功德数已达四百三十六，再多些时日，便可偿清自己那一千点功德了！
看老人没有反应，南芝拿出从王良平密室顺的一张黄符，装作雷符的样子，对威胁道：“不老实交代就把这符贴你身上！”
老人像这才被威胁到了，他没好气道：“老夫一生积德行善，可不怕这什么邪门东西。”但他还是下意识躲开那张符篆，龇着牙，看向面前得意忘形的小年轻无奈道，“你问吧，想知道什么，老夫知道的，能说的都说。”
“这样行了吧，快把那符扔了，也不嫌脏。”
南芝将信将疑收起那符，开口道：“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人？”
老人没好气道：“都说几遍了，老夫名王善奕，几十上百年前的死鬼，旁的多说你这小年轻也不知晓。”
这名字旁人自然不知晓，南芝却查过。她又诧异地盯着老人看了看，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徐须之的……倒霉同窗？”
听到那个被深埋许久的名字，老人那经年累月的笑容消失，啐了声：“祸害遗千年，那家伙真是名流千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