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索性放下杯子,冷笑一声,继续往下愤慨陈词:“京城那群老东西官官相护,结党营私!不巴结他们,就是站在他们对立面!”

    师爷看向段副手,眸中是难掩的怒火,“那伙老奸臣如今可还活着?”

    段从星被他这凶狠的眼神吓到,瑟缩了下案子,怯怯地点了点头。

    师爷见后,呸了一句,愤愤道:“当真是祸害遗千年!”

    看向眼前沉默的众人,伸手只捞到空的酒壶。他红着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情绪上头,他站起身,深深叹了口气,看向沉默的众人,拿起空酒壶。

    “我去找小二再要些酒。”

    二叔见状起身,拦在师爷前面,对他说到:“我来吧,你坐你坐,大伙还想听你讲故事呢。”

    二叔走后,王捕快也站起身来,他对众人说到:“大伙应该都还记得我家前头那家青梅酿吧,不如我去打些过来。师爷都要离开了,往后可喝不着了!”

    “我去吧。”南芝也看着师爷,自荐道:“年轻人,让我多动动也是好的。”

    那些京城的过往黑暗,她并不想听。听多了,难免就会想起从前。若她不是不谙世事,若她父皇能有点明辨是非之能。他们一家又怎会落到那种境地,她又何至于成了一个没娘的小孩。

    她淡笑着看向众人,看师爷没有反对,她又看着李叔,最后那句对李叔很是受用,他淡笑着点头。

    南芝站起身,对众人道:“那我便去了。”

    见到南芝起身,明雪也跟着站起来,那态度明确,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出了酒楼大门,走在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一片宁静祥和。王捕快家也在城郊,虽不像他们是住在大通巷贫民居,也是一处穷破街道。

    这儿的路全是泥土路,房子几乎都是泥砖盖的,少有几间甚至还是茅草屋顶。

    明雪看着直蹙眉,她掩着鼻息,低声道:“这样地方的酒能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就随我回家,随意挑几盅。”

    南芝笑着谢过,走在前头,看着越来越破落的房屋,心底思绪万千。

    她之前去过去过几次王捕快家,都是随李叔去蹭饭的,路自然是认识。

    等走到一处弯路口,南芝笑着同一旁蹙眉的明雪笑道:“过了这道弯就快到了。”

    像是要应证她的话一样,一阵清甜的酒香铺面而来。明雪不确信,皱眉上前两步,轻嗅了下,转过头来问到:“方才那是酒味?”

    南芝点头,继续往前面走去。

    过了弯角,没了房屋遮挡,入目便能看到道路两旁空落落的,仅有两处茅草屋。

    南芝知道路的镜头那个木屋就是王捕快家。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备受他们推崇的酒坊,竟就是个茅草棚子。

    陈旧木头搭建的屋墙,孔隙很大,也不知能否遮风。大门紧闭着,许是这儿人烟少,店家也懒得招待。

    循着隐隐传来的酒味,明雪仍是不敢置信,她看向破落的茅屋,嘴中喃喃:“这地方卖的酒能喝?”

    南芝走上前,敲了两下茅屋的小木门。房门晃荡了几下,看着不是很牢固的样子。

    思及此,南芝停下敲门的动作。

    “店家,卖酒吗?”她问。

    屋里头传来一些陶瓦触碰的声音,过了片刻,那扇木门咯吱一下应声而开。

    开门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一身淡青色棉衣,皮肤像是常年不见光,白皙的很。又像是被酒气给熏染,那股白里还透着绯红,看上去像个大圆果子,煞是可爱。

    她躲于门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应是怕生。

    南芝觉得很惊奇,竟然有做生意的人这么怕生。她又重复了遍,那小姑娘才大着胆子,将门打开了些。

    “卖的,卖的,姑娘您要几钱的酒?”小女孩声音很小,再看这地,她应该极少与外人接触。

    南芝想起那畅饮的几个人,今晚大概就是他们与师爷的最后一聚,京城路远,也不知师爷还肯不肯再回来。

    “就要两斤吧。”也算是为了光顾这儿的生意。

    小女孩掩门进去后,那股清香也随着里头斟酒的声音传出。

    明雪一直站在后面,默不作声,南芝以为她是不喜这些破落地方。

    “若这酒可以,或许能与我家合作。”她突然开口。

    南芝被惊了一下,不知她这话从何而来。再一想她名为明雪,方才吃饭的那家酒楼,不正名为明氏酒楼。

    南芝哂笑,因为没放在心上,她竟连眼前人的家境都不清楚。她见明雪说的认真,也追问到:“你打算如何跟她合作?”

    “若是质量可以,她家出酒我家卖酒,剩下的交给掌柜去谈便是。”说着,明雪抬眼看向虚掩着的木门,淡声道,“只是这做生意也该有大人出面才是,这孩子……”

    她没再往下说下去,南芝不懂这些,她也看着屋里,里头清冽的倒酒声还在继续。

    不过片刻,声音停下,南芝以为小姑娘要出来了。哪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她出来,里头还隐隐传来她跟人说话的声音。

    透过木门缝隙,隐约能见与她说话的是个穿着同她一样布料的女子,许是女子的声音较小,只隐隐有小女孩的声音传出。

    “阿娘,我先将客人的酒送出去,等会儿,等会儿就带你去找……”后面几个字南芝没听清,只听得里头交谈声停歇。

    吱嘎一声,小女孩打开了木门。

    明雪看了眼小女孩身后,主动对南芝道:“你先回去,别让那些人等着急了。我与她们先谈下合作事宜。”

    她说话时面无表情,南芝只知她性子冷,微微点头后,便抱起酒坛,往回走去。

    此时天色刚暗,路上还有不少行人,南芝走出了这个巷口。南芝看了下周遭行人,各个行色冲冲,看着都挺正常的。

    怀南是个穷地方,刚走出没几里路,离酒楼还有一段路程呢,周围行人就少了不少。开始有了夜晚上的寂静,许是这儿的百姓大多舍不得燃烛火。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点声响都无。

    南芝一个人走在街道上,阵阵凉风袭来,将她冻的一哆嗦。她拢了拢衣襟,抱紧了那坛子酒。

    还未完全入夏,夜里风寒,也是正常。南芝这样想着,一抬头,却与一漆黑幽暗的眼眸对上。

    手中一顿,拿着酒坛的一手悄悄往衣袖中伸。南芝目光坚定,手上动作伺机而动,只要眼前凶魂一有动作,她便能在第一时间掏出那张符篆。

    凶魂穿着一身红衣,挽着妇人发髻。她肤色如纸,红唇似血,黑眸之中无一点亮光,面目狰狞,惨白的面上透着绿光。

    无风无雨的夜,她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赤脚走在大街上,只稍一看,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也幸好,她只是看了南芝一会儿,便转身而去。南芝看向她飘走的方向,微微愣神。这便离开了?

    她不过是脚步顿了下,那凶魂似有所感,瞪着漆黑的没有眼白的双眼,再次朝南芝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凶魂一下飘到南芝跟前,速度极快。南芝只来得及挪动脚步,才没与她碰上。

    凶魂咯咯咯地发出一声声尖锐难听的笑声。

    “我美吗?”她的脸几乎贴近南芝,嘴巴咧着,像是南芝只要有异常举动,她就会一口将之拆吃入腹。

    见南芝没反应,凶魂厉声尖叫,环绕南芝四周,声音大声凄厉。

    “你看得到我,你看的到。”

    魔音入耳,让人浑身难受。南芝藏于袖袋中的手指攥紧。凶魂一直在强调一个看字,她会否只能攻击看得到的人?

    思及此,她强忍着不适,越过眼前癫狂的凶魂,朝前走去。

    许是县衙的路走的太顺了,又或许是因为凶魂在,南芝没看清前路方向。她一路往县衙方向走去,凶魂就在她身后。

    凶魂停滞了片刻,漆黑的双眼里满是困惑。她不确信,又飘着向南芝方向行去。

    “为什么不看我?是我不够美吗?”她飘在南芝身侧,不依不饶。

    南芝不知为何这些凶魂都这般疯癫,她看向前方,这才记起走错道了。可是眼下还有一个水中凶魂未处理,张半仙又疯疯癫癫,时常找不到人。

    若能摆脱这凶魂的纠缠,省下这张符篆,南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装作没看见。

    “你为什么不看我?是我不够美吗?”那凶魂不依不饶,仍是紧紧贴着南芝,非要她做出反应来。

    哪怕知道凶魂暂时不会做出攻击举动,南芝左手托着酒坛子,右手藏于袖中,时刻不敢松懈。

    南芝原以为凶魂跟着她一会儿便会离开,哪知她竟跟了自己一路。

    再往前走上二十步就到县衙了,南芝停下脚步,忍着不适,环顾了下四周。

    “奇怪,应该是这条路没错啊,难道我走错了?”她尽量幅度缩小,不敢与之接触。

    先前那个老人亡魂一事,南芝已知自己不止能见到,也能碰到这些冥府流落在外的游魂。

    她试着向后走了两步,那凶魂不止没有离开的念头,而是更加贴近她,漆黑的眼眸死死瞪着她。

    南芝后撤两步,撇开视线,起身往县衙方向走去。

    先前听沈修明说起,县衙内还有个不知名的强大凶魂。不如就让他两碰上,她正好可以脱身。

    这样想着,南芝已抬步走到县衙门口。

    大门处坐着两个守卫,正在低声交谈。

    他们二人听到脚步声,抬眼便看到抱着一小坛酒的南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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