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分别之后，林北陆就没有再见到江灿灿了。
因为临时换角的关系，后面几天，他几乎天天泡在片场，陪着新演员把之前的相关戏份重新演一遍。
作为剧里亦敌亦友的两个角色，片场的戏份有公子钰的一幕就能有太簇的一幕。
反观江灿灿那边，和公子钰重合的戏大都在后期，拍到现在唯一一个一起出镜的镜头，还偏是自己替身出演的。
因为这层关系，第一天江灿灿没来片场时，林北陆还想着是不是前两天拍得太累了，所以她要休息一下。
结果第二天，江灿灿还是没来。
林北陆又想着人家毕竟还在上高中，自从开机以来，她有戏没戏都要来片场，估计是落下了很多功课没有来得及完成。
接着就是第三天了。
抱着小孩子难免会有偷懒的想法，林北陆又等了一天，终于在第四天开始变得焦躁了起来。
“对了导演，灿灿她，这几天一点戏也没给她安排吗？”
“怎么，这才几天没见到，就开始想人家了？”
趁着补妆讨论剧本的功夫，林北陆本意是想和副导演套套话的，可没想到却被他这么一句给噎了回来。
“什么想人家…”林北陆笑着摇摇头，耳朵却有些发红。
“年轻人，容易受到戏的影响也情有可原，不过还是要看看人家女孩子的意思。”
林北陆并没有来得及问副导演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补妆完了，大家又很快投入到了拍摄中。
结果就是他本意是想要从导演那里打听打听消息的，可结果却只得到了一个更加云里雾里的回答。
后面的那几天，江灿灿还是没有出现在片场，这让林北陆有些奇怪。
但在询问了工作人员后，得到的消息又是其实在镇上和公寓还是时常能碰到江灿灿的，对话聊天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看起来就好像只是故意躲着林北陆而已。
这个答案，让林北陆不由有些焦躁。
他思来想去，觉得两个人最后分别时也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算是不快的，也就是李沅的粉丝说自己的那几句。
难道是江灿灿她也因为那件事开始讨厌自己了？
他在片场并没有几个熟人，思来想去，还是给自己的发小发了信息。
- 有空吗？
对面的头像是灰色的，林北陆不太确定他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在线。
- 今天是刮什么风，把我们大忙人吹来了。
对面的人回得很快，这对他这个夜猫子来说非常难得。
如果是平时，早上8点这个时间点，他估计才刚刚入睡，今天却不知道是刮的什么风。
不过不管为什么，他已经起了这件事，至少对林北陆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击又反复删去，而对面的名字那行也不停从李华他爹和正在输入中切换。
林北陆干脆删了对话框里的所有内容。
林北陆 - 你这又是什么鬼名字。
李华他爹 - 没听说吗，过了18的男人，昵称就不能太像小孩子了。
林北陆 - ……
林北陆 - 李华又是哪个倒霉蛋？
李华他爹 - 怎么说话的。我家小狸花，可爱吧？
对面的人传来一张猫咪图片，白底黑斑，真的是只狸花猫。
林北陆看着对面发来图片眉头慢慢皱起来。
怎么回事，该不是被盗号了吧？
以他对这个发小的了解，他可不是什么喜爱小动物的人设。
本来想着问问他是受什么刺激了，但是对面的信息又发来了。
李华他爹 - 说吧怎么了，我从教室出来了。
林北陆 - 教室？现在不是暑假吗？
李华他爹 - 没见过要补考的？
现在倒是可以确定对面一定是他本人了，但是不知怎么的，林北陆又有点后悔来找他了。
沉默了一会儿，林北陆想想，问都问出口了，就还是决定听听对方的想法吧。
大致将自己的困扰发过去，说的内容，无非也就是自己这几天都没有见到江灿灿，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在躲着自己。
内容颠三倒四、前后重复。
说到最后林北陆自己都无聊了。
- 算了，当我没说吧。
林北陆本来是想把这句话发过去的，不过赶在他打出这几个字前，对面已经回来了一个猛汉瞪眼的表情包。
李华他爹 - 我去，我们大帅哥都能有这种烦恼啊。
林北陆 - 别乱喊。
李华他爹 - 这怎么能是乱喊呢，林北陆，我们的明日之星，未来表演艺术家，说你帅，那完全是实至名归。
论到油嘴滑舌这点，林北陆认识的所有人里，他发小若是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了。
性格散漫，平时也不爱学习，不过很意外的，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却很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也正因此，他才会想听听看他的想法。
两个人脾气性格完全不像，但至少在理解他人心理上，林北陆还是很认可他的。
林北陆 - 所以以你的经验，你觉得她是不是可能也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才想要躲着我？
李华他爹 - 她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啊，大兄弟。
林北陆的这个发小，江灿灿的心思是没有猜出来，但却很明显的发现了林北陆不对劲的地方。
李华他爹 - 你就不觉得你自己有点什么怪怪的吗？
林北陆 - 什么？
李华他爹 - 不是，你一点都没注意到？
李华他爹 - 你和人家是什么关系啊？就是剧组里的同事？
想了一下，
林北陆 - 就是剧里对手戏的演员。
李华他爹 - 有感情戏的那种？
林北陆 - 算是吧。
李华他爹 - 这就对啦。
对什么？
林北陆真诚发问。
李华他爹 - 你这是喜欢上人家了呀。
在一众对话里，喜欢两个字可能因为笔画够多，显得尤其打眼。
李华他爹 - 看到了就开心，看不到就想她，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啊？
李华他爹 - 我去，没想到啊，我们大帅哥，这是铁树开花了？
林北陆无言。
- 我是问的你觉得她是怎么了，怎么说到我身上了？
- 喜不喜欢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见到一个姑娘就说喜欢？
李华他爹 - 不是，说话好好说，别怼我啊。再说喜欢别人又不是坏事，这只能说明我感情丰沛啊。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跑了题。
李华他爹 - 不过话说回来，她不来找你，那你可以去找她啊。
找她吗？
林北陆想到了喻含秋和陈阳对自己的态度。
- 可能不方便。
-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总不能每次都让人家女孩子主动吧。大帅哥你也得知道拉下脸来，人家女孩子才好有回应啊。
林北陆看着对方的文字，知道他今天是准备在死胡同里一条道走到黑。
- 跟你说不清楚，你就当是她家里人不同意吧。
- 那怕什么，谁家早恋的时候还是家长同意了的？
两人对话的结尾，是林北陆三令五申自己和江灿灿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以及建议对方在补考前先学学小学语文里的名词定义。
不过说归说，林北陆却觉得他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
要想知道江灿灿为什么躲着自己，最好的办法，肯定还是去问她本人。
在去找她之前，林北陆特意去了趟镇上唯一的一家蛋糕房。
第一次是饮料店，第二次是梅花糕的摊子，林北陆现在已经认定江灿灿应该是一个很喜欢吃甜食的人。
挑了个傍晚敲响418的房门，虽然林北陆来之前祈祷过最好今天喻含秋不要在房间，但是事实证明，林北陆他自己许的愿还从来没有实现过。
“林北陆？你来做什么？”来开门的人正是喻含秋，头发盘着还带点湿，看起来是刚下戏回来。
“含秋姐。我来找灿灿，”林北陆清了清嗓子，“后面两天有我和她的戏，我是想来找她对一下台词的。”
带着期望等待对面的回复，林北陆说话的时候，故意听了一下房间里有没有其他的声音。
然而不要说期待中江灿灿跑出来看自己的画面，就连普通的什么桌子凳子的响声他也没有听到。
“哦，不巧，灿灿她不在。”喻含秋的回答证实了林北陆的猜想，“有什么要说的，等后面去了片场再说吧。”
喻含秋将林北陆送出去，连带着被拒绝的还有林北陆带来的蛋糕。
“那这个，是我买了有多，就给灿灿也带了。”
“啊，不用了，不麻烦林老师。”
回到房间，林北陆这次也还是一样没见到江灿灿。
喻含秋是说江灿灿不在，他也不知道真假。
不过如果是真的还好，如果是假的，那就是江灿灿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也不肯出来见自己。
林北陆抱着这样的想法又拍了一周戏，总算是把之前因为李沅耽误的部分都重拍了一遍回来。
那之后的第二天就又会有他和江灿灿合作的对手戏了，就好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拍戏的时候，他几乎一晚上都睡不着。
所以当江灿灿为了阿婆来找自己帮忙的时候，林北陆毫不犹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好啊。我来帮忙看看。”
伸手问阿婆要来台本，林北陆的眼睛几乎一刻也没从江灿灿身上移开。
在剧组，林北陆作为男二其实戏份不少，每天也都很忙。
人在忙的时候，脾气难免都会变差。
但是林北陆不同，在剧组，他是公认的最温柔友善的一个。
当然不是因为李沅的衬托，有李沅的衬托，林北陆就显得更好了。
是说，哪怕没有李沅在，林北陆还是一个非常好的同僚。
剧组里有些演员，虽然年纪要比林北陆长，但却是第一次出来拍戏的。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组里用的一些行话黑话，他们未必听得明白。
工作人员若是忙起来常常会顾不上他们，而他们也不像大公司出来的人会有专门培训。
每当这时，如果林北陆看到了他们为难的样子，都会主动过去提醒他们。
也因此，在给阿婆指点时，林北陆也会很清楚地告诉她有哪些事项是第一次拍戏时需要注意的。
几句话的台词，阿婆练得认真，除了要把台词念到没有口音，她还会去问林北陆演的时候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
“哦，这里啊……”
林北陆点点头，拿起台本和她分析起来。
从五官表现、到镜头语言，不得不说，林北陆讲解的内容不仅把握准确，而且非常浅显易懂。就连只是站在一旁听的江灿灿听完他的解释都对整个画面呈现有了大致的概念。
不愧是科班出身，就是不一样。
江灿灿想。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北陆和江灿灿带着奶奶去领了盒饭。
“哦呦，还包饭哩。”第一次吃到剧组饭的奶奶有些兴奋，当发现饭盒里有鸡腿时，她显得更加开心了，“吃这么好啊。”
“对啊，老人家你要是喜欢吃，后面也多来演演。”
说话的人是饰演少将军麾下一众将士中的一个。
这段时间，也许是因为受到林北陆不少的帮助，剧组里的同事对他的印象慢慢改观。
江灿灿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找他时，他还只有一个人吃饭。
但现如今，一起吃饭的人，加上自己和阿婆，一张长桌子几乎都要坐不下了。
一众人在一起，除了聊剧里的演出，还会分享自己生活里的事情，真的就像是家人一样。
“妹妹，这边坐。”阿婆往椅子边上挤了挤，拉过江灿灿想让她坐在自己边上。
“没事奶奶，我不饿，不吃了。”把自己的那份饭里的鸡腿也一起给了阿婆，“奶奶这个也给你，多吃点下午还有戏呢。”
“你不吃啊？”
“我不饿。”
江灿灿站起来笑笑。
她都已经好久没好好吃一顿正餐了。
有时候一句话的影响就是这么大。
李沅明明人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的话还是印在江灿灿的心里。
但这些事，林北陆并不知道。
他能看到的，只是江灿灿离开的背影。
然后一直到下午正式开拍前，江灿灿才从别的地方回来。
【不度 疆国境内】
日子一天天过去，乌山虽然还是没有打听到妖灵藏金的任何信息，但是却和疆国当地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这天收摊的时候，她收到了当地百姓的邀请，请她一起去参加她们的拜神大典。
“拜神大典？”
“是啊，是我们这里最重要的祭典之一。祈求一年均能够风调雨顺的。”
乌山刚来疆国的时候就有听说过她们当地有自己特别的信仰，和蓬莱那里很不一样。
乌山一直就很想去看看，而这要拜的神像又在山里，乌山本来就是想找机会进山的，两厢叠加，自然兴冲冲去敲了太簇的门。
“少夫人，您又来啦。”
打开门见到来人是乌山，将军府的家丁习以为常，乌山也不推脱，“太簇呢？”
“稍等我去喊少爷。”
“别喊了，已经在了。”
说话声从内堂处传来，两人一起回头，就见她们口中谈论的太簇正靠在柱子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乌山。
“怎么？终于想起来，要给我送救命的谢礼了？”青年昂着头，话里带着几分高傲，身上饰有狮鬃的交领长衫却出卖了他。
如果不是专门穿给人看的，很难想象有人会在自家府邸穿得这么隆重。
不过他的这些小动作，乌山并没有放在心上。
小跑上去抓住太簇的衣袖，乌山问他，“明天傍晚有空吗？”
“做甚？”
“一起去看拜神大典吧！”
按照乌山原来的设想，接下来的发展应该是太簇假装不愿一口回绝，但在自己的再三请求下，勉强答应。
她几乎都已经习惯这个套路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太簇这次只是冷下了脸，回了句没空，接下来就让家丁把乌山送出去了。
“你想去的话就自己去吧，我不会去的。”
这么说着让下人把门关了，这还是乌山第一次在太簇这里吃了闭门羹。
“你们少主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大脾气？”
乌山觉得奇怪，缠着下面的家丁回答她。
下人也是被她烦的没办法，支支吾吾下，这才说出所谓的拜神大典，太簇他是没有资格去的。
原来拜神大典作为疆国最大的节日之一，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
而不能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受人爱戴的少将军。
不能去的原因也很简单，只因为他往日里杀伐过多，身上血腥味太重，百姓觉得他会冲撞神明。
“可他这不是在保护大家吗？”乌山问。
那家丁只是摇摇头，“不仅是我家少爷。但凡是在战场上屠戮过敌军的人，都不让去。”
于是偌大一个疆国都城，每年这时，就会只剩几个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游魂”在这空荡荡的城中游荡。
“那你们家少将军不介意吗？”
“怎么会不介意呢，少主他小时候是最喜欢参加庆典这些的了。”家丁说道，“但是现在他过去，无非也只是讨大家嫌罢了。”
***
这段演完，剧组一起出发前往山下的河流处。
在那里，神像已经立好。
江灿灿被安排坐上竹筏习惯一下，等会儿的戏，她跟林北陆就都要“住”在竹筏上了。
上筏的时候，还是下午。水边的戏，除了她和林北陆的一段，还有公子钰的。
天气关系，江灿灿的那一段，还要再等一会儿再会拍。于是这段时间便就放由江灿灿自己玩会儿。
等在筏子上的时候，她就抬头看看天。
天空蔚蓝，照得水很清澈，把头埋近水里时，甚至都能够看到水下的植物在晃动。
江灿灿仰面躺在竹筏上，忽然明白书上说的，“不知天在水，清梦压星河”说的是什么。
傍晚的时候，山里起了雾气，这代表江灿灿和林北陆的戏要开始了。
江灿灿下到岸边，林北陆则从上一个镜头处赶到这里。摄影机、灯光设备全部转向这边，导演的指令传来。
“三、二、一，来，走。”
***
太簇最后还是没有拗过乌山，半推半就地跟着她来到了一片芦苇荡旁，就看到乌山从里面拖出了一个竹筏。
“你这是哪来的？”
“别问了，跟我来就好。”
乌山让太簇坐下。
杆子撑开的那一刻，一叶扁舟顺着河流往下。
山林中的雾气很大，最初的时候，太簇并不知道乌山要做什么。
手紧握着腰间的匕首，这是他成为将领后的习惯。时时刻刻，都对身边的人保持警戒。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山雾越来越浓，已经渐渐到了不辨周围的地步。乌山越是不肯回答，太簇就越是疑心。
难道她真是敌军派来的吗？
匕首出鞘，太簇悄悄走到乌山身边。
就在他要将刀刃抵在乌山脖颈上时，眼前的雾突然开了。
雾气的中间，慢慢出现了点点星光，随后越聚越多。
直到竹筏破开浓雾，山石峭壁显露在两人的面前——
东皇像脚下，漫山遍野的疆国子民虔诚的匍匐在他身前。
每一点火光的背后，象征的都是一个虔诚的子民。
“她们不是不让你靠近吗？那我们就远远的看。”
乌山说道，沉下的夜幕中，水天一色，神像脚下所踩，宛如就是那挂在天上的银河。
因为过于惊讶，太簇几乎都忘了呼吸。
他都已经不记得，上次他还是什么时候来的拜神大典。
自从他接过少将军这个身份以来，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了，久到他几乎忘记，他原本，也应该是被神明庇佑的子民中的一个。
太簇久久没有说话，这让乌山说不好，他究竟是不是喜欢自己送的这个礼物。
“喜欢，是我收到现在最喜欢的礼物了。”太簇低头看向乌山。
“那你怎么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
“没。只是可惜，这么美的场景，却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
太簇的话，乌山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其实也想把所有没能来参加大典的兵士都带来，然而她们疆国的江河都太小了，根本就容纳不下更大的船。
“在我们那儿，船都可大了，别说就是一个兵营的士兵，就是你们整个疆国，我都能给你装下。”乌山信心满满地说道。
有些底气，又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她这个样子，太簇这么几天下来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是吗”，他说，“那就说好了，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去你的家乡看看。”
因为临时换角的关系，后面几天，他几乎天天泡在片场，陪着新演员把之前的相关戏份重新演一遍。
作为剧里亦敌亦友的两个角色，片场的戏份有公子钰的一幕就能有太簇的一幕。
反观江灿灿那边，和公子钰重合的戏大都在后期，拍到现在唯一一个一起出镜的镜头，还偏是自己替身出演的。
因为这层关系，第一天江灿灿没来片场时，林北陆还想着是不是前两天拍得太累了，所以她要休息一下。
结果第二天，江灿灿还是没来。
林北陆又想着人家毕竟还在上高中，自从开机以来，她有戏没戏都要来片场，估计是落下了很多功课没有来得及完成。
接着就是第三天了。
抱着小孩子难免会有偷懒的想法，林北陆又等了一天，终于在第四天开始变得焦躁了起来。
“对了导演，灿灿她，这几天一点戏也没给她安排吗？”
“怎么，这才几天没见到，就开始想人家了？”
趁着补妆讨论剧本的功夫，林北陆本意是想和副导演套套话的，可没想到却被他这么一句给噎了回来。
“什么想人家…”林北陆笑着摇摇头，耳朵却有些发红。
“年轻人，容易受到戏的影响也情有可原，不过还是要看看人家女孩子的意思。”
林北陆并没有来得及问副导演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补妆完了，大家又很快投入到了拍摄中。
结果就是他本意是想要从导演那里打听打听消息的，可结果却只得到了一个更加云里雾里的回答。
后面的那几天，江灿灿还是没有出现在片场，这让林北陆有些奇怪。
但在询问了工作人员后，得到的消息又是其实在镇上和公寓还是时常能碰到江灿灿的，对话聊天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看起来就好像只是故意躲着林北陆而已。
这个答案，让林北陆不由有些焦躁。
他思来想去，觉得两个人最后分别时也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算是不快的，也就是李沅的粉丝说自己的那几句。
难道是江灿灿她也因为那件事开始讨厌自己了？
他在片场并没有几个熟人，思来想去，还是给自己的发小发了信息。
- 有空吗？
对面的头像是灰色的，林北陆不太确定他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在线。
- 今天是刮什么风，把我们大忙人吹来了。
对面的人回得很快，这对他这个夜猫子来说非常难得。
如果是平时，早上8点这个时间点，他估计才刚刚入睡，今天却不知道是刮的什么风。
不过不管为什么，他已经起了这件事，至少对林北陆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击又反复删去，而对面的名字那行也不停从李华他爹和正在输入中切换。
林北陆干脆删了对话框里的所有内容。
林北陆 - 你这又是什么鬼名字。
李华他爹 - 没听说吗，过了18的男人，昵称就不能太像小孩子了。
林北陆 - ……
林北陆 - 李华又是哪个倒霉蛋？
李华他爹 - 怎么说话的。我家小狸花，可爱吧？
对面的人传来一张猫咪图片，白底黑斑，真的是只狸花猫。
林北陆看着对面发来图片眉头慢慢皱起来。
怎么回事，该不是被盗号了吧？
以他对这个发小的了解，他可不是什么喜爱小动物的人设。
本来想着问问他是受什么刺激了，但是对面的信息又发来了。
李华他爹 - 说吧怎么了，我从教室出来了。
林北陆 - 教室？现在不是暑假吗？
李华他爹 - 没见过要补考的？
现在倒是可以确定对面一定是他本人了，但是不知怎么的，林北陆又有点后悔来找他了。
沉默了一会儿，林北陆想想，问都问出口了，就还是决定听听对方的想法吧。
大致将自己的困扰发过去，说的内容，无非也就是自己这几天都没有见到江灿灿，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在躲着自己。
内容颠三倒四、前后重复。
说到最后林北陆自己都无聊了。
- 算了，当我没说吧。
林北陆本来是想把这句话发过去的，不过赶在他打出这几个字前，对面已经回来了一个猛汉瞪眼的表情包。
李华他爹 - 我去，我们大帅哥都能有这种烦恼啊。
林北陆 - 别乱喊。
李华他爹 - 这怎么能是乱喊呢，林北陆，我们的明日之星，未来表演艺术家，说你帅，那完全是实至名归。
论到油嘴滑舌这点，林北陆认识的所有人里，他发小若是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了。
性格散漫，平时也不爱学习，不过很意外的，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却很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也正因此，他才会想听听看他的想法。
两个人脾气性格完全不像，但至少在理解他人心理上，林北陆还是很认可他的。
林北陆 - 所以以你的经验，你觉得她是不是可能也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才想要躲着我？
李华他爹 - 她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啊，大兄弟。
林北陆的这个发小，江灿灿的心思是没有猜出来，但却很明显的发现了林北陆不对劲的地方。
李华他爹 - 你就不觉得你自己有点什么怪怪的吗？
林北陆 - 什么？
李华他爹 - 不是，你一点都没注意到？
李华他爹 - 你和人家是什么关系啊？就是剧组里的同事？
想了一下，
林北陆 - 就是剧里对手戏的演员。
李华他爹 - 有感情戏的那种？
林北陆 - 算是吧。
李华他爹 - 这就对啦。
对什么？
林北陆真诚发问。
李华他爹 - 你这是喜欢上人家了呀。
在一众对话里，喜欢两个字可能因为笔画够多，显得尤其打眼。
李华他爹 - 看到了就开心，看不到就想她，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啊？
李华他爹 - 我去，没想到啊，我们大帅哥，这是铁树开花了？
林北陆无言。
- 我是问的你觉得她是怎么了，怎么说到我身上了？
- 喜不喜欢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见到一个姑娘就说喜欢？
李华他爹 - 不是，说话好好说，别怼我啊。再说喜欢别人又不是坏事，这只能说明我感情丰沛啊。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跑了题。
李华他爹 - 不过话说回来，她不来找你，那你可以去找她啊。
找她吗？
林北陆想到了喻含秋和陈阳对自己的态度。
- 可能不方便。
-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总不能每次都让人家女孩子主动吧。大帅哥你也得知道拉下脸来，人家女孩子才好有回应啊。
林北陆看着对方的文字，知道他今天是准备在死胡同里一条道走到黑。
- 跟你说不清楚，你就当是她家里人不同意吧。
- 那怕什么，谁家早恋的时候还是家长同意了的？
两人对话的结尾，是林北陆三令五申自己和江灿灿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以及建议对方在补考前先学学小学语文里的名词定义。
不过说归说，林北陆却觉得他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
要想知道江灿灿为什么躲着自己，最好的办法，肯定还是去问她本人。
在去找她之前，林北陆特意去了趟镇上唯一的一家蛋糕房。
第一次是饮料店，第二次是梅花糕的摊子，林北陆现在已经认定江灿灿应该是一个很喜欢吃甜食的人。
挑了个傍晚敲响418的房门，虽然林北陆来之前祈祷过最好今天喻含秋不要在房间，但是事实证明，林北陆他自己许的愿还从来没有实现过。
“林北陆？你来做什么？”来开门的人正是喻含秋，头发盘着还带点湿，看起来是刚下戏回来。
“含秋姐。我来找灿灿，”林北陆清了清嗓子，“后面两天有我和她的戏，我是想来找她对一下台词的。”
带着期望等待对面的回复，林北陆说话的时候，故意听了一下房间里有没有其他的声音。
然而不要说期待中江灿灿跑出来看自己的画面，就连普通的什么桌子凳子的响声他也没有听到。
“哦，不巧，灿灿她不在。”喻含秋的回答证实了林北陆的猜想，“有什么要说的，等后面去了片场再说吧。”
喻含秋将林北陆送出去，连带着被拒绝的还有林北陆带来的蛋糕。
“那这个，是我买了有多，就给灿灿也带了。”
“啊，不用了，不麻烦林老师。”
回到房间，林北陆这次也还是一样没见到江灿灿。
喻含秋是说江灿灿不在，他也不知道真假。
不过如果是真的还好，如果是假的，那就是江灿灿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也不肯出来见自己。
林北陆抱着这样的想法又拍了一周戏，总算是把之前因为李沅耽误的部分都重拍了一遍回来。
那之后的第二天就又会有他和江灿灿合作的对手戏了，就好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拍戏的时候，他几乎一晚上都睡不着。
所以当江灿灿为了阿婆来找自己帮忙的时候，林北陆毫不犹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好啊。我来帮忙看看。”
伸手问阿婆要来台本，林北陆的眼睛几乎一刻也没从江灿灿身上移开。
在剧组，林北陆作为男二其实戏份不少，每天也都很忙。
人在忙的时候，脾气难免都会变差。
但是林北陆不同，在剧组，他是公认的最温柔友善的一个。
当然不是因为李沅的衬托，有李沅的衬托，林北陆就显得更好了。
是说，哪怕没有李沅在，林北陆还是一个非常好的同僚。
剧组里有些演员，虽然年纪要比林北陆长，但却是第一次出来拍戏的。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组里用的一些行话黑话，他们未必听得明白。
工作人员若是忙起来常常会顾不上他们，而他们也不像大公司出来的人会有专门培训。
每当这时，如果林北陆看到了他们为难的样子，都会主动过去提醒他们。
也因此，在给阿婆指点时，林北陆也会很清楚地告诉她有哪些事项是第一次拍戏时需要注意的。
几句话的台词，阿婆练得认真，除了要把台词念到没有口音，她还会去问林北陆演的时候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
“哦，这里啊……”
林北陆点点头，拿起台本和她分析起来。
从五官表现、到镜头语言，不得不说，林北陆讲解的内容不仅把握准确，而且非常浅显易懂。就连只是站在一旁听的江灿灿听完他的解释都对整个画面呈现有了大致的概念。
不愧是科班出身，就是不一样。
江灿灿想。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北陆和江灿灿带着奶奶去领了盒饭。
“哦呦，还包饭哩。”第一次吃到剧组饭的奶奶有些兴奋，当发现饭盒里有鸡腿时，她显得更加开心了，“吃这么好啊。”
“对啊，老人家你要是喜欢吃，后面也多来演演。”
说话的人是饰演少将军麾下一众将士中的一个。
这段时间，也许是因为受到林北陆不少的帮助，剧组里的同事对他的印象慢慢改观。
江灿灿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找他时，他还只有一个人吃饭。
但现如今，一起吃饭的人，加上自己和阿婆，一张长桌子几乎都要坐不下了。
一众人在一起，除了聊剧里的演出，还会分享自己生活里的事情，真的就像是家人一样。
“妹妹，这边坐。”阿婆往椅子边上挤了挤，拉过江灿灿想让她坐在自己边上。
“没事奶奶，我不饿，不吃了。”把自己的那份饭里的鸡腿也一起给了阿婆，“奶奶这个也给你，多吃点下午还有戏呢。”
“你不吃啊？”
“我不饿。”
江灿灿站起来笑笑。
她都已经好久没好好吃一顿正餐了。
有时候一句话的影响就是这么大。
李沅明明人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的话还是印在江灿灿的心里。
但这些事，林北陆并不知道。
他能看到的，只是江灿灿离开的背影。
然后一直到下午正式开拍前，江灿灿才从别的地方回来。
【不度 疆国境内】
日子一天天过去，乌山虽然还是没有打听到妖灵藏金的任何信息，但是却和疆国当地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这天收摊的时候，她收到了当地百姓的邀请，请她一起去参加她们的拜神大典。
“拜神大典？”
“是啊，是我们这里最重要的祭典之一。祈求一年均能够风调雨顺的。”
乌山刚来疆国的时候就有听说过她们当地有自己特别的信仰，和蓬莱那里很不一样。
乌山一直就很想去看看，而这要拜的神像又在山里，乌山本来就是想找机会进山的，两厢叠加，自然兴冲冲去敲了太簇的门。
“少夫人，您又来啦。”
打开门见到来人是乌山，将军府的家丁习以为常，乌山也不推脱，“太簇呢？”
“稍等我去喊少爷。”
“别喊了，已经在了。”
说话声从内堂处传来，两人一起回头，就见她们口中谈论的太簇正靠在柱子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乌山。
“怎么？终于想起来，要给我送救命的谢礼了？”青年昂着头，话里带着几分高傲，身上饰有狮鬃的交领长衫却出卖了他。
如果不是专门穿给人看的，很难想象有人会在自家府邸穿得这么隆重。
不过他的这些小动作，乌山并没有放在心上。
小跑上去抓住太簇的衣袖，乌山问他，“明天傍晚有空吗？”
“做甚？”
“一起去看拜神大典吧！”
按照乌山原来的设想，接下来的发展应该是太簇假装不愿一口回绝，但在自己的再三请求下，勉强答应。
她几乎都已经习惯这个套路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太簇这次只是冷下了脸，回了句没空，接下来就让家丁把乌山送出去了。
“你想去的话就自己去吧，我不会去的。”
这么说着让下人把门关了，这还是乌山第一次在太簇这里吃了闭门羹。
“你们少主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大脾气？”
乌山觉得奇怪，缠着下面的家丁回答她。
下人也是被她烦的没办法，支支吾吾下，这才说出所谓的拜神大典，太簇他是没有资格去的。
原来拜神大典作为疆国最大的节日之一，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
而不能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受人爱戴的少将军。
不能去的原因也很简单，只因为他往日里杀伐过多，身上血腥味太重，百姓觉得他会冲撞神明。
“可他这不是在保护大家吗？”乌山问。
那家丁只是摇摇头，“不仅是我家少爷。但凡是在战场上屠戮过敌军的人，都不让去。”
于是偌大一个疆国都城，每年这时，就会只剩几个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游魂”在这空荡荡的城中游荡。
“那你们家少将军不介意吗？”
“怎么会不介意呢，少主他小时候是最喜欢参加庆典这些的了。”家丁说道，“但是现在他过去，无非也只是讨大家嫌罢了。”
***
这段演完，剧组一起出发前往山下的河流处。
在那里，神像已经立好。
江灿灿被安排坐上竹筏习惯一下，等会儿的戏，她跟林北陆就都要“住”在竹筏上了。
上筏的时候，还是下午。水边的戏，除了她和林北陆的一段，还有公子钰的。
天气关系，江灿灿的那一段，还要再等一会儿再会拍。于是这段时间便就放由江灿灿自己玩会儿。
等在筏子上的时候，她就抬头看看天。
天空蔚蓝，照得水很清澈，把头埋近水里时，甚至都能够看到水下的植物在晃动。
江灿灿仰面躺在竹筏上，忽然明白书上说的，“不知天在水，清梦压星河”说的是什么。
傍晚的时候，山里起了雾气，这代表江灿灿和林北陆的戏要开始了。
江灿灿下到岸边，林北陆则从上一个镜头处赶到这里。摄影机、灯光设备全部转向这边，导演的指令传来。
“三、二、一，来，走。”
***
太簇最后还是没有拗过乌山，半推半就地跟着她来到了一片芦苇荡旁，就看到乌山从里面拖出了一个竹筏。
“你这是哪来的？”
“别问了，跟我来就好。”
乌山让太簇坐下。
杆子撑开的那一刻，一叶扁舟顺着河流往下。
山林中的雾气很大，最初的时候，太簇并不知道乌山要做什么。
手紧握着腰间的匕首，这是他成为将领后的习惯。时时刻刻，都对身边的人保持警戒。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山雾越来越浓，已经渐渐到了不辨周围的地步。乌山越是不肯回答，太簇就越是疑心。
难道她真是敌军派来的吗？
匕首出鞘，太簇悄悄走到乌山身边。
就在他要将刀刃抵在乌山脖颈上时，眼前的雾突然开了。
雾气的中间，慢慢出现了点点星光，随后越聚越多。
直到竹筏破开浓雾，山石峭壁显露在两人的面前——
东皇像脚下，漫山遍野的疆国子民虔诚的匍匐在他身前。
每一点火光的背后，象征的都是一个虔诚的子民。
“她们不是不让你靠近吗？那我们就远远的看。”
乌山说道，沉下的夜幕中，水天一色，神像脚下所踩，宛如就是那挂在天上的银河。
因为过于惊讶，太簇几乎都忘了呼吸。
他都已经不记得，上次他还是什么时候来的拜神大典。
自从他接过少将军这个身份以来，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了，久到他几乎忘记，他原本，也应该是被神明庇佑的子民中的一个。
太簇久久没有说话，这让乌山说不好，他究竟是不是喜欢自己送的这个礼物。
“喜欢，是我收到现在最喜欢的礼物了。”太簇低头看向乌山。
“那你怎么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
“没。只是可惜，这么美的场景，却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
太簇的话，乌山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其实也想把所有没能来参加大典的兵士都带来，然而她们疆国的江河都太小了，根本就容纳不下更大的船。
“在我们那儿，船都可大了，别说就是一个兵营的士兵，就是你们整个疆国，我都能给你装下。”乌山信心满满地说道。
有些底气，又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她这个样子，太簇这么几天下来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是吗”，他说，“那就说好了，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去你的家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