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散是不可能失散的,因为如果丢下纪瞿自生自灭叶云满即使成功活下去了也只能变成通缉犯。

    此时的叶云满正与一头牛大眼对小眼,互相瞪着对方长达十几分钟。

    她悄悄后移,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母牛腹下。母牛“哞哞”两声,转过身子继续用长脸面对她。

    叶云满:“……”

    “哎我说蛐蛐丫头你到底行不行!”旁观已久的薛石头不耐烦地将她提到一边,拎过木桶放在母牛腹下,动作麻利开始挤奶。

    叶云满悻悻地摸摸鼻子,不服气道:“薛大叔,这是你家的牛当然听你的话啊!”

    薛石头一拉母牛沉重的乳//房再一挤,新鲜牛奶就这样一股股汇到木桶中。母牛乖乖站着不挣扎也不叫,显然不是头一年产///乳了。薛石头闻言转头横了叶云满一眼,手上动作不停:“俺真怀疑你们兄妹俩到底是不是山里养出来的娃,咋啥都不会?!”

    叶云满手心渗出冷汗,嘴硬道:“俺奶奶可是当年村里有名的巫婆婆!要不是隔壁村李墩子打死只黄大仙得了报应传了瘟疫,俺兄妹俩也不至于逃到这咧!”

    “俺看你俩是来骗吃骗喝的吧?”薛大石嘴上嘲笑,心里却更信了几分——叶云满刚到薛家村就用村里一种常见但村民们绝不会吃的小草救回了他的儿子,神神叨叨的倒是真有几分本事。

    叶云满猜不到薛大石的想法,额上都冒了冷汗:“薛大叔你怎么说话的咧?!你见过哪家巫婆婆自己动手干活的?那平日里不都是乡亲们好吃好喝地贡着滴吗?俺跟你说,俺同村里的人呃,没死之前对俺一家可尊重着呢!都怪那李墩子!平时上树掏鸟蛋也就算咯,干什么不好打死只黄大仙!害得俺全家都死咯就剩俺兄妹俩……”

    说着说着她影视挤出两滴眼泪,然后扯开嗓子干嚎。

    “哎俺说你这小娃咋动不动就哭咧?!”薛大石生平最怕女人哭,忙擦擦手安慰干嚎的叶云满,一个头两个大。

    行动不便只能半躺在炕上的纪瞿透过曹窗看着牛棚里这出戏,早已被叶云满唱念做打的功夫又惊到目瞪口呆。

    ——这是两未成年失踪的第十二天,来到深山中薛家村的第五天。

    当然现在叶云满不叫叶云满,纪瞿自然也不会叫纪瞿。

    七天前叶云满不顾纪瞿反对,拖着他逆流而上往深山里走了两天。等到第三天纪瞿实在忍受不了餐风饮露的日子时,薛家村才柳暗花明地在重山掩映下进入他们的视野。

    真名自然是不能用的,要装成瘟疫逃难的山里娃是不需要化妆的,而山里娃名字必须是怎么土怎么来的。

    由于叶云满表字仪蕖有个“qu”发音,纪瞿名里也有个“qu”发音;叶云满琢磨一分钟后,纪瞿变成了王大蛐,她变成了王小蛐。

    薛大石嫌弃大蛐小蛐不好分,于是纪瞿又成了王蝈蝈,叶云满成了王蛐蛐。

    一对金童玉女般的小人衣衫褴褛、满身脏污地出现在深山老林里,不引人怀疑是不可能的。但薛家村村民怀疑的不是他俩为何流落荒野,而是怀疑他俩是山魈鬼魅化身。

    回想起刚进村第一天被泼的黑狗血,叶云满还是很无奈的。

    但正好因为山民的无知举动让她灵光一闪,又恰逢薛大石儿子吸了山间瘴气上吐下泻总不见好转,叶云满运用自己刚学的《本草纲目》和《千金方》知识从山间挖了药草回来,一帖下去就让病崽子症状好转。再配以叶云满精心准备的神神叨叨和苦情攻势,终于取得村民信任、在薛大石家中暂住了下来。

    山野村民虽然愚昧,却极大便利了一肚子奇淫巧技的叶云满。她花了两天,诡计百出才震住村民,并为自己和纪瞿不会做农活顾好了不错的借口。当然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五日来既在旁敲侧击地问薛大石薛家村与外界往来多不多;也凭着外出挖药草的机会侦查村子周遭的地形,规划随时可能需要的逃生路线。

    薛家村利在地形隐蔽、四面环山,但也坏在地形上。叶云满不确定如果搜查的官兵来了之后她和纪瞿落荒而逃,能否从这茫茫大山中活着走出去。

    好在纪瞿伤势好转得快,再躺两天就可以下地走动了。而且叶云满也没从薛大石口中打听到什么寻人或举报有奖的缉匪新闻,初步判断薛家村真的是非常与世隔绝。

    ——与世隔绝的不只是地形,还有村民们的思想。

    叶云满没想到整个村子五十多人竟然没一个识字的!

    就连村长也不识字!

    不仅大字不识,连道教、佛教这些在大宁传教上百年的宗教都没能深入影响过来。薛家村村民没有固定信奉,顶多走夜路时念两句“我滴祖宗哟”;还有流传的一些恐吓小孩的山野志怪,比如飞头蛮、鬼火,和女人生产时提着脏污袋子的红衣老婆婆之类。

    这些东西完全吓不到叶云满,既因为她有上辈子的丰富知识作底气,也因为“借尸还魂”的她某种程度上也不算“人”了。

    很是淡定的叶云满拎着薛大石塞过来的小半桶新鲜牛奶出了柴栅栏门,左转隔着一圈不比她高多少的篱笆朝土房大喊:“薛三叔咧!开门送温暖啦!”

    薛大石家和薛三石家隔得不远,就五十米几步路的事。但这兄弟俩之间好似有什么龃龉,至少叶云满来的这五天里没见过薛大石上他三弟家串门,连送东西都是使唤叶云满当跑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明天的口粮和晚上的炕床,叶云满即使极不喜欢第一眼看到就觉猥琐的薛三石,也只得忍气吞声当快递员。

    土屋用稻草杆编成的门帘动了动,出来的却是薛三石身怀六甲、大腹便便的媳妇薛赵氏。

    薛赵氏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容貌秀美似森林点绿凝于她眉目。但不知为何这样一个美人时常眉目带泪、面含悲戚,她微一蹙眉便让叶云满觉得心跟着揪痛起来。

    薛三石也知自己媳妇长得美,看她看得很紧,尤其是在她临近产期的时候更是片刻不离。叶云满来了五天也只远远看过她几眼未曾说上话,但见她体型像一杆竹竿挑着个硕大肉球就知她怀孕时被薛三石补得太狠了。

    看见薛赵氏扶着墙颤颤巍巍挪出来,叶云满吓得连忙推开形同虚设的篱笆门冲过去扶住她,一边喊:“哎哟俺滴好姐姐哟!你现在正关键着可不能瞎动弹哟!万一你出了啥子事,薛三叔还不得扒了俺的皮!”

    “相公还在里间睡着,我不敢吵醒他,只好自己出来拿了。”薛赵氏笑起来时目似点星唇似娇花,那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流露的娇弱之意让叶云满都是我见犹怜。

    叶云满微微红了脸,十几天下来晒黑了三层的油皮都挡不住两腮飞红。她一手提桶一手搀着薛赵氏在土屋檐下的竹编墩上坐下,笑嘻嘻道:“哪用那么麻烦!好姐姐你只管在门口应一声或点个头,俺立马给你送进来!哎好姐姐你要喝牛奶不?薛大叔刚挤的!新鲜着呢!”

    薛赵氏捂嘴轻笑,看着叶云满的眼神逐渐变得慈爱:“好呀,我正渴着,可巧你就送来了。小蛐蛐可真是我的‘及时雨’啊。”

    “好姐姐你就取笑俺吧!”叶云满笑嗔了一句,转过身将牛奶桶放下时面色却瞬间阴霾。

    ——薛赵氏姣好的容貌、娇弱的体态,还有那比起乡野目不识丁之人文雅百倍的遣词造句……

    嘶——

    叶云满忽然觉得牙疼,无比的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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