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端阾目光危险地看着她,“你在故意激怒我?”

    桑萤莞尔,挣开他的桎梏,身子毫不留情退出去,微微歪着头,“阿谢猜猜呢?”

    那蛊虫进入人体悄无声息,纵使这人本事再大,也察觉不出。不过蛊虫进入人体后会陷入沉睡,需要时间去唤醒,桑萤算过时间,将将好。

    控心蛊难解,其蛊母可号令千万药人,她和苏远礼哪怕是无眠不休,也不可能把所有药人都解了,唯一的突破口,在谢端阾这里。

    谢端阾摸着自己的脖子,没发现什么异常,神色有些不耐,“桑萤,我不想跟你废话,出去!”

    他下意识觉得,桑萤是仗着情蛊才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诚然,他受制于情蛊动不了她,但不代表他能容忍桑萤在自己面前肆意妄为。

    桑萤看着他,沉默几息,忽而笑了下,眼神里掺着些复杂的情绪,“阿谢,我不会再来找你了,当初是我招惹的你,但我不后悔。你总说自己是很坏很坏的人,可哪有人是天生的坏胚,至少你不是。也许今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阿谢,再见。”

    小姑娘娇软的嗓音说了一长串话,尽数钻入谢端阾耳中,心口似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

    他略微出神地望着桑萤消失在月洞门下,失神地摸着自己的心口。

    没有人是天生的坏胚?

    谢端阾兀的笑出声,冷寂的夜色下无端有些阴森,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不是坏胚又如何呢?

    *

    一月时间弹指而过,盛京今日又热闹起来,大街小巷处处透着喜色,仿佛过岁除一般。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谢端阾的这场婚事给足了排面,街上奔跑的孩童人手攥着一拳的喜糖,那是他们在承安王府门前领的。喜轿晃晃荡荡来到姜府门下,接亲的喜婆笑呵呵叩响大门,看着姜沅离亲手将新娘子扶出来。

    新娘子身段极好,那从绿色嫁衣里伸出来的一截皓腕如上好的凝脂玉,点缀豆蔻的指尖更是将这块美玉衬得完美无瑕。即便被红盖头掩住容色,也难掩她自内而外流露出的如兰气质。

    喜婆脸上堆着笑,打趣道:“哎哟,这新娘子瞧着真真美,绿色嫁衣配得起姑娘,承安王可有福气喽!”

    姜沅离望着这身绿嫁衣,神色莫辨,他搞不懂谢端阾的想法,成婚就成婚吧,以阿止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可谢端阾为何要着人裁剪绿色的嫁衣?他可知绿嫁衣代表何意?

    喜婆不知里面的阴谋,只知道自己要完成的任务,又说了几句,开始催促姜沅离松手,莫要耽误吉时。

    姜沅离看着自己的妹妹,这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他要亲手把自己的妹妹交给另外一个男人,且那个男人不是个好人。

    他忍不住鼻头发酸,心里替姜止打抱不平。

    “阿止,嫁过去后,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兄长,兄长替你做主。”

    这些话都是姑娘家出嫁前必说的话,喜婆没放在心上,她听惯了这些话,谁知人嫁过去后,这话还作不作数。

    寒枝作为姜止的贴身侍女,肯定是要跟着过去的。

    她扶着姜止上了喜轿,扭头看了眼双目微红的姜沅离,沉重地点了点下巴,跟着喜轿离开。

    喜庆的敲锣打鼓声一声盖过一声,浪潮远去,声音却还徘徊周遭。

    姜沅离心头暗骂谢宁川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出来,他不是喜欢阿止吗?为何要眼睁睁看着阿止嫁给他人?!

    *

    喜轿绕了盛京一圈后,安安稳稳到了承安王府。

    谢端阾看到完好无损的迎亲队伍,有片刻的惊讶,旋即暗讽谢宁川真忍得住。

    他笑着走下来,弯腰撩起门帘,瞧见里面乖巧坐着的姜止,挑了下眉头,伸手将人牵出来。

    围观的百姓看见新娘子出来,顿时哄闹起来,不明真相的百姓争先恐后送上祝福,谢端阾嘴角噙笑,点了点头,带着姜止进了王府。

    王府里高朋满座,欢声笑语声声如浪,来参加的官员神色各异,面上仍是堆笑祝福。

    谢端阾环视一圈,没看到谢端邑和谢宁川的身影,至于他的皇侄圣上,更不可能来了。

    “一拜高堂——”

    谢端阾抓着红绸,将欲弯腰,手里的红绸猝不及防被飞来的匕首割断。

    红绸落地,是为不吉。

    谢端阾却心情愉悦,某人终于按耐不住了,他以为至少要等到最后一步才出来。

    众人惊异的朝匕首飞来的方向看过去,见来人踏步而来,双目似压抑风雨,腰间的佩剑仿佛随时都会拔出来。

    “摄政王的腿好了?!”

    谢宁川迎着所有人探究的目光,冰冷的气场与这满座红色格格不入,这模样,不像是来抢亲的,倒像是来杀人的。

    “摄政王?”谢端阾漫不经心将人拉到身侧,故意挑衅他,“怎么,也是来参加本王和阿止的婚礼?”

    谢宁川兀自拔出剑,身后的高栎和凌斐恣带人开始清场。

    但凡有眼睛的都得出现在的情况不对劲,眼下局势本就剑拔弩张,今日这一闹,盛京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只待今日过去便知。

    来参加的官员都退了下去,谢端阾挥了挥手臂,蛇女带着侍卫冲进来将他们包围,仔细看去,这些侍卫竟都是药人假装的!

    谢宁川粗略一看,人数多得在他意料之外。几年光景,足够谢端阾炼出一批可用的药人出来。

    “动手!”

    谢端阾拉着姜止站在外面,好整以暇观望两方交手。

    药人不死不灭,和普通侍卫比起来,只是多了些不知疲倦疼痛而已,谢宁川带的人再厉害,也扛不住这车轮战似的打斗。

    谢宁川的目标是姜止,蛇女和他交过手,这拦人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她头上。

    白唇竹叶青盘在她肩头,细腻瓷白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蛇女逗弄着它,游刃有余挡下谢宁川的所有攻势。

    “王爷,好久不见啊。”

    白唇竹叶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谢宁川中过一次它的厉害,岂会在中第二次,根本不给它出手的机会。

    蛇女武不及他,最多拦住他片刻。

    明着打不过,她就想来暗地,瞅准机会,暗戳戳把白唇竹叶青放出去。可惜这次谢宁川提了警,白唇竹叶青刚接近他,就被他一把掐住七寸,动弹不得。

    “我的宝贝!”

    蛇女惊呼,作势要去抢回来,招式上乱了阵脚,腹部猛地被人踹了一脚,径直踢飞出去。

    谢宁川嫌恶地扫了眼,拔掉它的毒牙,一刀砍死。

    “啪啪啪!”

    谢端阾看得尽兴,不吝鼓掌,“王爷好生厉害。”

    谢宁川冷眼盯着他,沉声道:“放箭!”

    声落箭响,凌厉的箭羽穿堂而射,谢端阾骤然凝下脸,侧身躲开,谢宁川看准时机,抓住姜止的手,提身飞出正堂。

    高栎二人见状,连忙带着人撤走。

    谢端阾看着空落的手心,乜了眼从地上爬起来的蛇女,眸色微寒,“追!”

    这让人艳羡的婚宴是谢端阾亲手布的局,承安王府方圆百里都有他的人,谢宁川带人逃出去没多久就被药人堵住去路。

    他看着站在人群中谢端阾,遥遥与他对峙。

    “摄政王,怎么不跑了?”

    周围的药人虎视眈眈盯着他们,计划一切顺利,如此轻易将人截住,是谢端阾没想到的。

    莫不成里面有诈?

    “摄政王可知,你这抢亲,是在违抗圣旨么?”

    谢端阾没有上前,心里还有几分警惕,他不信六年前敢只身闯皇宫拿到圣旨救姜太傅的人,会在这里败给他。

    谢宁川把人挡在身后,平静地望着他们:“抗了如何,本王从不做后悔的事。”

    谢端阾稀奇地望着他,“世人都说摄政王聪慧,也不过是个被情爱昏了头脑的人,这么明显的陷阱都往里跳……”

    药人开始蠢蠢欲动,高栎二人登时警惕起来,随时准备应战。

    对于他们的警惕,谢端阾嗤之以鼻,眼里的恶意近乎快化成实质倾泻出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轻轻打了个响指。

    “噗嗤!”

    鲜红的刀刃自胸口穿出,刃尖滴答着血珠,如一朵绽放的血莲。

    姜止面无表情掀开自己的红盖头,漠然抽出匕首,冷眼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

    “王爷!”

    “啧啧啧!”谢端阾啧笑几声,感叹道,“摄政王已经吃过一次亏,怎的就是不长记性呢?因为她是姜止吗?真是可笑。”

    他惋惜地摇摇头,要不是现在还不能杀了谢宁川,刚才姜止那一刀,必定是捅进他心口的。

    眸中闪过一丝暗色,谢端阾唇边的笑意凝下来。

    “抓起来。”

    碧青的天空倏然昏暗下来,黑压压的云层重重盖下,盛京骤然被笼罩在阴影下,淅淅沥沥的雨丝如绵绵细针,扎扎实实敲在青砖上,雨势渐猛,淡红的血痕蜿蜒而下。

    玄色长靴踩过那一滩血水。

    谢端阾在雨中伸展腰身,享受冰凉的水意在脸上流淌的感觉,他喟叹一声,勾唇淡笑:“下吧,再下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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