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戴婚戒?

    真是个直击人心的问题。余晚无言半晌,觉得自己像是没做作业被老师抽查到的小学生,半天也没能编出个合适的理由。

    叶行洲这是嫌她演技太差,给她来点突击训练?

    她落在叶行洲掌中的手握紧了,抿了抿唇,回答道:“……忘带了。”

    “嗯?”

    叶行洲摩挲着她的指节,轻轻挑眉,仿佛没有听清似的,低头凑近。

    这人有点太过了。余晚把他的脸推开,轻声道:“别闹了。”而后看向范海乔:“海乔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叶行洲不肯回答,她又不是只能问他。

    像是明白她的小心思,她听见叶行洲轻笑一声。

    范海乔想推推眼镜,才发现自己两手都提着购物袋,没法做到。他看了叶行洲一眼,客气地冲余晚笑了笑:“叶总说有人需要帮助,所以我也跟着过来了。”

    ……叶总?

    本在美美看戏的柜姐捕捉到关键词,眼睛眨了眨,低头看了眼手机。

    刚才商场群里艾特全体成员,好像就提到了这两个字啊?

    她怎么不知道她需要帮助?余晚诧异地看了叶行洲一眼,见他已经若无其事,目光看向她的身后,示意她介绍一下:“这二位是……”

    “余晚……你结婚了?”

    何芷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前来,站到了徐博文的身边。

    余晚和他们是同班同学,也是同龄人,今年才不过二十刚出头,还没走出校园,为什么会这么早结婚?

    连她和徐博文从高中毕业就开始恋爱,今年也才刚刚准备见家长呢。

    徐博文的震惊并不比她少。然而不同于何芷纠结于结婚这件事,他目视着对面这个男人,感觉到了无言的压迫和挫败感。

    他的身高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他身上的西装裁剪合宜,一看就价值不菲,最关键的是,他手腕上戴的表是理查德米勒……真的不是A货吗?

    旁边那个黑框眼镜男,还喊他什么叶总……

    余晚的确长得有几分漂亮,学历也拿得出手,可她何德何能,能傍上这样的大款?

    他觉得胸腔里那颗心脏愤怒得都要跳出来,整个人都有点呼吸不过来。

    这世道怎么如此不公!有的人生在罗马,有的人能靠出卖色相攀上罗马,而他这样有自己操守的贫民学子,哪怕再优秀……

    余晚清冷如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他们是我的高中同学,何芷,徐博文。”她看着何芷,笑了笑:“我住校的时候生病感冒,还是何芷借药给我吃的。”

    何芷一愣。她有做过?……这么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高三有段时间流感肆虐,好多人被父母接回家养病。教室里剩的人不多,余晚也算其中一个。她状态很差,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回家,上完一节课脸烧得通红,伏在桌上休息。

    当时的何芷也算是刻苦学习大军里的一员,来上学的时候自备了一些退烧药。看见余晚这个样子,就过去问她需不需要。

    女孩病得连嘴唇都是嫣红的,目光迷离地看着她,好像反应了好一会,才说了句“谢谢”。

    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何芷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她能记得,是因为这事离现在不算太远,才不过三年而已。

    即使她一直不太喜欢余晚,也并不觉得送颗退烧药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这只是能帮则帮的举手之劳。

    真要让她说,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余晚。

    余晚一直漂亮、优秀,性子冷清,话也不多。高中同学那两年,她好像总有淡淡的愁绪。

    何芷不喜欢她面无表情认真学习的样子,不喜欢她紧抿着唇翻动试卷的样子。她经过球场,看着余晚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杀球成功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少女脸上那种冰消雪融的美丽,差点晃花了她的眼睛。

    旁边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语气中有些同情:“余晚啊,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好。她爸是搞建筑的,本来家境不错,去年出了意外死了。这也就算了,还冒出了个私生子争家产,你没看她都改住校了吗?”

    “搞建筑……是指工地那些吗?”

    “应该是吧,”旁边人想了想,“我也不太确定,听徐博文说的。”

    她也跟着感叹了两句,莫名舒了一口气。

    余晚这样的人,原来也有可怜的一面。

    后来她和徐博文在一起,也听他提过几次余晚。他说他们曾经走得很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疏远了。“唉,可能她还是有点不自信吧,”徐博文这么说,看上去有几分无奈,“她的家庭关系确实是有点太复杂了。”

    徐博文似乎对她一直念念不忘,听得她心生烦躁。余晚没做错什么,可是她又有哪里不好?

    ……所以,她是因为家庭的影响,才选择了这么早结婚吗?

    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颔首郑重道“谢谢你的照顾”的英俊青年,就是她的丈夫吗?

    他……对她好吗?

    *

    余晚回过头,又介绍起这一边:“这是我妈妈,这位是海乔哥——”

    范海乔自然地补充道:“我是叶总的助理。”

    “这是叶行洲,”余晚看了看叶行洲,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是我未婚夫。”

    她话语间的迟疑十分明显。叶行洲搂住她的肩,也自然地补充道:“我们昨天刚订婚,她还没有习惯。”

    吴琼在一旁看着,鬓边花白的头发被她拨到耳后,眉眼显出淡淡的倦色。

    自丈夫去世后,她万念俱灰,疏忽了对女儿的照顾。这些年来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对女儿的关心甚至还不如小叶一个外人多。

    余晚在高三前从没住过校,刚开始的时候适应不过来,还经常给她打电话。她随口问几句吃住如何,就开始抱怨起家里的琐事、别人的冷待。后来余晚的电话越来越少,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得是长大了、学业忙了,孩子不再需要自己操心了。

    现在想想,从小一直身体不太好,年年换季都要生病的女儿,高三那一整年,怎么都没病过呢?

    吴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从前家中人捧在手心怕化了的掌珠,生病却只能找同学借药,甚至连一个电话也不肯跟她打。

    她实在亏欠女儿良多。

    这个女儿容貌像余诚斌,性情却更像她。余诚斌处事圆滑,待人热情,她却性子温吞,不喜社交。在余晚年少的成长历程中,丈夫花的心思无疑要更多,常带她出去交际,却也没有能改变女儿这种天生的外冷。

    和自己相比,她又极有主见,闷不吭声地做下所有决定,独自一人北上念书,连行李都没让她帮拿。

    她心下失落,这一叹气,大家的目光就都投了过来。

    吴琼看了看余晚,勉强笑了笑,开口道:“我逛累了,先回去了,你们年轻人好不容易有空,多逛逛。”

    “吴姨累了?”叶行洲看了眼范海乔,示意他跟着,“让海乔送你回去吧。”

    他的手自然地又牵起余晚。

    男人的手总是暖热,带着异常强烈的存在感。她分明想躲,叶行洲却不肯松手,只顺势变换了姿势,五指挤进她指缝中,变成十指相扣。

    这下余晚不动了。

    他们动作幅度不大,却都被对面的人看在眼里。何芷目光闪烁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徐博文。后者则板着脸,冷冷地将目光移开。

    叶行洲视若无睹。他只看着余晚,温声问:“你的礼物挑好了吗?”

    十指相扣哪有那么容易甩掉。余晚不轻不重地看他一眼,指了指放在玻璃柜上的包装袋:“买好了。”

    而后又解释两句:“刚好在这里等妈妈,碰上了他们也来买东西。”

    二人对话简单,却透露着几分亲密,别人都像是插不进去。

    叶行洲听到这话,才将目光移了过来,随口问了一句:“二位这是在买什么?”

    何芷一时语塞。徐博文说要带她来买金饰,言语间暗示什么三金五金,意思是二人的婚事可以先定下来,毕业就结。她原本还十分高兴,觉得他有担当有责任感,现在想想,他的语气好像自己捡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她不肯说话,徐博文只得语气僵硬地开口:“随便逛逛而已。”

    ……怎么又成了随便逛逛?

    何芷皱着眉头正待质问,却见余晚晃了晃叶行洲的手,含笑道:“刚才正说到呢,他们感情稳定,今年准备见家长了。”

    叶行洲听出了她的意思,低下头,挑眉问:“那我们应该,送点礼物?”

    他语气促狭,一脸兴味,像是答对了题要求表扬。余晚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的还是装的,刚来的时候明明还不大高兴的样子,怎么这么快就多云转晴了?

    “啊,这倒不用。”何芷连连摆手,拉了拉徐博文的衣袖,示意他说话。她的男朋友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让他莫名接受别人的礼物,一定会很不开心的。

    徐博文此刻却不肯作声。他的脸涨红,看上去像是喝了酒,竟不知因为什么又生起了闷气。

    *

    本来遇到老同学,应该是高兴的事,怎么好像有点闹得不愉快了?

    余晚看了一眼徐博文,看他不同寻常的反应。刚才故作姿态的明明是他,现在甩脸也不知是要给谁来看。

    方才叶行洲来之前,她还没问清楚当年她和这人都谈些什么。不过,这也不是一个需要答案的提问。

    余晚并不是一个会向别人倾诉心事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是余诚斌教给她的第一课。

    这些年来,连吴琼都不太了解她真正所想,罔论一个不熟的男同学?

    所以她也知道,徐博文说的话,十有八九带夸张成分。

    她对那段时间的事的确记不太清。只记得痛苦、阴暗、混沌。其中掺杂了一些别人温暖的安慰,也许徐博文也位列其中吧,她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然而有些事情,还是得适当地澄清一下。

    既然叶行洲来了,就借她用一下吧。

    她笑了笑,往店内走。

    本以为叶行洲会顺势松开她的手,没想到他仍旧不肯,迈开长腿也往里走,几乎寸步不离。

    “我们两家上一辈就有交情,”她目光投向何芷,顿了顿,“我13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叶行洲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这句话没什么不对,只是她要说的,究竟是什么?

    13岁……是刚上初中的时候?何芷不禁想,那个时候她还不认识余晚呢。

    父亲还在的时光,她应该完美得不像话吧?

    “他人很好,我从小就喜欢他,”她的声音小了一些,语气也不大自然,不过看在对面人的眼中,都被理解为了女孩的羞赧,“中间经历了很多事,我们走到一起也不容易,我是真的很开心,希望你也能沾沾喜气。”

    她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何芷短促地“啊”了一声,觉得脸上都要烧起来了。

    这礼物……是要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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