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由此看来,一见如故与相见恨晚,其实也是一种一见钟情。

    不过古森那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女孩抱有怎样的感情,他是在得知她要去他准备去的高中时,被自己心中一瞬间迸发出的强烈的欣喜给镇住了的时候,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他对她不只有欣赏。

    他喜欢她,想要在之后经常见到她。

    那么,她报考井闼山只是出于对家庭的叛逆吗?

    古森并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但如果她只是不想和姐姐去同一所学校,那她完全可以报考偏差值低一些的学校……井闼山还是挺难考的。

    她去这里的原因中,应当有他的位置。

    只是他喜欢的女孩有很多烦恼,这让他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她坐在河堤边的时候,是唱着要打败恶龙的歌的精灵少女,自由自在,快快乐乐。但当她站定在地面上的时候,她的烦恼就像雨后的叶子一样,一片一片地冒了出来。

    古森知道,女孩有个姐姐。

    据她所说,姐姐大人是那种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女主角,各方面都很出众,在班级和学生会都担任着重要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姐姐的性格特别好,富有亲和力,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说话也很有趣,是个很完美的人。

    相比之下,她虽然对自己的各方面也还算满意,但只要和姐姐相比,就会立刻变得黯淡无光,好像个拙劣的模仿者。

    “她就跟元也你差不多。”

    古森有点高兴,因为这说明她对他的印象很好。然后他又有点惴惴,要是哪天他表现得不像是她印象里的那样,她会不会觉得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呢?

    唔,好在他从来不把问题带到她面前,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暂且宽心吧。

    虽然古森一直觉得她也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但她说她就像井水一样平静无波,姐姐才是冒泡的岩浆(奇怪的比喻),她复刻不了姐姐的灵魂,又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才另辟蹊径,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其实我好像走岔路了。”少女眨了眨眼睛,“不过,自己做决定还蛮爽的。”

    明明姐妹俩在各方面不一样很正常,可她们偏偏是双胞胎。于是人们会对她有着和姐姐一样的期许,然后又在她达不到的时候,对她大失所望。

    升初中的那场考试是她故意考砸的,因为她想要摆脱姐姐的阴影,这一点让古森觉得很厉害。因为大部分人小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更何况她有着很优秀的姐姐,她们有着一样的DNA,在这种情况下,其实人很容易走向偏激,钻奇怪的牛角尖。

    而她决心走她那古怪的、轻盈的道路。

    古森知道,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逃兵,是连最终Boss的面都没见到就丢盔卸甲的npc。可是在天才面前,正视自己的普通所需要的勇气,并不输于去直面恶龙。

    在第一次看过他练习赛后,女孩对他说,她一直在想,保持快乐的秘诀是什么呢?世界上应该不只有姐姐那种人是快乐的吧?

    “或许跟快乐的人成为朋友,受到对方积极的影响,我也可以就此变得有趣起来。”她说,“但是,这样的人真的能够接纳我吗?”

    她尚且还在与自己和解,对人际交往实在没什么信心。

    “当然可以。”他听到自己这样说,“我们一直做朋友吧。”

    “……即使我是无法打倒恶龙的失败者?是个别扭的胆小鬼?”

    “即使你是。”古森说道。

    现在想来,其实他对自己当时的回答不算十分满意。

    那时候的他应当回答说,你不是失败者也不是胆小鬼,虽然的确有点别扭。以及,世界上不只有恶龙,或许我们考虑可以打点别的。

    28.

    在和古森成为朋友之后,我的生活的确变得有趣了许多。

    我将我世界的大门对他打开,将他融入我的生活中,我共享了他的快乐,烦恼也被他分享。古森总是能够发现别人对我的好意,也一直在鼓励我和支持我……我似乎变了,也好像没变,我依然是其他人眼里那个不如姐姐的妹妹,但是姐姐说,她还蛮喜欢现在的我,因为我们终于可以正常交流了。

    只是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我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不足够,想要贪心地索取更多。

    ……我真的可以拥有更多吗?

    注视着满脸认真的古森,我眨了眨眼睛:“元也,你真的不介意我从来没有打倒过恶龙?”

    “但你也打倒了许多别的存在。”少年说道,“比如上周的数学小测,以及上学期体育祭上的长跑。世界上并不只有恶龙,我们可以多尝试点别的,比如你一直想试却没有勇气去买的榴莲。”

    我有些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感觉一直以来,心中那由于被忽视而产生的缺口,似乎在被什么饱满的情绪逐渐填满。心脏怦怦狂跳,脸颊也变得滚烫,我感觉我整个人的状态都好像一颗快成熟的红苹果。

    金苹果是宝物,红苹果也可以是。

    “听起来好极了。”我说,“所以,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想,或许小萩之前给我出的那个主意不需要再拿出来用了,因为这一次的少年虽然依旧红着脸,但眼神和话语都变得相当坚定。

    “我喜欢你。”他说,“我们一起来谈一场快快乐乐的恋爱吧。”

    ——“喜欢”是难以说出口的词,因为一旦说出来,就像庄严的宣誓。

    我踮起脚,在他那像苹果一样红的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好哦。”我回答他,“我也喜欢现在的自己。”

    29.

    Someday when spring is here(当春天来临)

    Someday when my dreams come true(总有一天我将梦想成真)

    我不是公主,也不是天才,我无趣,普通,别扭,不愿迎合别人,或许某一天还会长出犄角和尾巴——但那又怎样呢?

    我将用骑士之剑守护我的“快乐”。

    30.

    时间回到今天。

    太阳逐渐落了下去,在和古森十指相扣着向前奔跑的时候,我想,或许时至今日我都没有打倒一头恶龙,更别说是什么百头巨龙拉冬了。

    但被看守的宝物,的确落在了我的手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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