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毕竟不是一线,周末这个时间点车不算多,打了报警电话之后,交警很快就赶了过来。

    程庆摸了支烟咬在嘴里叼着,但是没有点上。

    程庆以前当兵的时候喜欢抽烟,后来干上这行就给戒了。豪车司机竞争大,毕竟服务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上流人,即使是司机形象也不能太差。他得保证自己干净整洁,烟抽多了容易一股子烟臭味,雇主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嫌弃的。

    程庆还想干到退休呢。他年轻时候给老总开车,后来退伍给叶总开车,现在顺势被安排给了小叶总和少夫人。也不知道在退休之前,有没有机会接送叶家的第三代?

    两指掐着烟,男人装模作样地吸了一口。

    责任界定不是什么麻烦事,现在监控发达,行车记录仪也没出问题。交警只是看了一眼,基本就已经有了结论。

    对方司机情绪上还是不太能接受,拉着交警很无力地理论。没程庆什么事,他等判定书等得很无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不记得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烟,开始走神。

    “不是我要拐的呀!你看这个监控,我是被这辆白车误导了!是它害的我!”

    对方司机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现在已经不跟程庆扯皮了,在努力地试图把别的车拉下水。

    路边的车一辆一辆地开过去。嘴里的烟淡得没味,程庆感觉到有点可惜。这根烟没法像它的同类那样,热烈燃烧自己,带起一点火光,送出浓郁的烟草香味。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根不知道什么年头的旧烟,能稍微派上点用场,也算不错吧?

    他唉声叹气地,显得很疲惫的样子,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屏幕亮起,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起了手机。

    房间里肢体碰撞的闷响已经消失无踪,齐刘海学生头的年轻姑娘站直了身体,挑了挑眉,草草扫了一眼手机消息。

    精心谋划的绑架……该说意外呢,还是不意外呢?

    詹思雨想起碰车时她和司机的对视。他们都意识到了这场“碰瓷”的不同寻常。

    跟车要做得了无痕迹是一件很难的事,哪怕知道对方的行驶路线也不行。沿途有几辆车明显在他们经过后改变了行驶速度,只需要一点简单的训练,生性敏锐的人就能够发现。

    司机的车技已经很不错,但耐不住对方人多。被剐蹭逼停的时候詹思雨其实松了口气——不管对方是谁,动了这么大阵仗却没下狠手,没制造大型车祸危害生命安全。要真到了那个时候,詹思雨觉得自己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她跟司机没有什么沟通,但是很默契。如果对方意在留下一个人,当然想留下退伍转业的那个壮硕中年,而不是詹思雨这种平平无奇的小体格女生。所以理所当然的,当詹思雨陪着余晚坐上后打的滴滴,一路上就变得非常顺利——她们二人的组合看上去一点威胁也没有,根本就不需要再费心对付了。

    对于对方来说,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对于詹思雨来说,计划进行得也很顺利。

    她露出一个笑容,没去管身后地上已陷入昏迷的几人,往房门走去。

    ……

    余晚闭着眼睛。她没什么表情,但脸色显得很差,或许是因为天生唇色浅淡,长长的睫毛颤动,让范海乔回忆起他们的初见。

    那个时候余胜斌想私下抛售股票,消息却不胫而走,导致诚建股票动荡。余晚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和叶行洲合作,可她并不展现自己的脆弱,自始至终都显得很平和,就像现在一样。

    “送你过来的司机,其实以前在部队服役。你想知道他给谁开过车吗?”

    范海乔很突兀地开口。

    不知道余晚有没有听到。她闭着眼睛这么安静,分辨不出是昏睡过去还是单纯休息。迷药代谢期很长,或许也还会残存一些影响。

    范海乔继续道:“那个人姓徐。”

    像一道饵总会钓起鱼那样,他如愿以偿地看见余晚睁开了眼睛。

    余晚没有喝酒,却有种宿醉感。她不清楚范海乔究竟是用了什么将她迷倒,或许中间的代谢产物和酒精类似,让她感觉到了熟悉的头疼。

    奇怪,为什么会熟悉?

    范海乔的语气闲闲散散,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讲了一些余晚知道的事,比如徐家和叶家的关系,也有一些余晚不知道的事,比如叶行洲曾被送到徐家培养。

    夹杂在他的叙述中,余晚隐约听到了一点动静。她的耳朵紧贴着沙发,地面传来的声音清晰可闻。那是桌椅挪动会发出的声响,外面的人在做些什么?

    “虽然明面上没有政商勾结,但叶家和徐家的关系可能比你想得要深得多。”范海乔偏了偏头,几分惋惜,“那个司机要是没被支走,学妹,你说他能不能救你出去?”

    那种声音在某一时刻突然消失了,和范海乔的声音一道。余晚维持住恍惚的心神,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意识到只是自己在耳鸣。

    余晚:“再紧密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学长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叶行洲和我是商业联姻,这只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他对我的人身安全不必负责。如果不是你最开始就说让叶行洲来赎人,我会怀疑他是否才是幕后主使,毕竟我这么年轻,还没有立过遗嘱。”

    范海乔露出几分惊讶:“如果你出了意外,叶行洲的确是最大受益者。很巧妙的思路,再继续说说看呢?”

    余晚平心静气:“我不太知道你和你的人想要的是什么,其实大家没必要玩这么大。绑架可不是什么小罪名,现在这种社会环境不可能逃脱制裁。就像你说的,叶家背后还有徐家在撑腰,不论你想从叶行洲那拿到什么,都有极大的可能再被追回……不是吗?”

    范海乔笑道:“你犹豫了。”

    余晚眨了下眼睛,坦诚道:“是的,我刚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也存在着不能被追回的东西。”

    一些可以被使用、被消耗的。即使追回,恐怕也没什么用处了。

    范海乔:“你平时不怎么说话,一说起来倒是挺一针见血的。”

    这里很安静,不知道是隔音做得好还是远离马路,没有喧嚣的车流声。范海乔一句话说完而未接上下一句的时候,周围就显得非常空旷,脑海中的杂音占据上风,让余晚好像分裂成两个。

    一个清醒地在和范海乔对话,另一个在退让在逃避,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好像随时都可以睡过去。

    而这种感觉竟然……让她觉得熟悉。

    余晚停顿了一会,她想找出这种熟悉感的来源。就好像是清醒的时候被某个画面勾起了梦境的回忆,再健谈的人都会片刻失语。那些东西就像指缝中的沙子,稍不注意就会随手流走,但又给你一种可以被把握住的错觉。

    这种感觉为什么熟悉?余晚在心中反复反刍。她先回忆感觉,又回忆勾起感觉的思绪。流沙在指缝反复流走,又被她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抓起。有时候她会忘记要怎么抓起这些沙子,有时候又忘记自己为什么抓起这些沙子。到最后头疼愈演愈烈,重复的行为让她有种自己要失控的感觉。

    直到一声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男声响起。

    “余晚?”

    *

    窗外风景变换,已经看不见高楼。何苗苗神情逐渐错愕,顺着前座座椅之间的缝隙扒上前去:“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司机:“……不是你们打的车吗?”

    何苗苗回头去看吴辰。少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上了车后就一直很沉默。何苗苗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难相处,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看人有进步还是她表现得太明显。

    一般冷面要配话痨才好撬开心防,何苗苗不知道这说辞有几分道理,反正周宜是信了。她安排了一个看似意义不大的任务给何苗苗,说要是能干好,以后去辰辉当助理的时候就给她涨薪。

    何苗苗猛吃一口表姐画的大饼,觉得自己突然找到了人生的意义。滴水不漏的热情是一种武器,何苗苗小心翼翼地尝试着了解这个云南山中走出来的少女,就在刚才之前,她本来觉得自己完成得不错的。

    何苗苗惊讶:“你会打车啊?”

    吴辰:“……我又不是野人。”

    何苗苗心道,那倒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刚才她就站那随手一挥,一辆车顺势停下,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上了车。何苗苗很少打车,出行都有司机接送,她花了一点时间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没报目的地,这司机怎么就自己开起来了?

    吴辰打的竟然是网约车?她不是没怎么用过智能手机吗?

    也就刚认识一天的人,谈不上有多熟悉。何苗苗想或许是人家学得快,压下那股子疑惑,又问:“那我们是要去哪里?你要去的地方不在市里吗?”

    吴辰:“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告诉你,你也不能跳车下去。”

    何苗苗:“……我为什么要跳车,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让司机停下啊。”

    “这里不能停哦,”前面的司机听她俩斗嘴也挺有意思,插了句话,“已经上了高速,想下车得等到服务区。”

    何苗苗隐约有种上了贼车的感觉。她“嘶”了一声,把目光投向司机的车载导航。那地图只显示当前的一小段路,辨认目的地那一行小字废了她半天劲。

    她仔细读了出来:“临通……观山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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