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芝往那边看的时候,也能看到沈修明,也不知是亡魂声音较小还是什么,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她竟只能看到他张口,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胡大哥,这儿能看得见屋中情况,会否能说明并非熟人作案,歹人是在这处探的屋内情况。”

    “我只是一个仵作,不太懂捕快办案流程。”胡仵作微微摇头,他走至石桌后,挑了个凳子坐下。

    南芝也学他模样,坐下时,却听得他一声低喃,“原来人身比起旁的也没什么不同。”

    南芝诧异,抬眸对上他明亮清澈的眼神,一时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刚看你一直盯着公子房门看,可是有什么发现?”胡仵作问。

    “没有,只是有些好奇。”南芝说完,抬头便再次与沈修明对上视线,这回他像是在思考什么,并没有与她说话。

    胡仵作顺着她是视线,却什么都没看见。便也以为她是为同窗之死而悲伤,宽慰道:“所是公子泉下有知,知是你替他查明冤屈,也会感到慰藉吧。”

    南芝微微点头应下,她收回视线,看向胡仵作。

    “胡大哥,关于八年前那个案子,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个仵作,能知道多少。况且这案子过去那么多年,早成了无头悬案。查不出,县衙也没这精力,便只能不了了之了。”

    南芝看向他,有些惊讶他语气变化。

    她对上他无所谓的眼神,眼神坚定,朗声道:“沈大人屋中突兀出现的案宗,这件事就算与当年之案无关,也是有人指引我们往那方向调查。我既已是县衙一员,便不能轻视任何可能存在的线索!”

    胡仵作无奈:“你与大头叔很是不同,你比他们还要执拗,也……聪明的多。”

    “那么,胡大哥你会讲与我听吧!”

    “恐怕……”他似乎还有些迟疑。

    “既然你都夸我聪明了,说不准我还能听出什么不同!”南芝眨巴着大眼睛,执拗地盯着他看。

    “行吧。”他像是做了大决定,微微歪了下脑袋,抬头也看向沈公子屋内,道,“我毕竟只是个仵作,知道的肯定没大头叔他们多。”

    “若不嫌弃,我便将我知道的都说与你听吧。”

    南芝赶紧点头:“嗯!”

    胡仵作托腮思考了下,道:“八年前那庄案子,比之今日还要血腥残忍不少。”

    “很久以前,怀南县还不是一个县城,远不如现在有钱。整个怀南闭塞穷苦,更别说是医馆,连赤脚大夫都是半路出家的。后来怀南走出了一个年轻人,在外给医馆当学徒。学成后,他没选择在外挣大钱,自愿回到了怀南,开了间小医庐。”

    “胡大哥,你说的是扈大夫?”南芝听过扈大夫的名号,作为怀南县传奇人物之一,官学哪个学生没听过他的事迹。

    只是她也难以想象,这么个人人称颂的大善人,活神仙,最后的下场竟是……被灭门?

    “是啊,正是扈大夫,一家四代九口,连带襁褓中的曾孙,都被歹人残忍地砍杀。”胡仵作语气沉重,许是同是学医人,他对此更有感触。

    “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这……”这得是何等心狠手辣。

    “也幸好,还有一人,扈大夫的小孙女,未遭那贼人之手。”他说话间,白皙好看的手已紧攥成拳。

    “可知道这歹人是因何动的手?”南芝问。

    胡仵作摇摇头,叹道:“扈大夫行善积德,哪会得罪人,更何况是这么穷凶极恶之徒。”

    “可是江湖中人所为?”

    胡仵作摇头苦笑,道:“哪有什么江湖人,怀南县就这么大,几时来了陌生人会没人注意到?”

    “那是为财?”南芝试探性再问。

    胡仵作摇头:“医馆分钱不少。”

    “那可真真是奇怪。”老好人一个,老好人——沈修明!记起某个被落在阴影下的老好人。南芝转头,便看到沈修明嘴巴一张一合,似还在说着什么。

    可惜,还是听不清。

    没得罪人,不为财,那么……

    “可是他子孙后代……”

    “不可能,若是家风不严,怎可能数十年百姓都传颂他一家的美名。”

    那她真没头绪了,只在书中看过探案详解,未实际经历过,真真是想象不出那份画面。

    “既然扈大夫的小孙女幸免于难,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见她出来指证?”

    “这么多年都未曾露面,谁能肯定她是否还活着。或许当年只是未找到尸身罢了。”

    南芝还想说什么,回身看到沈修明,他表情认真,手指向下指着。顺着他动作往下,南芝低头一看,凳子之下可不就是塞着个什么东西。看外形像是一根麻绳她探手向下,摸到绳索的一端,将之扯了出来。

    看清麻绳样式后,南芝与胡仵作都大为震惊。

    那是一根带血的粗麻绳,中间端有一掌长的地方染有丝丝血点。边缘两端竟也有血痕。

    “莫非这就是杀害沈公子的凶器!”

    胡仵作也是点头表示赞同。

    可这凶器大喇喇出现在庭院之中,还是遇害者门前,也过于奇怪了吧!

    这之上似乎也不止沈修明一人的血迹粘连,莫非凶手在勒死沈修明的时候也伤到了手掌?

    南芝很快打消了这一猜测,能行刺县令之子的,怎可能是粗心大意的粗手。

    胡仵作也盯着麻绳看了半晌,他也拿不定主意。离奇,实在很是离奇。

    歹人将凶器大喇喇摆在这儿,莫不是在向县衙挑衅?

    他毕竟不是捕快,虽偶有参与,也少有他拿主意的时候。

    “这事稀奇,不如我们先去找师爷,看他有什么头绪。”

    “嗯。”南芝看了眼目光灼灼盯着这边的沈修明,低头对胡仵作道,“胡大哥,你先过去,我与沈公子毕竟相识一场,我留下看看能否有新发现。”

    “那你小心。”

    “别动尸身。”临行前,胡仵作又交代了一句。

    告别了胡仵作,南芝向屋檐下走去。

    她伸手感受了下日头,因着还未入夏,哪怕临近中午,日头也并不毒辣。可就是·这样的日光,沈修明都避之不及。

    南芝并不知这是为何,引魂协议上没有记载。不过她听过一个民间传说,大意是说太阳星君正直,觉得亡魂乃阴暗之物,不宜在人间逗留,被他看到,皆会用太阳火消灭。

    南芝走至屋檐下便能听清沈修明的话。

    他说:“那个就是杀害我的凶器,我能感觉得到!”

    南芝了然,刚刚在石桌那,沈修明估计就是要与她讲的这个。

    “抱歉,现在还不能暴露我能见到你这事。”

    “没事,能再见面,已是……已是万幸。”亡魂面上只有一片凄白,没有面色变化。

    南芝也只当是寻常客套话,轻应了声后,便开口问起正事来。

    “你以前可有与人结仇,那杀害你之人可是生手?”南芝尽量去问,详细点,给他时间回忆。

    沈修明抬手,捋了下微乱的鬓角,黯然摇头。

    “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他力气出奇的大,我无法挣脱。”

    看他落寞,南芝轻叹口气,转移话题道:“我知道你也有很多问题想问我,问吧。”

    “南芝怎么会想到来县衙办差?”

    南芝:“补贴家用。”

    “我已死去,为何南芝还能看得到我?”

    南芝脑中迅速略过协议内容,没有不可说条例。即是可说,那便…

    “我是冥府接引。”缺德这种事,就是至亲来了都不想说!

    “原来南芝竟是这般来历。”

    “我也没想到你竟是沈大人之子。”

    沈修明叹息道:“父亲大人”

    她看向沈修明清澈的眼眸,不解问到,“你…不过问··沈大人情况。”

    果然,沈修明眼眸一下子暗了下去。他悲哀道:“都已阴阳两隔,见不见不过徒留悲伤。我不忍心看他们白首垂泪。”

    南芝也叹了口气,道:“不见也好。”

    “你可看见害你之人的样貌?”

    沈修明垂眸沉思片刻,无奈道:“见不到,只是看他手臂健硕,应该是个身形魁梧的男子。”

    “除此之外呢?”

    沈修明摇摇头,“他从背后动的手,我看不见。”

    南芝刚想问他是否与人结仇,脑中便浮现一人的身影。健硕肥胖?手掌擦伤,有仇怨全都对上了。

    可办案讲究的是证据确凿,这些还只是她单方面的猜测,并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

    她还欲问沈修明,但看他面容严肃,神情不安。

    他问南芝:“县衙可是有其他亡魂,我感觉到有一股很恐怖的气息在靠近!”

    南芝垂眸,摇摇头,“我不知道。”

    “能确定是凶魂吗?”南芝问。

    “我不能确定,那股气息过于恐怖,像是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这样的感觉,南芝也体会过,不,是八年前的她也感受过。

    “能知道具体方位吗,我过去看看。”

    “别,太危险了。”沈修明刚踏出一步,横身挡在南芝身前。忽然他脚步顿住,整个魂静立在原地。

    “那股气息消失了。”沈修明哑然失笑,无奈道,”许是见南芝也在,不敢靠近了吧。”

    南芝可不觉得自己有这般效用。她很是好奇,方才是否是玄懿来了人间。若是,这十万功德不知能否再说说情。

    既然那未知存在已消失,南芝索性不再去想,她问沈修明:“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沈修明看了她好一会儿,问:“听闻降妖抓鬼的道士皆有鬼仆,不知南芝可看得上我……”

    南芝讶然,她是没想到,书呆子竟然也看话本读物,还是志怪类读物!

    “没有,我只是个冥府接引,并不会那些。”她赶忙否认。

    “南芝是想送我走?”沈修明泛着死灰色的亡魂眸子暗了暗。

    南芝疑惑:“你不想去转世?”

    沈修明苦笑:“案情未明,我就是现在去投胎我也没法踏实地离开。”

    南芝轻轻点头,应道:“也是,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

    “等案件明了,毕竟同窗一场,我希望你能走的明明白白。”

    “嗯,都听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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