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京城踏入肃冬，而太子府却热闹了起来，连一向清闲的阿纡都被素锦抓了壮丁。
“这月先是殿下生辰，紧接着就是过年、元宵。都是要好好操办的大事。”素锦细细同阿纡道来。
“虽说殿下的千岁宴会在宫里举办，但咱们府里也要准备着，不能含糊。”
“阿纡你识些字，最近又跟着周大娘出去采买东西，你便跟着我吧。”素锦道，“咱们先去库中盘点东西，若是有不够的在出去买。”
阿纡跟着素锦来到天章殿后面的一个院子里，院子外守着两个护卫，里面四四方方的全是上了锁的房间。
“这还只是咱们府里的公库呢。”素锦道，“平日里宴席所需的器件物品都摆在这里面，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死东西，但要是落在外面也是不好的。”
素锦打开一间房屋，里面放满了各式碗碟酒盅，还有几张大的雕花桌子。
阿纡拿起一个碗，见这碗形状奇特，便好奇的拿在手里多看了几眼。
素锦见她这样，轻笑一声道：“这是特质的粉彩荷花碗，是照着荷花的样子做的，故而不是正圆的，碗口也不是整齐平滑的。”
阿纡点点头：“还真的像荷花呢。”
两人盘点完了各式食具，素锦道：“殿下生辰那日，宫里晚上会举办千岁宴给殿下贺寿，但府里中午会举办宴席邀请与殿下交好的官员和门客。”
“这些食具倒是够用的了，只是还需买些素碗用来施粥。”
“施粥？”
“殿下每年生辰时都会摆铺施粥给贫民们，只不过每年都会有人将盛粥的碗拿走。”素锦无奈道，“不过拿走的人也都是些乞丐之类的人，一般百姓还是会好好将碗归还的。”
原来李术还会做这样的事，阿纡想起之前谢韫说李术是一个合格的储君。看来他确实是一个爱民的好太子，她想。
“看来就算是京城，也免不了有乞丐难民呢。”阿纡叹口气。
随后阿纡又跟着素锦盘点了另一个房间里的各色布匹，这些布匹会用来搭棚子、挂窗子，还有新年时用来装饰府内上下门檐。
终于等到了李术生辰这一日，天还没亮府里的小厮们便将施粥的棚子搭了起来。
阿纡本是应该留在府里，冬日苦寒风厉，就算搭了棚子在外面也是冷的。但是阿纡却自告奋勇要出去施粥。
“你要出去？外面可冷得很。”素锦听见她这话很是吃惊，往往这些活计都是加了工钱派人去看的，纵使如此也没见谁主动去做过。
“我也是穷苦出身，虽然不能为这些人做些什么，能去帮他们舀一碗粥也是好的。”
阿纡坚持，素锦也不好拦着她，只道：“那你下午便回来吧，在外面站一天怕是要生病。”
施粥的人也是分班次的，到了下午便会有人来换班。阿纡点点头，回屋换了一身最厚的衣服便出去了。
李术上朝回来，见天章殿上下都没阿纡的身影，便随口问她去哪了。
“她自己主动去施粥了？”李术听见这话也微微吃惊，只不过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他还以为她受过那么些苦之后不会再去做这些吃力受冻之事呢。
“殿下，已经有客人到了，可要现在就去前厅？”张恺从门外进来，问道。
李术迟疑了半晌道：“先为他们看茶，你先出去替我招待一下，孤去一个地方，等会儿就去前面。”
说完他又披上狐皮大氅出门去了。
含烟在屋里一直收拾东西，抬头看见李术不见了，便问道：“殿下这是去哪了？”
素锦看着李术离去的背影，又想起之前和吴显的对话，怅然道：“大抵是……去施粥的地方了吧。”
今日天气寒冷，接近年关，天上也飘起了雪花。不过好在雪势甚微，还没落到地面便融化在了半空中。
纵使如此，李术身后的小厮还是将伞撑了起来。
热粥散发的热气挡住了阿纡的脸庞，使女孩的脸若隐若现，但李术还是能看到她脸上洋溢的笑容。
由于天冷裹了不少衣服，女孩的身形看起来不像平时那般瘦弱，她的脸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热的，红扑扑的，配上她头上顶着的两个发髻倒还真的有点像年画里的娃娃。
李术站在粥铺不远处也不上前，小厮以为他来是想在民众面前展示自己的亲民爱民，便道：“殿下不上前去吗？这些人若是见到殿下亲自前来，定是十分感动。”
然而李术只是沉默了半晌道：“不必了，孤看完了，走吧。”
阿纡的目光都集中在眼前的活计上，来喝粥的人很多，她的手都没闲下来过，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李术来了又离开。
等她下午回到太子府时，李术已经离开赶往了宫里。
虽说千岁宴直到晚上才开始，但他还要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所以中午们宾客散了他便又起身进宫了。
李术幼时还很喜欢过生辰，宫里的孩子很多，但能大摆千秋宴的只有他一个。
可是后来随着年纪渐长，千秋宴对他来说比起庆生更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而去年，皇帝破例给及冠的晋王也办了一场千秋宴，这个宴会便连它最后一点价值也无了。
纵使如此，李术今日还是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毕竟宫宴里上上下下有那么多张眼睛在盯着他。
既然是宫宴，就少不了应酬，李术这边刚与御史大夫交谈完，那边就有一个人向他走来，只不过是个他不太愿意见到的人罢了。
“皇兄此次归来，本王这个做弟弟的还未恭喜皇兄凯旋呢。”晋王手持一个酒盅，皮笑肉不笑道，“说来也是凑巧，本王多次上门想要拜访皇兄，皇兄都不在家呢。”
“不愧是太子殿下，真是忙碌呢，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被皇兄拒之门外。”
李术自然是听出了晋王口中的嘲讽之意，将自己的恶意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的蠢货，晋王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蠢出生天的东西，若不是有皇帝对贵妃的偏爱，他何德何能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李术的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轻蔑。
不同于晋王，李术是个不露声色之人，他轻笑一声，面色如常道：“孤身为太子，自然是比皇弟你要忙碌些。”
“若是真的忙碌便罢了，若是假的，臣弟还以为皇兄是故意的呢。”
“许久未见，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多心。”李术只一句话便将错处推给了晋王，“若是你能将这些心思放在自己封地上，孤也不用这么忙了。”
听见这话，晋王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连脸上的笑都有些僵了。
“唉，臣弟也想到自己的封地上去，只可惜父皇不舍得我。”晋王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然而李术听到这话并未有什么反应，让他觉得自己一拳打倒了棉花上。
李术在心底冷笑一声，和到手的权利相比，皇帝的那些宠爱算什么。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位弟弟能不能靠父皇的偏爱笑到最后。
晋王又不死心的说了几句话刺激李术，但终究是没在李术这里占到便宜，最后自己生了一肚子闷气走了。
李术看着晋王气呼呼的背影，嗤笑一声，举起酒盅轻抿了一口酒。
宫宴上丝竹绕耳，舞女们身姿飘逸。然而李术却从心底感到无聊。
不知为何，他有点想要这场千秋节快点结束。
他想回太子府了。
崔琰今日随父兄进宫，往日若是有宫宴邀请女眷她大多都是推脱不去，可今日是她未婚夫婿的寿辰，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来露个面。
她知道自己合该去敬李术一杯酒，再和他说说话，可她在自己的位置上磨蹭了半天，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不想起身。
未婚的女子与男子分席而坐，故而崔祁隔着几个座位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只当没看见。
崔祁见自己妹妹如此，也不好过去直接提醒她，只好使眼色给她身旁的婢女。
今日随崔琰入宫的侍女是紫英，她年纪大些，为人处事也成熟些，一般崔琰若是外出大都是带着她。
紫英在心中叹口气，心道自家小姐未必会听自己的，然而崔祁一直看着这边，她只好低声道：“小姐，太子殿下此时身边没人，不如我们过去吧？”
崔琰还是没起身：“我在吃些，等会儿便去。”说完又夹了些吃食。
明明小姐早就吃饱了，筷子都不知道放下多久了。这是多不愿意去见太子殿下。
再等些时候怕是宫宴都要结束了，紫英觉得自己都要急出汗了。
她转了转眼珠，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小姐，上次书肆老板说你问的那个孤本被罗为买走了，罗为是太子殿下的门客，小姐何不去问问殿下，那本书是不是被罗为献给他了？”
听见这话崔琰停下了筷子有些动摇了，她面前的鱼肉都要被她捣烂了。
“那……我便去问问吧。”
“这月先是殿下生辰，紧接着就是过年、元宵。都是要好好操办的大事。”素锦细细同阿纡道来。
“虽说殿下的千岁宴会在宫里举办，但咱们府里也要准备着，不能含糊。”
“阿纡你识些字，最近又跟着周大娘出去采买东西，你便跟着我吧。”素锦道，“咱们先去库中盘点东西，若是有不够的在出去买。”
阿纡跟着素锦来到天章殿后面的一个院子里，院子外守着两个护卫，里面四四方方的全是上了锁的房间。
“这还只是咱们府里的公库呢。”素锦道，“平日里宴席所需的器件物品都摆在这里面，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死东西，但要是落在外面也是不好的。”
素锦打开一间房屋，里面放满了各式碗碟酒盅，还有几张大的雕花桌子。
阿纡拿起一个碗，见这碗形状奇特，便好奇的拿在手里多看了几眼。
素锦见她这样，轻笑一声道：“这是特质的粉彩荷花碗，是照着荷花的样子做的，故而不是正圆的，碗口也不是整齐平滑的。”
阿纡点点头：“还真的像荷花呢。”
两人盘点完了各式食具，素锦道：“殿下生辰那日，宫里晚上会举办千岁宴给殿下贺寿，但府里中午会举办宴席邀请与殿下交好的官员和门客。”
“这些食具倒是够用的了，只是还需买些素碗用来施粥。”
“施粥？”
“殿下每年生辰时都会摆铺施粥给贫民们，只不过每年都会有人将盛粥的碗拿走。”素锦无奈道，“不过拿走的人也都是些乞丐之类的人，一般百姓还是会好好将碗归还的。”
原来李术还会做这样的事，阿纡想起之前谢韫说李术是一个合格的储君。看来他确实是一个爱民的好太子，她想。
“看来就算是京城，也免不了有乞丐难民呢。”阿纡叹口气。
随后阿纡又跟着素锦盘点了另一个房间里的各色布匹，这些布匹会用来搭棚子、挂窗子，还有新年时用来装饰府内上下门檐。
终于等到了李术生辰这一日，天还没亮府里的小厮们便将施粥的棚子搭了起来。
阿纡本是应该留在府里，冬日苦寒风厉，就算搭了棚子在外面也是冷的。但是阿纡却自告奋勇要出去施粥。
“你要出去？外面可冷得很。”素锦听见她这话很是吃惊，往往这些活计都是加了工钱派人去看的，纵使如此也没见谁主动去做过。
“我也是穷苦出身，虽然不能为这些人做些什么，能去帮他们舀一碗粥也是好的。”
阿纡坚持，素锦也不好拦着她，只道：“那你下午便回来吧，在外面站一天怕是要生病。”
施粥的人也是分班次的，到了下午便会有人来换班。阿纡点点头，回屋换了一身最厚的衣服便出去了。
李术上朝回来，见天章殿上下都没阿纡的身影，便随口问她去哪了。
“她自己主动去施粥了？”李术听见这话也微微吃惊，只不过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他还以为她受过那么些苦之后不会再去做这些吃力受冻之事呢。
“殿下，已经有客人到了，可要现在就去前厅？”张恺从门外进来，问道。
李术迟疑了半晌道：“先为他们看茶，你先出去替我招待一下，孤去一个地方，等会儿就去前面。”
说完他又披上狐皮大氅出门去了。
含烟在屋里一直收拾东西，抬头看见李术不见了，便问道：“殿下这是去哪了？”
素锦看着李术离去的背影，又想起之前和吴显的对话，怅然道：“大抵是……去施粥的地方了吧。”
今日天气寒冷，接近年关，天上也飘起了雪花。不过好在雪势甚微，还没落到地面便融化在了半空中。
纵使如此，李术身后的小厮还是将伞撑了起来。
热粥散发的热气挡住了阿纡的脸庞，使女孩的脸若隐若现，但李术还是能看到她脸上洋溢的笑容。
由于天冷裹了不少衣服，女孩的身形看起来不像平时那般瘦弱，她的脸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热的，红扑扑的，配上她头上顶着的两个发髻倒还真的有点像年画里的娃娃。
李术站在粥铺不远处也不上前，小厮以为他来是想在民众面前展示自己的亲民爱民，便道：“殿下不上前去吗？这些人若是见到殿下亲自前来，定是十分感动。”
然而李术只是沉默了半晌道：“不必了，孤看完了，走吧。”
阿纡的目光都集中在眼前的活计上，来喝粥的人很多，她的手都没闲下来过，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李术来了又离开。
等她下午回到太子府时，李术已经离开赶往了宫里。
虽说千岁宴直到晚上才开始，但他还要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所以中午们宾客散了他便又起身进宫了。
李术幼时还很喜欢过生辰，宫里的孩子很多，但能大摆千秋宴的只有他一个。
可是后来随着年纪渐长，千秋宴对他来说比起庆生更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而去年，皇帝破例给及冠的晋王也办了一场千秋宴，这个宴会便连它最后一点价值也无了。
纵使如此，李术今日还是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毕竟宫宴里上上下下有那么多张眼睛在盯着他。
既然是宫宴，就少不了应酬，李术这边刚与御史大夫交谈完，那边就有一个人向他走来，只不过是个他不太愿意见到的人罢了。
“皇兄此次归来，本王这个做弟弟的还未恭喜皇兄凯旋呢。”晋王手持一个酒盅，皮笑肉不笑道，“说来也是凑巧，本王多次上门想要拜访皇兄，皇兄都不在家呢。”
“不愧是太子殿下，真是忙碌呢，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被皇兄拒之门外。”
李术自然是听出了晋王口中的嘲讽之意，将自己的恶意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的蠢货，晋王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蠢出生天的东西，若不是有皇帝对贵妃的偏爱，他何德何能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李术的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轻蔑。
不同于晋王，李术是个不露声色之人，他轻笑一声，面色如常道：“孤身为太子，自然是比皇弟你要忙碌些。”
“若是真的忙碌便罢了，若是假的，臣弟还以为皇兄是故意的呢。”
“许久未见，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多心。”李术只一句话便将错处推给了晋王，“若是你能将这些心思放在自己封地上，孤也不用这么忙了。”
听见这话，晋王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连脸上的笑都有些僵了。
“唉，臣弟也想到自己的封地上去，只可惜父皇不舍得我。”晋王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然而李术听到这话并未有什么反应，让他觉得自己一拳打倒了棉花上。
李术在心底冷笑一声，和到手的权利相比，皇帝的那些宠爱算什么。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位弟弟能不能靠父皇的偏爱笑到最后。
晋王又不死心的说了几句话刺激李术，但终究是没在李术这里占到便宜，最后自己生了一肚子闷气走了。
李术看着晋王气呼呼的背影，嗤笑一声，举起酒盅轻抿了一口酒。
宫宴上丝竹绕耳，舞女们身姿飘逸。然而李术却从心底感到无聊。
不知为何，他有点想要这场千秋节快点结束。
他想回太子府了。
崔琰今日随父兄进宫，往日若是有宫宴邀请女眷她大多都是推脱不去，可今日是她未婚夫婿的寿辰，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来露个面。
她知道自己合该去敬李术一杯酒，再和他说说话，可她在自己的位置上磨蹭了半天，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不想起身。
未婚的女子与男子分席而坐，故而崔祁隔着几个座位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只当没看见。
崔祁见自己妹妹如此，也不好过去直接提醒她，只好使眼色给她身旁的婢女。
今日随崔琰入宫的侍女是紫英，她年纪大些，为人处事也成熟些，一般崔琰若是外出大都是带着她。
紫英在心中叹口气，心道自家小姐未必会听自己的，然而崔祁一直看着这边，她只好低声道：“小姐，太子殿下此时身边没人，不如我们过去吧？”
崔琰还是没起身：“我在吃些，等会儿便去。”说完又夹了些吃食。
明明小姐早就吃饱了，筷子都不知道放下多久了。这是多不愿意去见太子殿下。
再等些时候怕是宫宴都要结束了，紫英觉得自己都要急出汗了。
她转了转眼珠，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小姐，上次书肆老板说你问的那个孤本被罗为买走了，罗为是太子殿下的门客，小姐何不去问问殿下，那本书是不是被罗为献给他了？”
听见这话崔琰停下了筷子有些动摇了，她面前的鱼肉都要被她捣烂了。
“那……我便去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