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澄一转身,出现在三人面前的便是一只通体赤红的九尾狐,优雅且小巧的脑袋回头对着杜若晴说:“快上来。”

    杜若晴被吓懵了,感觉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而恪儿却一脸新奇,扯着她的袖子,小脑袋止不住地往那只大狐狸望。

    “杜小姐,你和小娃娃直接坐上来就好了,不会摔下去的。”听到月澄的提醒,杜若晴深吸了一口气,牵着恪儿小心翼翼地骑上去,月澄的毛松松软软的,还很温暖,恪儿一把抓住月澄背上的毛,杜若晴紧紧抱住了恪儿,她回头看了星复一眼,星复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来,远远地望着她,那道影子竟有些落寞,好像是他们已经隔着千山万水,远到连他的表情都已经模糊不清。

    原来,她早已走远了。

    一路畅通无阻,终是稳稳当当地落到了青丘。正值午后,阳光却不毒辣,清风拂过野花,也顺带抚过她的脸颊。月澄带着他们来到一个渡口,一名老者撑着竹筏在岸边停下。三人上了竹筏,月澄狠狠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怎么样,这里就是青丘了,空气好吧。”

    杜若晴望着老者的背影,露出一抹浅笑,答道:“多谢月澄公子款待。”

    “这算什么,青丘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到时候我叫我的妹妹带你们去其他地方转转,保准你们不虚此行,哈哈哈。”

    绿波荡漾,竹筏渐渐靠岸,杜若晴紧绷已久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岸边的小侍等候已久,月澄上岸后便对着他们说:“将他们带到房间里去吧,对了,月柠呢?”

    其中一个小侍支支吾吾地开口:“在、在少夫人那里。”月澄扶额,知道一定没有好事发生。吩咐小侍将他们带走之后,自己便急急忙忙地赶到自己的寝殿去了。

    穿过曲折的石子路,终于来到了一座房子面前,四周都是绿树,看着十分幽静,小侍推开房门,房间干净雅致,一束柔和的光淡淡地铺洒在竹床上。“就是此处了,二位若需要些什么尽管吩咐。”其中一名小侍说道。杜若晴轻声答谢,便抱着恪儿走进了房间,屋子不大,却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杜若晴将安静的恪儿放在床上,恪儿经过长途跋涉,起初虽然兴奋,到了后来也慢慢地倦了。一沾到温凉的竹床,恪儿就立刻睡着了。杜若晴正打算关上竹窗,便被窗外一抹赤红的身影吸引住了。

    窗外的红衣少女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朝着她甜甜地笑了一下,直到杜若晴走出门外,才看清了她的脸:一点朱砂点染眉眼入画,半勾唇角俏过园中百花,微微上挑的眼尾配上她那清澈的眼神,不禁令人联想起倒影在湖水里的彩霞。

    杜若晴一袭素衣,头上只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未经修饰的脸上一尘不染,多了份岁月沉香般的娴静。她朝着对方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自己也是女子,但遇见比自己漂亮的人总会忍不住去多看两眼。只见她开口道:“姐姐好,我是月柠,也就是月澄的妹妹。”

    “我……叫杜若晴,你可以叫我若晴。”

    “好,若晴姐姐。”月柠笑的时候,两颗小虎牙会露出来,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和她与月澄生气的样子截然不同,“若晴姐姐在这里可还算习惯?那小娃娃可还开心?”

    “咱们母子俩贸然叨扰,只要不给贵府添麻烦就行了,哪还要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杜若晴有些尴尬地苦笑道。

    “哪里会啊,你们无聊的时候可以来找我玩啊!我和嫂子都很欢迎你们呢。”说罢月柠一把牵起杜若晴的手,拉着她在房里四处介绍。在看到熟睡的小恪儿时,月柠放轻了声音,对着杜若晴问道:“这娃娃倒是乖巧,哪像我那一天到晚都不安分的小侄子,他多大了啊?”

    “虚岁已有五岁了,不知姑娘您的侄子有多大啊?”问道年龄这档事,月柠突然觉查出来些不太对劲的事情,她知道人族的寿命也不过四五十年,但自己一直生活在青丘,对这些数字没什么概念,直到今日这一对比,她居然有一些难以启齿,也许她那还不会走路的侄儿比这名母亲的年纪还要大上个好几十岁。她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地回答道:“额……这个嘛,我那个侄儿今年九十九岁,明年就能办百岁酒了。”

    ……

    杜若晴开始后悔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或许在他们看来,一个五岁的孩子跟出生五日的孩子差不多吧,时间是那么漫长,长到他们的孩子可以慢慢地长大,她突然想到星复也是神仙,自己那短短的几十年寿命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过眼一瞬,想到这里,杜若晴不禁悲从中来,或许再过三十年,星复一如往昔,而她早已是白发苍苍,人老珠黄,也许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时间的不公让这段纠缠终究只会是一段遗憾的过往。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又该往哪里走下去……

    “若晴姐姐,你……我……你别难过啊,虽然说神仙活得比较久吧,但是就是因为他们活得太久了,所以他们很多时候会感到孤独和寂寞啊,若是能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伴侣固然是一件幸事,但是这个东西也是要看缘分的,星复兄过去几万年都是孑然一身,这其实吧也挺煎熬的,现在既然认定了你,还有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孩,这便已经好过太多求而不得孤独终老的神仙了。”月柠抓住杜若晴的肩膀,使出浑身解数来说服她,神仙与人固然有别,但是也各有各的苦啊。

    杜若晴抬起头,佯装冷静道:“即便如此,我也无法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他的生命亘古长青,而我的生命早早凋零,我死后,他不会也很难过吗?”

    这个复杂的问题一下问倒了情窦未开的月柠,她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听过的所有爱情故事,突然,她的脑子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那个人死了,神可以去找她的转世,不过转世后的她终究不是真的她,相似的只是一幅皮囊,那个人也永远无法记起前世的相爱,不过她不敢说,这种生生世世的纠缠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是痛苦的。正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听到杜若晴叹了一口气,

    “罢了,无解便无解罢,或许在我离开后,他再过一段时间便能找到真正的神仙伴侣了,他的时间还有那么多呢,我在这里瞎操什么心。”杜若晴轻轻坐到床边,深深看着恪儿熟睡的脸,殊不知,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大多数神仙都十分专一,或许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再变心,月柠想着,不过她没有说出口,看着郁郁寡欢的杜若晴,月柠突然心生怜悯,她拉起杜若晴,笑着对她说:

    “若晴姐姐,先别难过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逛逛吧,青丘好玩的地方可多了。”一听到要出去玩,恪儿不知怎得就迷迷糊糊地醒了,看见母亲旁边还站着一个美若天仙的神仙姐姐,恪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杜若晴一把抱起,只听见月柠对着恪儿的小脸说:“小朋友,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依照他这爱热闹的性子,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月柠带着二人来到一片果林,树上的李子刚熟不久,光亮的果子明晃晃地挂在枝头。

    恪儿见状咽了下口水,月柠见状笑着问恪儿:“喜欢哪颗?姐姐摘给你吃。”恪儿抬头望了眼杜若晴,杜若晴询问:“这片果林可有主人?”

    “有啊,我家的。”月柠说完便飞上一颗果树,顺手捞了一把李子,再回到地上,朝恪儿张开了手。

    杜若晴没有作声,恪儿便伸出两手接住了滚圆的李子。软软糯糯地说了声“谢谢姐姐。”月柠笑得更开心了,转身便要去到另外一颗树上,便在这时,一根树枝直直地飞向半空中的月柠,月柠侧身一避,细长的树枝径直划过粗糙的树干,摔在地上断成了两半。

    “什么人。”一道粗砺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闻伯,是我。”月柠轻轻落在一根细枝上,好似一片羽毛轻轻地浮在水上,令树下二人目瞪口呆。

    过不多久,一个佝偻老者从林中现身,杜若晴认出这人便是今天撑筏送他们渡河的那名老者,只见他左手一弹,一阵强风袭来,树上的月柠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便倒了下去,好在她及时施法稳住了身形,才不至于落地的时候是个四脚朝天的样子。

    “闻伯,是我,月柠啊,这才过了多久您就不记得我了。”月柠叉着腰,赌气地说。

    “公主殿下,我哪会忘了你啊,年年都来这果园里偷吃,若是少主知道了,定会把你数落一顿好的。”闻伯双手背在身后,二话不说先把月柠给数落了一顿。

    “闻伯你别生气嘛,反正这片林子里的果子人人都有份,我先把自己的那份吃了有何不可呢?”月柠试图狡辩,奈何闻伯不为所动,一把揪住月柠的耳朵,也懒得去回她的话,只是说:“反正老夫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今天老夫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月柠叫苦不迭,正在闻伯的手底苦苦挣扎,杜若晴突然说道:“等等!”闻伯回过头来,顿了一会儿,方才认出这对母女来。杜若晴带着恪儿走近闻伯,满脸都是歉意:“闻伯,这件事也不怪月柠,是我的儿子嘴巴馋了,她才上树去的,是我不好,没有管教好恪儿,若要罚也是罚我,您先放开月柠吧。”闻伯扫了她一眼,又盯着泫然欲泣的月柠,“哼”了一声便撒开了手,

    “今天算你走运,下不为例。”

    月柠揉了揉发红的耳朵,居然还笑了出来,她赔笑着道了歉,随后对闻伯说:“闻伯,是我不好,若晴姐姐和恪儿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这片果林是你的,我承认,的确是我嘴馋了才把他们带过来的,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千万别生他们的气了,好不好?”

    “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夫我生气了,我就是单纯看你不顺眼才来揪你的。”

    “你、你这老头,别得寸进尺啊!”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生气了。”杜若晴一把拦住暴怒的月柠,苦笑着对闻伯说:“既然拿了您的东西,不赔也不是个道理。这样吧,我留下来替您干些杂活,闻伯您就消消气吧。”

    “姑娘,不必这么客气,这树上的李子,你想要就拿去吃吧。”语罢,他又满脸嫌弃地瞪了一眼略微心虚的月柠,“你跟人家姑娘学学吧,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我……”月柠这话半天都说不出口,最后堵了半天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爷爷,恪儿给你吃,爷爷不要生气了。”小恪儿双手捧着三四颗李子,闻伯见状也软下心来,低下头来摸摸他的脑袋:“这些李子,就当爷爷送给你了,孩子,放心吃吧。”

章节目录

无名渡口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芙里有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芙里有蓉并收藏无名渡口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