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刻意斜着身子站着,手还故作挠头的动作,挡住了脸。姚梦还是一眼看见小舅的脸上,有许多道凸起的伤痕,明显才出现不久,有几个地方还破了皮,露着红红的血肉。

    姚梦吓了一跳,大声问,“小舅!是舅妈抓的?”

    不是姚梦对程乐有成见,小舅的身手姚梦清楚,他曾经在部队里拿到过比武竞赛第一名的成绩,就算退伍回家后,他也没有放弃对身手的锻炼,每天都会花时间锻炼。除非程乐,谁能在他脸上留下疤痕?

    姚梦心中怒气升腾,她觉得程乐实在是太过分了!

    老公不管,还打、抓、挠,儿子不管,随手扔给老公,她到底想干什么?

    余捷也给姚梦的大声吓了一跳。他忙让姚梦进去。“进来。”姚梦接过小景灏。小景灏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咯咯的乐。

    姚梦拿起小景灏颈下的口水巾,给他擦了擦口水。只见玄关上掉了一地的花瓶、雨伞,想必是方才她听到的那一道叮里咣啷的声音。是小舅不小心撞到的吗?

    余捷见她要低头捡花瓶碎片,忙说,“小梦你先进去!我来捡。当心划到你手。”

    姚梦便抱着小景灏进入客厅,客厅看得出是收拾过的,但还是看得出此前一定经历过一片“战乱”,时不时的有些没收拾干净的痕迹。不用说,必定是程乐跟小舅发生了争吵,客厅是被波及的。

    姚梦四处看了看,这套房子是三室两厅的,三个卧室门都开着,程乐不在家。

    她将小景灏放在儿童座椅里,见余捷拎了装着花瓶碎片的垃圾袋过来,便接过垃圾袋,问,“小舅,你脸上涂碘酒了吗?”

    余捷有些尴尬。他本就是不想让姚梦看见他脸上的伤痕才刻意没叫她过来,哪知道她还是找过来了。

    他讪笑着,大手摸了摸头,“嗐,这算什么,那用得着涂碘酒。我没那么脆弱!”

    “这不是脆弱不脆弱的问题。”

    姚梦软声的反驳着,按捺下心中对舅妈的不满。

    她对这个家的一切都熟悉的很。熟门熟路的从电视柜抽屉里找出碘伏棉签,这还是她之前某次来的时候更换的。

    想起那次来看到之前放的过期的药品都没有清理,还是她整理丢掉,重新更换了药品,姚梦对程乐更加不满。

    她强行让余捷坐下,小心翼翼的给他脸上的伤口全部都消了毒,端详了一下,满脸伤疤,实在不适合贴创口贴。

    再说现在天气闷热,大概放着还容易透气。

    涂好之后,余捷拿出扫帚将地上的碎片扫了,还细心的嘱咐姚梦不要打光脚,当心刺到脚。

    姚梦无语,“小舅,我穿着拖鞋呢!”余捷笑了笑,“看我,还老记着你以前,一到夏天,总不穿袜子,也不穿鞋,光着脚在地上跑。那时候就怕地上没扫干净,有什么东西刺着你脚。”

    小舅这一说,姚梦心里很酸,她也想起过去,和小舅相依为命的时候。

    她心里很不平,也很生气,是舅妈闯入他们的生活,抢走了小舅,这点姚梦也没有意见,毕竟小舅已经为她耽误了自己的婚姻,她不该那么自私。

    可舅妈跟小舅在一起了为什么不珍惜小舅?不要说小舅对她不好,就她过来的这些星期六,每次都是小舅在下厨,舅妈只袖手在一旁看,有时候景灏哭了小舅也会忙匆匆去哄。就算程乐她是产后抑郁也不能这么过分吧!

    何况现在还开始上手挠人,还抓破小舅的脸。他可是保卫科的主管,这让他怎么去上班?

    余捷打扫完清洁,见姚梦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直直的,一副气嘟嘟的脸,便也坐下来,笑着问,“谁惹我们小梦生气了?”

    姚梦嗔怪的看了一眼他,抱怨道,“还有谁?就是你,小舅!舅妈到底为什么这么对你嘛?她太过分了!”

    余捷顿时沉默下来。他轻叹一声,说,“她毕竟是个女人……”

    “就算她是女人,也不是她能这么欺负你的原因!”姚梦气得要爆炸。

    余捷看她那样儿,心里又是好笑,又有些熨帖,说道,“好了好了,小舅算是没白养小梦,都懂得替小舅不平了,长大了,勇敢了。”虽说她那样儿,活像是毛嘟嘟的兔子呲牙,实在没什么战斗力。

    姚梦气的要死,她分明是真生气,可小舅还把她当小孩儿打发!瞧那哄小孩的语气,所以,她真是这么没用?姚梦想着,眼圈都红了。

    余捷见她要哭,顿时慌了手脚,连忙道,“小梦你别哭啊……好好好,是小舅不对,怎么都好,你别哭……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说什么,我一定认真听着,绝不应付!”

    姚梦吸了吸鼻子,狠狠瞪了余捷一眼。“我要去找舅妈……”她决定自己一定要勇敢起来,“我要去找她谈谈,让她以后不能这么对你!”

    余捷头皮发麻,忙说,“不行不行…”见姚梦瞪过来,他心里发苦。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外甥女生气,可这件事的内情,实在不足对外人道,尤其不能对小梦说。

    他正在发愁怎么打消姚梦非要去找程乐的打算,门外忽然“砰砰砰”的有人敲门,敲得很大声,还伴随着粗野的叫喊,“我操余捷你个龟孙,你给我滚出来!敢欺负我姐,我敲不死你的!”

    见姚梦惊呆了,余捷的眼神微沉,他站起来,几步跨到门前,“唰”地拉开门,门外本来靠着个人,头发剪成鸡冠形状,肤色黧黑,大臂上刺着刺青,穿着黑色大团花的T恤,戴着大金链子,趿着拖鞋,小腿上全是伤疤,看着流里流气,手里扬着根双节棍,猛地险些窜进门来。他骂了一声“卧操”,伸臂想拧余捷的手,不料被余捷反手一拧,一手夺下双节棍,一手将他两只手都拧到背后。

    “痛痛痛!”这人连声大吼。

    姚梦本来因为担心跑了过来,以为这人很厉害,哪知道不堪一击。

    她这才松了口气,见景灏被吓得哇哇大哭,忙回去将景灏抱起来边颠边哄着,边问,“你是谁?干嘛突然来打我小舅?”

    余捷见状,放开了这个人。这个人站直身体,还想打余捷,余捷朝他示威的挥挥拳头,这人怂了。恶狠狠的甩了甩双节棍,大吼着道,“我是谁?你娶了我姐,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

    余捷拧起两道浓眉,表情怀疑道,“你说你是程乐的弟弟?从没听她说过她有个弟弟!”

    这人面上露出羞恼的表情。“我他妈晓得她以我们为耻!从来不说老子是她兄弟,可老子就是她的兄弟!后头爹生的!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两姐弟,不是她不承认就能了的!”

    这人是程乐的弟弟?姚梦哄着景灏,见景灏胖胖的脸蛋儿攀着她的肩膀,又想睡了,她便停下动作,困惑的看了看小舅。小舅露出疑虑的神色,想了想,说,“好像是听说她的爸妈是后面结婚的……”

    “难道我还需要骗你?“那人说着,大咧咧的挤上来,余捷将门关了。

    这人自我介绍道,“呵呵,我叫程强。不好意思了,姐夫,不打不相识。”说着,伸出手来。见他那手上还戴着个硕大的“金表”,一看就是假的。姚梦不觉乐。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余捷斜眼瞟了眼姚梦,见她没被吓着,似乎还挺乐的,松了口气。随即皱起眉,他家小梦什么时候跟这种小痞子接近过,当心带坏了她!便说道,“好,你有什么事?需要这样打上门来?”

    他有些担心程乐将事情通通告诉给这个程强,两眼紧盯着程强的嘴。

    不过看来程强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他乐呵呵的说,“姐夫,给我根烟!”说着,并起双指,在嘴巴前做了个“抽”的动作。

    姚梦暗想这人也未免太自来熟了吧。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前一个瞬间他还在喊打喊杀,下一瞬间就能问小舅要烟抽?姚梦觉得这人怪怪的,难道他不觉得尴尬?

    倒是之前那个“凶悍”的印象给破灭了些。

    余捷皱眉道,“我不抽烟。”

    他担心更多的被姚梦听到,忙对姚梦说,“小梦,时间也不晚了,你先回去。我送你回去。”这个小痞子的出现,又让余捷久违的升起了对姚梦的担心。

    姚梦才不想回去,她也担心小舅呢。虽说小舅人高马大,又有实力,但这程强一看就不正经,说不定还有一伙人,万一打起来她也可以帮忙报个警嘛。

    余捷见姚梦不走,程乐还在那里痞痞的说,“走什么?漂亮妹妹,咱们一直说话嘛——唉别打,别打!暴躁老哥,你的脾气比我还暴躁!”一手架住余捷的手。

    余捷挥了挥沙包般大的拳头,威胁道,“别在我外甥女跟前乱说话,听到没!不然你就是找揍!”

    姚梦看着小舅的样子,好笑,又有些熟悉、心酸。小舅自从养了她这个外甥女,好久没有这样“凶相毕露”的样子了,他强行自己成为了一个熟练的、披着斯文外观的社会人。每当看到他西服革履、或者穿着制服的样子,姚梦总觉得小舅为自己付出了太多。

    余捷不耐烦的道,“到底什么事?快说,不说就滚!”

    这程强是个滚刀肉,欺软怕硬,见余捷是个硬茬子,他就再也都抖不起来了。反而语气有点谄媚,“嗐,还不是见我哥你,不是,姐夫你娶了我姐,也不对她好点,她现在我们家哭呢。哎,我说姐夫你对我姐好点,这精神病吧,受不得刺激的……”

    “什么,精神病?”余捷还没反应,姚梦先反应过来了,她睁大了眼睛,有些惊吓又疑惑的问道,“精神病?什么意思?”她声音有些儿大,吓了小景灏一跳,他小嘴儿咧着,又想哭的样子。姚梦连忙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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