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飘霏又在市图书馆待了差不多整整一天。

    就为了躲避她母亲对她不断的疲劳轰炸,她只能选择来这里。除了这个她最熟悉的地方,她也想不到自己还能去哪了。

    她和鄢以行、钟秀薇他们结伴骑马的事显然对付崇谦一家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尤其是曾念宜,她似乎以为自己的女儿攀上高枝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大有一种恨不得马上要昭告天下的架势。

    所以她只能找个理由逃了,不然对着那些人的脸,她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再度抑郁。

    她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她尴尬的身份。刚开始有些同龄人还愿意接近她、跟她说话,直到他们了解了她的家庭情况之后,那些人不是抱着一种通过她而结交付家人的企图,就是干脆鄙夷地离她远远的。

    也是,她的母亲虽然是嫁进了付家这个所谓的豪门,但却是以小三的身份嫁进去的,但凡是有点良知道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她们母女俩产生好感呢?

    所以她也习惯了独来独往。

    这次意外认识钟秀薇和范思颖,她其实是非常开心的,也很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缘分,不过现在……估计她又要恢复到从前的那种独自与书为伴的生活状态了。

    她坐在图书馆里,愣愣地发呆了很久,直到管理员过来提醒她,图书馆马上要关门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开了。

    她赶紧收拾了背包,匆匆地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才刚踏出门外,她才发现外面已经是晚上了,马路上车水马龙,大家似乎都在赶着回家,或者正奔赴自己想要去的目的地。

    有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不回付家的念头,可是今天不回去,那明天呢?后天呢?她总不可能永远躲在外面吧?而且她又有什么理由躲呢?就因为她认识了鄢以行那群人?

    她不禁自嘲,然后背上背包默默地往回家的方向走了。

    她习惯性地上了离图书馆不远的地铁,地铁上人很多,她只得找了个十分偏僻的角落,尽量跟人隔开一点距离。

    市图书馆的地址离付家有些远,她除了坐地铁,还得转一趟公交车。不过远一点也好,她并不想太快回去。

    地铁上不断有乘客上上下下,她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当地铁广播里报出她要下的那一站的站名时,她下意识地抬头瞄了一眼。这时候地铁里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有些车厢还空出了些座位,但仍然有人跟她一样,并没有去坐那些空座,而是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扫视了那几个人,都是几个穿着连帽卫衣的年轻人,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一边戴着耳机一边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她没有多想,直接就走到地铁门前准备下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么凑巧,她一下车,那几个穿着连帽卫衣的男子也一起下车了。

    她大步走向地铁口,同样下车的乘客像潮水一样散开,奔向自己要去的方向。只不过也有人跟她一样走向了同样的地铁口。

    她一边走一边看了眼手机,此刻已经九点多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十点,那时她恐怕就赶不上公交车了。她不得不疾步小跑了起来。

    她没发现,那两个穿着连帽卫衣的男子一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相距大概不到十米,见她跑动着,他们彼此觑了对方一眼,心照不宣似地也跟着小跑了起来。

    单飘霏一心只想着赶上末班的公交车,忽略了周围的异样。再加上现在已经是幽暗的夜晚了,她也顾不上左顾右盼。

    出了地铁口,再往右边走上大约五十米远的地方就是她要搭乘的公交车站台。

    看着路上的行人逐渐变少,她下意识地握紧自己的背包,准备一鼓作气地冲到站台那边去。

    只是她还没跑出多远,就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了,好像有什么人在跟着她,那脚步声就响在她的大脑后面,窸窸窣窣地,轻一脚浅一脚,仿佛不想被人察觉似地。

    她心一凛,本能地回头看,竟然还是那两个穿着连帽卫衣的男子。这两个人从地铁上就站在她身旁,现在又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巧合吗?不,她再迟钝也感觉到不对劲了,这两个人在跟踪她!

    “你们要干什么?”她心跳如擂鼓,却竭力保持着镇定。“你们跟踪我有什么目的?”她摆出一副疾言厉色的表情,希望能喝止他们。

    那两个男子又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无所谓地耸耸肩,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了。

    “没什么,就是想认识认识你,”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子吊尔郎当地开口:“我看你挺漂亮的,想跟你做个朋友不行吗?”他还对她露出一抹邪笑。

    另一名穿着灰色卫衣的男子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俨然是打算包夹住她,不让她有逃跑的机会。

    她见状,很快就意识到这两个人绝不可能是普通的那种搭讪者,而是有着非常明确的企图。

    她蹙起眉,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声求救,但是她才刚要喊,就有些绝望地发现,这个地方正好是一个无人经过的巷子口,她就是喊估计也没人会来救她。

    该死!她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大意,居然被人跟踪了这么久都没察觉,还有,她今天要不是在图书馆待到这么晚才回去,现在估计也不会面临想找人求救都无人可求的窘境。

    现在都这个时间点了,该回家的人都基本已经回家了,谁还会无缘无故地在外面闲晃呢?

    单飘霏从不会高估人性,她心里明白,即便是此刻在大白天的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一定有人会站出来解救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自救。

    “我没跟你们结怨吧?”她一边语气冷静地说一边环视着自己的周围,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突破口。“你们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跟着我这么久,是不是哪个人派你们来的?”

    她悄悄地掏出了放在背包里的手机,希望通过跟他们对话的间隙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然后再借机打电话报警。可惜,想法是很好的,但那两个男子很快就识破了她的意图和动作,马上就迅猛地扑了过来,想抢夺她掏了一半的手机。

    “啊,走开!”她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地抬起腿踢向他们。那两个男子似乎也有点没防备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个正好被她踢在了膝盖上,整个人就蹲了下去。而另外一个就相对走运一点,只是稍微被擦碰了下,他面色不善地怒瞪着他,更加用力地去扯她的背包和手机。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单飘霏一边狼狈地躲闪一边大声质问:“到底是谁叫你们来的?你们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那个穿着灰色卫衣的男子嘲讽地笑了一下。“有没有搞错你跟我们走不就知道了?我劝你还是识趣点,我们又不会要你的命,你不如省省力气直接跟我们走。”

    他这么一说,单飘霏不禁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看来真的有人派了这两个男人来“绑架”她,但是会是谁呢?意图又是什么?

    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而且平时也一向低调,连朋友都没有几个,谁会花力气来对付她?

    她还在脑海中不断地思忖着,两个男人已经一左一右地包夹住了她,并且准备伸手将她拉走。

    “住手!”正当这两个人以为自己的目的就快要达成的那一刻,一道低沉而浑厚的声音突兀地响彻在了他们的耳边。

    三个人同时一愣,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就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因为是背着光,所以他们看不清他的长相,只隐约感觉到他身强体壮,颇有一股蓄势待发的压迫感。

    “我已经报警了。”那名男子举起了自己的手机,仿佛在告诉他们自己说的是实话。“估计再过不了几分钟警察就要过来了。”

    两个企图绑架的男人一阵心虚,害怕自己真的被警察抓住,又打量了眼面前这位人高马大来势汹汹的男人,不禁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惧意,在心虚和畏惧的双重压力之下,只得放开了单飘霏,骂骂咧咧地逃走了。

    单飘霏见他们离开了,忽然有种虚脱的感觉,她抱着自己的背包缓缓地坐在了地面上。

    那位见义勇为的男子并未就此离开,也没有问她一大堆的问题,只是一语不发地向她走了过来,从头到尾地检查了她一遍,见她安然无恙,这才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望着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大手,一时有些发愣。过了好半晌她才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个救了她的男子。

    鄢以行的脸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眼帘,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你还要坐在这里?”鄢以行的声音终于唤回了她刚刚差点失去的理智,真的是他!

    “你……”她张开口,这才发觉大概是因为受过惊吓的缘故,她的嗓子有些嘶哑,说话都有点吐词不清。“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鄢以行贴心地弯腰扶起她,双眉微微有些拢起。“幸好我来了。”他说。

    她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你说什么?”

    他扶着她的胳膊走向自己停在不远处的座驾,一边走一边向她解释:“我看到了热搜上的那些消息,所以我就猜到你会遇到一些麻烦,但是我也不能直接跑到付家来保护你,干脆就暗中留意着你这几天的行踪。”

    单飘霏在付家是什么样的处境他很清楚,假如这些热搜上的新闻没有传到付家那群人那里还好,她还能平平安安的,但是一旦被他们知道,估计不是有人要找她打听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就是会有人因为看不惯她跟“豪门子弟”的来往而找她的麻烦。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果然料对了。

    单飘霏脸上一片懵懂,似乎有些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说你在……保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直接就抓住了这几个字眼。

    居然有人会暗中保护她?她内心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了一股暖流,还有一丝强烈的悸动。

    他睇着她,大方地承认。“是的,我猜到你不是在付家,就是会去图书馆,所以我就在这几个地方跟着你了。”

    几乎是从她离开付家到走进图书馆,他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行踪。本来一切都好好地,他以为今天会是平安顺利的一天,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但最后……幸好他还是赶得及救了她。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脸上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飞扬神采。“你怎么会料到这些的?”他是神吗?竟然能算到有关她的所有的事?

    他勾起唇,哂然笑了。

    “因为你,其实我也读了几本心理学的书。”他坦诚相告:“没想到心理学还是挺有趣的,也确实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所以呢?”她还是有些不解,难道这就能让他料事如神吗?心理学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吧?

    “我记得有个心理学上的理论,说是如果想接近或认识一个人,直接跟他套近乎是没用的,不如请他帮个力所能及的忙。”他仍面带着笑,看着她的眼神也显得意味深长。“所以我就试了一下,请你到我朋友的科技馆去。”说到这里,他的表情里不由透出了一丝志得意满的味道。

    果然她真的去了,还成功地帮了他朋友的忙。

    她不得不对他深表钦佩。“那你又怎么会预料到我会遇到这些麻烦?”连她都没想到这么多。

    他带着她走到自己的车前,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

    “人性呢,总是恨人有,笑人无,”他在开车之前再次微妙地对她说了一句——“多一点防备总是好的,你说呢?”

    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话。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今天这些事究竟是谁搞出来的?是谁要派人绑架她?

    她不知不觉地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但不等他回答,她的大脑里就自动地浮现出一个人名,还有她的那张脸。

    他审视了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然后才缓缓吐出那几个字:“你应该有答案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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