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曦衣扭头看向右边,看向那坐在一片破败的废墟之中,号座位上的那位干瘪老头。

    “……”

    他眯起眼睛,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拖动着苍老的身体刚准备靠近。

    这时,那干瘪老头的身躯突然一颤,只见他缓缓转过衰老的面容,用目光将陆曦衣锁定。

    在这无人生还、万物凋零的破败世界。

    陆曦衣注意到,此时号的双眼依旧是那么清澈深沉,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心法的影响。

    但这怎么可能?

    就连白色人影都不能无视他的心法,而号的身体又已经是这副模样。

    “咳咳……这些,都是你做的么?”

    苍老的号口中,突然传出沙哑的声音。

    “……”

    陆曦衣皱起眉头,他停下脚步不敢贸然靠近,因为在这心法之中,就连他自己的力量也会遭到极大削弱,如果此时的“号”想要杀他,自己是没有任何反制手段的。

    “多么强大的心境产物,这就是你内心的景象么?很美,真的很美……”

    老头模样的号一边环顾着破败的四周,一边点头赞美道。

    “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没事?”

    陆曦衣刚刚用子眼又确定了一遍,眼前“号”的鉴定结果依然是隙间生命,没有任何改变。

    “你看我这副样子,像是没事么?不过幸亏我还活着,不然欣赏不到这样的美景,岂不是很可惜…”

    号露出一个陆曦衣无比熟悉的微笑,那代表着对方正陶醉其中:“我就是号,倒是你,你不是我所知的那个号吧?或者说不全是?有意思。”

    陆曦衣眯起眼睛:“不要冒充号,你只是一个隙间生命。”

    “号”笑容更甚:“隙间生命?很美的称呼,不是吗?人类注定是要于天堂地狱同时为敌的,这样看来,称呼我们为隙间生命,并无不妥。”

    “……”

    “号”的反应,和陆曦衣预想的不太一样,这些话似乎只有真正的号才会说出。

    可眼前这个明明……

    “你为什么认为我是冒充的呢?为什么不能是你冒充了号,然后几乎杀死了身边所有人?能告诉我你做这一切原因么?”

    号看着陆曦衣的双眼,似乎真的想知道一切。

    陆曦衣沉吟片刻,试探性开口道:“因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一场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号眨眨眼,然后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看得出来,他的精神完全不像是中了心法的效果。

    “真是有趣……我把这世界当做一张画,而你则把它当做一场梦?这么看来,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陆曦衣悄悄散去心法,同时换了个方式提问道:“你为什么还活着?”

    “很简单,当你试图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也可能会突然走神,不是么?哪怕是做梦的人,也不可能完全掌控梦境中的每一个细节吧?我就是那个变数,是和你一起享受这个梦境的人。”

    号一边说着,一边变换着外貌。

    他苍老的面容像是被人不断涂改着,一点点红润年轻起来,他干瘪的身材也在重新强壮健康。

    很快,他恢复成了号原本的样子。() ()

    而陆曦衣这边则发现,自己明明已经散去了心法,但周围破败的景色并没有消失,甚至还在不断加重。

    怎么回事?

    难道……

    “万物凋零之墟……这是一个不错的描绘手法,你应该不介意我把它临摹一遍吧?”

    号微笑欣赏着四周的荒凉景色。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在我的眼中,万象皆是笔墨颜料,是供我涂抹修改的画布,是待放的花朵,是凋零归根的秋叶,是碎裂之月……永恒之美。”

    他轻挥衣袖,接住一片不知从何方飘来的落叶,手指轻轻一捻,勃勃的生机立刻从落叶的断根之上迸发,一抹醒目的绿居然突兀的出现在了这片破败的场景之中,然后一路弥漫延伸,覆过餐桌,爬上墙壁,从破裂的窗口之中漂染离开。

    其所过之处,绿芽纷纷顶开干裂的泥土冒出头来,焦黑发黄的桌布重新洁净而整齐,就连腐朽的空气也清新而欢快。

    这是……

    陆曦衣睁大双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变故。

    心法不仅没有用……而且还被倒行逆施了?

    在他的认知中,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不过一想到对方是号,似乎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画框之里】是号所患之病症,在他眼中,世界是极简而抽象的。

    不单单是这样,他还可将自己的所见所想化作现实,只要他想前进,就没有墙壁能够阻挡他的脚步,如果他想上升,再大的引力也会被视作无物。

    该说不愧是被评为最危险患者之一的号么。

    虽然以上描述只是理论上号能够做到的程度,但在记忆之中,陆曦衣几乎从来没见过号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实力过。

    一直以来,号所做的事情都非常的简单明了,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威胁性。

    按照他自己的话说,自然是最伟大的艺术家,他所要做的,只是将其中的美展现给世人罢了。

    当然,在这之中,还有一些细微的点缀需要处理。

    “所以你要做什么?杀了我?”

    陆曦衣看着不断接近号多钱,叹了口气。

    “不不不,杀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号挑起眉毛,停止了移动。

    “就像我说的,我正在做一场无限连环的梦,而梦里每一个人的目的都是杀死我。”

    陆曦衣耸耸肩,直接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他知道这很疯狂,不过如果对方是号,那么就没有问题。

    “哦,哦……我明白了,你是说,一个以你的死亡为目的的连环梦?”

    号点点头:“梦境的终点是死亡,而人生的终点也是死亡,真是美妙啊……也许这场梦就是你的人生呢?”

    “这种没头没尾的人生?”

    陆曦衣摇头道:“比起这个,我更关心这一次自己的死法,很有趣不是么?每次的死亡都是一种惊喜,既然你不想杀我,那么又有谁会来杀我,结束这次的梦?”

    号大笑几声:“哈哈哈哈,你很洒脱嘛——好吧,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开始好奇……身为做梦之人的你死之后,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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