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端阾这几日频频感觉胸口闷痛,他并不当回事,直到某日他去上早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挺挺栽倒下去,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蛇女瞧他脸色还是苍白,忍不住暗骂这些太医无用。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

    谢端阾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的掌心,这里,方才有一瞬间的剧痛,像是被利刃割伤,痛感很清晰。

    他后知后觉想起桑萤曾经说的那个“情蛊”,所以,他这些天的不对劲,是这情蛊在作祟,不,准确说是桑萤利用情蛊来折磨他。

    “呵。”

    谢端阾眸色愈发低沉,猛地握紧拳头,“你去摄政王府一趟,把桑萤盯紧了,任何自残行为都给本王盯住了!”

    蛇女没明白他这命令,一个小丫头而已,何须她亲自去盯着?

    “主子,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谢端阾倒没瞒她,冷笑一声,“干系大着了,本王这些天受的苦,都拜她的情蛊所赐!”

    情蛊?

    蛇女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对蛊虫是略知一二的,这情蛊像极了话本里编撰出来的东西,居然真的存在吗?

    她不着痕迹观察谢端阾的反应,那眼里有的是对被情蛊操控的恼羞感,并无杀意。

    摇了摇头,蛇女应了声事便下去了。

    *

    摄政王府里,高栎几人围在一起,商量着之后的计划,目光扫过桑萤流血的掌心,开始怀疑她之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桑萤小小一个,乖巧的任由程伯给她包扎,注意到高栎眼中的怀疑,登时心里郁闷起来,嘟着嘴道:“高栎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我真给谢端阾下了情蛊,母蛊受伤,子蛊必反噬!”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栎怀疑的不是她,是她把情蛊说得那么玄乎,眼下亲眼见证,没感觉有多厉害。

    四日前桑萤说自己给谢端阾下了情蛊,情蛊由她主导,只要她对自己下狠手,谢端阾那边也能感觉到。于是便开始了四日对自己不吃不喝,甚至拿刀弄伤自己的行径。

    他们也有劝过,奈何人家不听劝,一意孤行要用这个办法逼谢端阾献身。

    这怎么可能呢?退位书已经昭告天下,新帝登基早晚的事,他们被囚禁在王府里,除了药人,别说谢端阾身边的人,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现下什么招都试过了,桑萤也该放弃了。

    好歹是苗疆族的圣女,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担待不起。

    桑萤鼓了鼓腮帮子,手心冷不防传来一阵痛,她立马龇牙咧嘴起来。程伯忙不迭收了药粉,抱歉地看向她,“好了好了好了,再忍一下。”

    小姑娘抽了抽鼻子,气哼一声,“我怎么知道他这么能忍,再忍下去,我就要一命呜呼了。”

    凌斐恣看了眼委屈巴巴的她,无声叹了口气,“这招不行再换便是,别伤了自己。况且王爷都不着急,我们着急又有何用,且先等着吧。”

    谢宁川可是他们的主心骨,这位都不着急出去,他们再急切也没用,总归是不会放任谢端阾登基的。

    那样的人,怎么能成为郦朝的君主。

    众人沉默间,突然听见一阵气势汹汹的脚步声传来,是蛇女领着药人冲进来,高栎二人下意识将他们护在身后。

    蛇女眼神轻蔑地扫视他们,目光移到桑萤手心的绷带,心道果然如此,随即命药人去把人抓过来。

    “都被主子囚禁了还这么闹腾,桑姑娘,随我走一趟吧。”

    “你们要干什么!”

    高栎二话不说就要去拔剑,却摸了个空,反应过来王府里的刀剑都被缴了,只有赤拳一对。

    “放心,不过是请桑姑娘单独住一间,省的整天自残自己,她不爱惜自己,我还心疼主子呢。”

    药人强势把人抓出来,见他们要反扑,直接一脚踢出去。

    凌斐恣眼疾手快接住他,目光陡沉:“蛇女,你别欺人太甚!”

    那张略微苍老的面庞倏然冷凝下来,轻嗤一声,当着他们的扭着腰肢离开。桑萤倒是一脸镇定,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她被蛇女单独关在一处院子里,找了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有自残意图的行为都要扼杀。

    桑萤知道她的法子起作用了,通过情蛊反馈到谢端阾身上的痛感,成功影响到那人了。

    虽然她知道这法子是暂时的,她总不能为了给谢端阾找不痛快让自己遍体鳞伤,偶尔折磨折磨一下就够了,至少能分散他的些微精力,让谢宁川的计划顺利下去。

    桑萤站在院子里,明里暗里的视线似乎黏在身上,她顿觉浑身难受,索性进了屋子谁也不见。

    *

    登基大殿拟定下月初六,同时也是封后大典,即便谢宁川当众抢婚害得婚礼没有举办下去,但众人都默认姜止是承安王的人。谢端阾登基,作为结发妻子的姜止自然而然成了皇后,封后当天,重新举办婚事。

    封后大典前一天夜里。

    姜止在永安宫试穿凤袍,那凤袍连着赶了一个月给裁出来,料子用得都是顶好的缎面,每一根金丝都绣得栩栩如生,好似上面的凤凰要活过来一般,帝后如此恩爱,真真是羡煞旁人。

    宫女服侍她穿上凤袍,明亮的烛光衬得这件凤袍更加华丽精美,游走金丝上的微光波光粼粼,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仿佛要托着凤凰翱翔。

    “娘娘穿上这身真美。”

    宫女由衷赞美,她们都是新换的一批宫女,不清楚谢端阾和姜止之间的事情,只知道这天下要易主,她们今后要侍奉的是眼前的人。

    身侧的宫女抱来铜镜向她展示。

    姜止睨着镜中的自己,美人面,红妆覆,倾国色。

    那是她?

    姜止觉得陌生,她听了太多人说自己和谢端阾感情多么多么好,说他们多么般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姜止知道她们在说假话,那些都不是发自真心的感叹。

    她不懂穿上凤袍意味什么,她只知道这是主子的命令,无条件去服从。

    宫女觑见她脸色无喜色,暗道是否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开口:“娘娘……可是对这件凤袍不太喜欢?”

    姜止的目光重新落到凤袍上,指尖抚过上面的绣线,指腹的异感让她觉得有些奇怪,这些绣工,好生熟悉……

    “凤袍……是谁绣的?”

    宫女答不上来,不知是谁替她回答:“是金羽绣楼绣的。”

    金羽绣楼?

    从来没听过。

    姜止敛眸不语,脑海里却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高高的绣楼前,背着漫天火光,一遍又一遍唤她“阿止”。

    那是谁?

    腕间的铃铛发出微弱的颤鸣,姜止恍惚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她张开手叫宫女褪下凤袍,顺道也屏退她们。

    宫女们不敢弄出动静,蹑手蹑脚退下去。

    姜止独自坐在窗边出神,发现殿里的人还没退下去,眉心微拢:“不是叫你们下去吗……”

    话音戛然而止,她看到穿着宫女衣裳的姜柚岁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她不认识这个人,有些眼熟而已。

    “阿止。”

    一如脑海里的声音,姜止眸光瞬间暗了下来,她没有动身,静静注视她走近。

    “你真的记不得我了吗?”

    姜柚岁眼眶微红,双唇颤抖着,无法说出下一句话。

    她带着许伶弋逃出来后躲在摄政王府里,得知王府要被监视,她连夜拉着苏醒多日的许伶弋翻墙离开,躲过被囚禁的下场。

    他们原本想去找周远午的,但发现周府也被谢端阾的人控制,无奈下只得躲到落贫窟去,起码那里谢端阾的人一时半会找不过来。

    “阿止,你现在是被他控制了!”姜柚岁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她的肩膀试图唤醒她,“盛京现在人心惶惶,真让他坐上皇位,这郦朝危矣啊!”

    肩膀有些痛,姜止挣脱她的手,后撤几步拉开距离,审视地盯着她,“你也是来阻止主子计划的——”

    话音陡然断掉,姜止蓦然瞪大眼睛,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姜柚岁连忙抱住人,看着方才劈晕她的许伶弋,略有责备,“你就能下手轻点?”

    许伶弋看了眼她怀里的人,心头一噎,低声道:“……知道了。”

    窗棂上骤然出现一只手,二人眼神一凛,许伶弋下意识要劈人,看清来人是谁,默默收回手。

    永安宫的窗棂建的比寻常窗棂要高一些,苏远礼不会武,不像许伶弋一样轻飘飘飞进去,他得自个儿找个垫脚的东西爬进来。

    费力爬进来后,他顶着大理寺少卿的那张脸,捏肩捶腿的,哎呦道:“好好的窗户搞这么高作甚?咦,你们已经把姜止弄晕啦,干得不错。”

    苏远礼伸手在袖子里摸什么,双眸微微一亮,“找到了,快给她服下!”

    这是他和桑萤一起研究出的解药,还没来得及试验,效果怎么样也不好说,但他们现在没有时间去检查了,只能赌一把。

    药效发作的时间不短,许伶弋自觉贴近殿门,盯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黑夜越来越沉,虫鸣缭绕静谧的永安宫,谁的心跳声震若擂鼓,扑通扑通的,微凉的夜风抚过脸颊,激起心底的紧张和激动。

    良久,怀里的人动了动,三人紧张地盯住她,呼吸逐渐变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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