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们可得好好尝尝了。”院长面上仍挂着那抹得体的淡笑。

    南芝好奇地看着他,他这般无所谓的样子,总让她觉得不舒服。她看他淡定地举起酒杯,同东方潜举杯遥遥相敬。

    一杯酒下肚,院长面上明显僵了一刹,显然,他也是个身居高位多年之人,很快变将面色掩盖好。

    “怎么,院长喝不惯?”东方潜同样盯着他看,探究的视线落于他身上,像是要将院长看出个窟窿来。

    院长摇头:“不知大人这酒出自何处,晚生从未喝过这般清冽的好酒。”

    旁的一商贾拆台道:“院长糊涂,这不就是前日我们共饮的那金阳楼的青梅酒。”

    院长面上一僵,忙垂眸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是吗,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东方潜回眸同南芝相视一眼,果然,这一趟没白来。

    他只是面上带着淡淡笑意,举着那滴酒未少的酒杯,问院长:“院长可喝的惯?”

    “自然。”

    院长只有过一瞬间的愣神,很快就掩饰的很好。南芝看着,更觉得他应该是认识红娘的。但是对于红娘母女二人,好像,他并不在意,或者说,对于往事,他不觉得她们还活在人世,所以他并不在乎。

    院长面上笑意不变,道:“确实是好酒,难怪能入大人之眼。”

    东方潜淡笑:“不知院长觉得如何,可喜欢?”

    “确实喜欢,只是马某平素对这酒知之甚少,这酒,不知大人是在……”院长问。

    他刻意忽略了金阳楼,想来,他是想问这酿酒的红娘所在何处。

    “院长方才还说不爱酒,本官看,院长这不是在意的很。”他笑,院长也跟着陪笑。

    一个想着去金阳楼打探酿酒之人,一个计谋到金阳楼去抓这探听情报之人。双方笑容都不达眼底。

    许是酒的后劲上来,南芝只觉面上暖乎乎的,脑袋也有些沉重。她看了眼东方潜,看到他站起身,而她的视线越过他,看到了院长,看到他腰间的貔貅玉佩,像是磕绊破了一个角,只剩头上一个尖锐的平面。

    “是貔貅。”她轻声开口。

    院长也反应过来,探向腰间,见貔貅上磕绊出了一个小块,比之青梅酒,他此刻面上才算真正有了慌乱。

    院长不愧是院长,很快便调整过来,他先是看了南芝一眼,随后道:“这貔貅乃我亡妻所留,如今,倒是我没护好它,有违亡妻心意。”像是自言,又像是解释。

    听着众人对他深情爱妻的称赞,南芝只觉怪异的很。在她未反应过来之际,一个冰冷的手已抚上她的面颊,让她脑袋一瞬间清醒不少。

    “不会饮酒还贪杯。”他摇头,无奈道,“你叔但是了解你,一直不让你碰酒是对的。”

    南芝捂上他冰凉的双手,面颊被他撑的有些鼓起来,她只能睁着大眼睛看向他,张口闷声应了个:“哦。”

    既已知道院长心中确实有鬼,这儿也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他可不愿南芝这般好看的样子,让他人给看了去。

    “回去?”他问。

    “等下……”接受到他眼神示意,她那句“我还没看完”,彻底卡在了喉间。

    “行吧,我也困倦了。”她轻声。

    人这么多,这般轻浮的举动,恐怕明日就得传遍整个县城。南芝任由他牵着手,鼻尖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那抹淡香,听他同院长客套辞行。

    她偷偷看了眼院长面上神情,他依旧挂着得体的假笑,淡定的举杯相送。

    若非曾有一瞬间愣神,当真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出了众人视线,东方潜面上假笑缓缓褪去,低声道:“当真有鬼。”

    南芝同样发现了,她点头:“确实。”

    这是红娘改造过的酿酒方子,而他一下品尝出来了。或者说,他对这酒……很是熟悉。

    “大人,当务之急,应当先护卫红娘母女安全。”

    一个爱妻如命,却在妻子死后貔貅吊坠不离身的男人,让人一细想,便觉背脊生寒。

    他们在路上走着,一路吹着冷风,家人身旁这位温度偏低的人,只饮了两杯酒的南芝面上潮色已褪去大半。

    “大人……”她想说,又想回避。

    “何事?”

    南芝摇头,“无事。”说着便快速往前走去,刻意不愿去想那些不切实的问题,“大人你……”

    他快步跟上,南芝话音未落,只觉身上一轻,人已经离地,被他打横抱起。

    南芝差点惊呼出声,抬眸看到他好看的面上带着些许笑意,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染上一丝计谋得逞。

    “果真是醉了。”他将她放下,抬手捂住她微红的面颊。视线向下,看向那微张的红唇。

    “我没…”话未出口,便尽数被他堵在喉间。

    南芝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睁眼看着这近在咫尺的面容,他长长的睫羽落下,遮住了那琥珀色的眼眸,看不出神情。

    南芝不自觉也闭上眼,感受着他那小心翼翼的试探。被他带动的,人也不自觉朝他贴近了几分。

    过了许久,南芝只觉他有完没完,她抬手将他推开,闷声:“大人,失礼。”

    夜间虽无人,大庭广众之下,显然不符合礼数。

    他不以为然,替她撩起额间碎发,道:“这回可是在意识清醒下。”

    他抬起她的手,抚在自己还带着湿意的唇瓣,轻笑道:“如今可是盖章了,南芝可不能否认。”

    “这不符合礼数。”南芝手像是触电了般,想收回,却被他紧紧抓住。

    “自然,只要南芝点头,回去便去信给皇姐。”他握着她的手一路向下,直到心口停下,感受着那微弱的跳动,他道,“如今,这颗心也算是因你而跳动,南芝可愿负责?”

    在不远处,二人没注意到的角落,李大头捂住眼睛,一脸悲戚。女儿大了,果然还是逃不了这一日。

    旁的段从星收回星星眼,面上笑意怎样都掩盖不住。

    “看到没,这就是画本子的威力,不枉我为主子寻到那般多。”他微微挑眉,得意道,“这可是大功一件,主子当给我涨工钱的!”

    见他们无事,李大头也是放心了。白日南芝说要去县衙后,便一直到现在都未回去。他到县衙一问,这才知道,是段从星忘了派人通知他。

    如今,他也是不放心这才出来寻人。却看到二人这般亲昵的一幕。

    李大头有些无奈地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他闷声问段从星:“大人家中可有姬妾?”

    “什么?”段从星一瞬间没回过神。

    “大人弱冠之年,你们府上没有那种侍候的人?”李大头也不懂得那些,只是这几天跟李二他们琢磨出来的。有钱人成家更早,十四五岁,便已有人侍候,到了成年娶妻,原先侍候的人便都会抬起来,当小妾。

    他们有钱,想养多少小妾便养多少。

    “啊?”段从星还是有些不明白,他看向这面露难色的老人,不解反问,“主子跟南芝这事,主子没有小妾怎么了?”

    没有?一听这话,李大头心中稍微安,随即想到什么,心脏再次悬到嗓子眼。

    “没有小妾,那有没有正妻啊?”他当即再问。

    “你觉得呢。”段从星回头鄙夷地看了眼自家主子,也不知他是怎样做到的,京中无贵女愿嫁。

    还不如他,若非他有心仪之人,段府前几年,门槛险些被说媒之人踏平。

    ……

    待南芝二人回到县衙,发现李叔也在,他此刻面色不太好,一张脸沉着浓浓的阴沉气息。

    “怎么了?”南芝赶忙过去宽慰。

    “没事。”李叔闷声开口。段从星早吩咐他不能表现出一点知情的模样,但他就不是个藏的住事的。

    什么最少能当个侧妃,不也不是正妻。一想到以后会有人压着她一头,给她眼色看,让她受委屈。他就不愿在这县衙再待下去了,他应该去旁的地方谋生,去当佃农,都好过带南芝一道入了火坑。

    “何事?”东方潜睨了段从星一眼。一个沉闷,一个面上笑意怎样都掩盖不住。

    “没事没事。”段从星嬉笑着摇头。

    “说。”

    被这一威胁,怕留不住银钱,段从星面上笑容逐渐消失,幽怨地瞪了李大头一眼。都怪他,面上藏不住事。

    南芝也注意到了二人的诧异,她走近李叔,细声关切:“叔在想什么事,可一定不能瞒着我,我又没别的亲人,只有叔一人。”

    离得近了,她身上隐隐的酒味传入他鼻间,刚刚动容的面上再次挂上一丝恼怒。

    李大头抬眸瞪了段从星一眼,二人异口同声:“没事。”

    “夜色深了,回去吧。”

    路上,感受着李叔的低气压,南芝面上疑惑更盛。

    “可是因为我夜归惹叔担心了?”

    李大头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你何时喝的酒?”

    “官学文会,同马院长喝了一杯。”

    李大头面色这才缓和了些,不是因为出去同他夜酌,也不会酒后乱那什么。那就好那就好。

    他问南芝:“你觉得县令大人怎样?”

    “温雅随和,待人亲切,叔为何这般问?”

    “别说这些文绉绉的没用东西,叔只问你,他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南芝面上一怔,有些不明白李叔为何这般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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