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字画摊,段副手走近南芝身旁,小声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算命摊子,要准的那种。这些商贩个个恭敬,甚是无趣,不如我们去找着好玩的。”

    南芝想了下,只想到一人。只是她也无法想象,这算命有什么好玩?

    她如实告知:“前头拱桥前有棵歪脖子柳树,树下有个算命的张半仙,行事独来独往,孤僻的很。”

    顿了顿,又说:“大概整个县城,就他算的最准,只是他行事孤僻,只算他愿意算之人…”

    “算命?”县令大人好像不怎么感兴趣,但他也没驳他们的兴致,还是说到,“也行。”

    ……

    那段路不远,只够听到寥寥几句议论声。

    大老远的就能看到一杵黄色旗子,上头写着:“算命风水。”一杆旗子一张桌椅,上头坐着个披头散发,嘴上叼着烟枪的古怪老头。

    几人刚停住脚步,老头移开烟嘴,瞥了眼南芝,嘴里吐出一口烟雾:“不算。”

    “张大爷,我这次找你不是要算命,你看你认识我身后这位吗?”南芝早习惯他的脾气,挂起笑脸,细声询问。

    “不认识,外地人。”老头语气不带任何谦卑恭敬,看来真是不知东方潜身份。

    不过看他脾气,可能知道了也是一样。

    南芝昂头,与东方潜眼神对视:我说过他脾气古怪了,不能怪我。

    但是这在新大人面前如此不给面子也是不好,何况他还是个脾气不好的。南芝低头又对整抽这烟枪的老头,小声劝道:“张大爷,能否替我身后这位公子卜上一卦?”

    老头这次仍没有抬眼,“你两都不算。”

    “嘿,你这老头!”段从星是个粗人,最见不得有人对他的财神爷不敬。更何况还是他想来找算命先生替主子算一卦,气性上头,段从星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砸场子。

    “如果是这小伙,倒是能算。”老头可算肯抬眸,看向段从星的眼神里闪着精光。

    ……

    就在南芝他们离开后不久,旁的距离不远的几个县的县令主簿,争先恐后地,都要来见过懿王殿下。

    而那个案子,有着知府大人和好几个县令坐镇。再次提审马家两个少爷,这回,马大少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

    在胖知府的威严压迫下,他颤着声,告饶道:“都是管家干的,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参与……”

    马有金不可思议抬眸瞪向自家兄长,“你们杀害县令公子,就是为了陷害我?”

    “不,不是我,都是管家。”马大少赶忙狡辩。

    梁文也同样不可思议看向马大少,不是说好了,是马有金杀的人?只要他把事情抖出去了,那么名额就是他的……

    “砰——”知府大人一惊堂木拍下,下面的马大少吓得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不多时,掌柜也被带进了县衙。

    金银行的掌柜也姓马,是马家本家人。马家人都不矮,他也生的高,细眉细目,眼神透露着精明算计。

    他一进来,也不用胖知府出声,其他县的县令先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语气凶狠,指着地上的马大少厉声喝问:“就是你与他合谋害死了沈公子?”

    马掌柜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叩拜,先踮着脚过去,当他看到马大少满面惊恐,面色煞白。以为事情败露,他脸色也瞬间就白了下来。

    马掌柜颤抖着声音狡辩:“大…大人,草民,草民没有啊。”

    “呸,那他怎么就把你招供出来了!”胖知府指的自然是马大少。

    “这……”

    在一旁看着的怀南捕快皆是一脸惊奇,原来,还能这样办案?但更令他们愤怒的是,沈公子的死,竟真的是马家争夺家产搞出来的。

    ……

    “一两一卦,你算什么东西?”老头问。

    “我算……”段副手隐隐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但他也没往心上去,回眸看了眼主子,看他面上平淡,没有生气。

    段副手鼓起勇气,他得先试试这个所谓半仙的斤两。

    “财运。”想了下,段副手还是问了自己最执着的问题。

    张半仙又抽了口烟,缓慢吐出,手上掐诀,最后才同情地瞅了眼面前青年。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你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一辈子发不了财?”段从星激动起来,他虽是带着砸场子的意味来的,可这话也太伤人了些。

    双手搭上木桌,段从星作势就要去掀老头的算命摊子。

    “年轻人别冲动。”老头一烟杆啪嗒在他手背上,摁住他的手。另一手抽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动,“不,你有,你命中有笔不义之财。”

    段从星眉眼弯起,“这话你不早说。”

    “等等。”他眉毛又竖起,“你说的不义之财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再详细点的话…”老头捋了捋拉碴的胡子,“卖主求财。”

    段从星吓了一跳,忙摆手,“不不不,这怎么可能,我不可能背叛主子的。”

    老头笑着又抿口烟嘴,点头道:“荣华富贵断头台亦或者一如当前。以你的性格,老夫想,你会铤而走险的。”

    段从星忙点头附和:“对对对,不要荣华富贵,工钱再低,我都不会背叛主子的。”

    东方潜打了个哈欠,眼睛半眯,瞥向段双星。

    “对?工钱低?”

    “不低,不低!”

    “看来是积怨已久。”老头补刀。

    段从星眼前一黑,眼看越描越黑,他求助似的望向南芝,希望她能替自己辩解几句。

    南芝轻叹了口气,看向张半仙,道:“张大爷,这是要人命的话,可不能乱说啊。”

    段副手赶忙点头,大声道;“可不能乱说啊!”说完,他回身眸中带着祈求,对自家主子道:“主子,你知道的,我跟着你多少年了,谁都有可能背叛,唯有我一定站您这边!”

    老头吹胡子瞪眼,怒道:“老夫在这摆了几十年摊子了,何事被人说过不准!”

    东方潜上前,取过段副手手上的钱袋子,从中拿出一小锭银子,置于桌上。

    “劳烦半仙再算一卦,便算他的前程吉凶。”

    因着是在河岸边上,初夏的凉风撩起他鬓角碎发,搭上他带着慵懒的眼神,好看的很。

    南芝微微一怔,忙别开视线,刚刚有一瞬间,他竟觉得他亲切熟悉。

    张半仙笑意盈盈伸手拿过那个银锭,放于手上把玩,笑道:“这可是要来送钱的?”他看向三人,又吧嗒抽了嘴烟,“既然注定会叛主,前程自是大凶。不过嘛……”

    他看向三人,用旱烟杆敲了敲桌面,精明的眼眸微眯,暗示意味十足。

    东方潜将整个钱袋放在桌上,他也眉眼弯弯,看向老头,“说。”

    老头用烟杆勾过钱袋子,看清里头的分量,眼睛瞪大。但他也只是伸手掏了掏,又掏出一个小银锭,便将钱袋子推了回去。

    “这是他的一个劫难,得他自己度过,外人能帮比较有限。度过后余生无忧愁,度不过便……”说着,张半仙拿着烟杆,在脖颈处比划了个动作。

    “算算我的,价钱随你定。”东方潜神色淡淡,将钱袋往老头方向推了一些。

    老头笑着摇头,“算不得算不得,有命算,没命拿。”

    “她的?”他侧身,让出南芝身形。

    老头接着摇头。

    “这个不能算那个也不能算,你这老家伙就是成心要害我是吧!”有了自家主子帮衬,段副手又重持信心,抬手作势又要掀摊子。

    南芝闻言撇撇嘴,不想说话。以前李叔倔的时候,带她来这里不知几次了,威逼利诱掀摊子,什么事没做过,老头就是不愿给她算。

    而且卜算未来这事,跟只剩六百天的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僵持不下,段副手回头,就看到自家主子与南芝二人并排站着。不由计上心头,看向老头,朗声问:“帮我算算,我有没有主母运!我现在服侍的这家主子,日后能否找到好主母。”

    老头白了他一眼,伸出烟杆便要去勾钱袋子。

    段从星一把按住钱袋子,不服气道:“先算再拿钱。”

    “有。”老头说着,收回烟杆,吧嗒又吸了两嘴,眯着眼睛,故作高深面向三人。

    “真的有?”段副手满面惊骇,不可置信地又打量了两人一番。

    却只得到东方潜淡淡一瞥。

    “缘分可就在这怀南县?”段副手赶忙追问。

    “是。”老头回答的直截了当。

    “还挺准……”嘀咕了句,似是惊醒,段副手难堪地瞥了眼主子,昧着良心道,“不准!”

    “反正我段副手绝不背叛,你这老骗子莫要挑唆!”

    他想收回银子,这回老头抢的很紧。

    “一卦一两,可不能赖账。”

    “你个江湖骗子,算的不准还敢要钱!前头二两银子我大方可以不与你讨要,快快放手!”段副手惊讶,这老骗子怎么力气这么大,他一个常年习武的,竟差点抢不过他。

    张半仙不满瞪向他,怒着反驳:“老夫手上从未有过空卦。”

    “除非你说是谁!”

    “不能说。”

    “不说就是不准!”

    他们二人争执动静很大,木桌歪了一边,旗杆倒地,还被二人各踩了几脚。

    东方潜无奈叹气,将头转向一旁,只当不认识这人。

    南芝也同样不敢去看争辩的两人,她往东方潜身边又凑了凑,小声问:“王府缺钱?”

    “为何这样说?”东方潜不解。

    “大人的副手大人,似乎…不太靠得住。”南芝小声。

    东方潜闻言掩唇,轻笑道:“王府之中自然有聪明人,只是来这怀南县,还是段从星最佳。”

    他说的轻快,南芝恍然,一个被贬谪的亲王,不让带谋士,只许带个傻子,还有个眼线盯梢。

    看来这皇家果然如她设想,勾心斗角,谁也容不下谁。

    “轰隆隆!”天际突然传来一道响雷。

    二人同时停手,那钱袋子撒了一地,一锭银子骨碌碌地滚动,就这样一路滚到了南芝脚边。

    看了眼脚边的银子,再看那两双同时盯过来的聪明眼。南芝动了动脚,只绕了几步,走到东方潜另一侧。

    老头反应更快,他一拍桌子,一跃,闪身已到东方潜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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