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终,我还是抵受不住少聪的“甜言蜜语”,把资料补齐了。我知道,他是真心爱我的。而且,这房子属于婚后财产,是夫妻共同财产,即使没有我的名字,他也不能独自处置。

    原以为此事就这样结束了,但一切仿佛才刚刚开始。

    那天,我在婆婆的新家吃饭,无意中听到她跟少聪在房间里商量。

    “要不把嫁妆卖了吧,那些金银首饰应该也值点钱。”

    我大概清楚,他们想尽快还掉银行贷款。但这嫁妆是我的,他们凭什么要拿去卖掉!

    更让人气愤的是,少聪竟也同意这个方案,臭不要脸地跑来跟我“商量”。

    我当场就跟他吵了起来。

    “到底谁才是一家人!你有把我俩作为一个家庭来看待吗?如果你还是觉得想跟你妈过日子,任何利益都往那边输送,那对不起,我们分道扬镳吧!”

    少聪感觉到事态严重,立刻过来安慰我。

    “不卖,坚决不卖!我这就去骂她一顿!我们绝对是一家人,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他后来有没有去骂,不得而知。但根据以往经验,他是不会去骂的。

    就这样,我跟婆婆之间出现了一条大大的裂痕,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很快,沐沐便出生了。

    看着他那圆溜溜的大眼睛,我的心开始融化了。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我要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快高长大。

    从那一刻起,我不再纠结于婆媳关系,把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养育儿子身上。

    与此同时,婆婆也开朗了许多,每天围着孙子转。

    但人的性格,是很难在一朝一夕作出改变的。

    坐月期间,婆婆通过亲戚关系请来了“金牌”月嫂“五姨”,但此人连一个正规证书都没有,收费却比市场均价贵了很多。而且,她并不是每天都来,但只要来了,就会指手画脚,说我这里不对,那里不行。

    我是她的雇主,是我出的钱,为何还要受她的气!

    少聪一直在安抚着我:

    “这毕竟是妈请回来的人,忍一忍就过去了,一个月后就不会再见到她了。”

    事已至此,我只能一再忍让。

    当得知沐沐有小儿黄疸后,婆婆又跑去咨询五姨。这“无牌医生”让她放宽心,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是小事,根本不用到医院治疗的。然后开了个方子,让婆婆回去熬汤给沐沐喝。

    但一个星期过去了,沐沐的病情反反复复,指标一直降不下来。

    婆婆精神又开始紧绷了,继而恢复了本性,动不动就骂人,动不动就飚脏话。

    我极力主张让沐沐去住院,婆婆却觉得这样太残忍了,一直拖着。

    又过了几天,沐沐病情不但没有好转,而且越发严重了。

    此时,婆婆才勉强同意送他去医院。

    在观察室门外,护士拿来了一叠文件让我们签名,且好心地提示了一句:

    “你们应该早点送他过来的。”

    婆婆拿起笔,却突然对着我大骂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签名,都不知怎么当妈的!”

    我楞了一下,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泪水在眼里不停地打转。

    我想转身就跑,但为了沐沐,我只能选择留下,默默地忍受这一切。

    “你们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反正五姨我是要继续请的,你们不愿意出钱,那就我来出!”

    我不想听她说话,签完名就匆匆跑去厕所,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沐沐出院那天,又被抱回了婆婆家。

    刚进门,我便看见那“江湖骗子”五姨坐在客厅里,在愉快地跟丈夫的亲戚们打麻将。

    我心里一阵厌恶,真想冲过去揍她一顿。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算错了人数,少拿一双筷子,正准备到厨房再拿一双。

    “哎呀,玉兰,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媳妇真心不懂规矩,要多教育教育一下啊。”

    玉兰是我婆婆的名字,而说话的人则是那江湖骗子五姨。

    我勃然大怒,刚想转身回敬,却传来婆婆那近乎吆喝的声音。

    “赶快拿筷子!!没大没小的!有本事自己拿回去养!”

    我出离愤怒了,把手中筷子往地上一摔,然后直接冲进房间,抱起沐沐就往外跑。

    “我这就带回去,以后不用你管!你个XX!”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我已抱着沐沐,冲进了电梯。

    也许,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这样一个外表柔弱、饱读诗书的研究生,竟也说起了脏话。

    我打了辆出租车,回家拿了些钱,然后直奔广州南站。

    在此期间,少聪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都被我直接摁掉。

    我紧紧抱着沐沐,坐在候车大厅里,默默地看着人来人往。

    这些人到底去哪?路,又在何方?

    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沐沐不知所以然,睁大圆碌碌的小眼睛,十分好奇地盯着我。

    我从他清澈的眼眸里,看见了落魄的自己,也看见了暗淡的未来。

    突然,沐沐咧嘴一笑,伸出圆嘟嘟的小手,在我脸上胡乱比划着,像是要帮我擦掉眼泪。

    我的心瞬间融化了。

    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却不知该说什么。

    “喂,是菊子吗?喂,菊子,你没事吧!”

    我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

    “妈……”

    心中一酸,泪水再次流了出来。

    “怎么啦?菊子,发生什么事了?”

    我用手背擦了一下泪水,控制了一下情绪。

    “没事,我想你了!”

    我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早已学会了坚强。但此刻,我只想回到妈妈身边,吃一碗她亲手所做的红烧牛肉面。

    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菊子,乖,别哭!妈这就过来,你千万别做傻事。记住,要等我!”

    嘟~嘟~嘟~

    我仍旧坐在候车大厅内,看着人来人往。

    人生,匆匆来一趟,却不知何处是归途。

    母亲向来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所以当初我也没让她过来帮忙带孩子。沐沐出生那天,她刚好住院了。我内心十分愧疚,悔恨自己没能在她身边陪伴着。

    妈,对不起,能否让我任性一回,我真的好想你!

    少聪向我再三保证,以后会好好对待我跟沐沐。他已把五姨赶走,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去住。

    我摇了摇头,表示暂时都不会过去了。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都不会过去。

    小时候学过一首歌,叫《世上只有妈妈好》。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投进妈妈的怀抱

    幸福享不了

    在母亲的操持下,日子过得十分开心。

    婆婆对我的态度也渐渐起了变化,也许上次真的把她给吓坏了。其实,她也不算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就是比较毒舌,喜欢骂人。动不动就飚几句广东脏话,以此来宣示她在这个家的地位。

    但接触多了,我渐渐发现,她其实是一个极其自卑的人。她需要通过骂人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每次当她说不过别人时,总喜欢来一句:“对啊,我读书少,没文化,你就欺负我吧!”

    后来,随着时代变迁,这句话便改成了:“我有抑郁,我心脏有问题,你就气死我吧!”

    有时候我会气不过来,直接跟少聪说:

    “我也深度抑郁,想自杀!”

    少聪总是不以为然,不痛不痒地安慰我一句。

    “妈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别跟她计较哈!”

    但我知道,少聪是怕她的。从小到大,他都生活在婆婆的阴影之下。但同时,他又离不开婆婆那无微不至的照顾,甚至已经上瘾了。

    如果用一个专业词语概括,那就是PUA。一边施以高强度的打压,让你觉得自己无能;另一边则给予无微不至的爱,让你感觉离开了她自己根本活不下去。

    就这样,婆婆把少聪惯成了一个“巨婴”。所以,这就不难理解,为何我们买房,一定要选南风苑对面的小区了。

    顺便提一句,我现在所住的房子,是以婆婆的名义买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享受首套房30%首付的政策。如此一来,公公婆婆住着我俩买的房子,而我俩则住着他们买的房子……但其实两套房子都是由我来供的,因为少聪根本没这个能力。

    他们住上了电梯房,而我却天天爬九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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