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壁海（4）
林安几句话把朗梅说愣住了，姣好面容上的表情突然凝固，清澈的眸子盯着林安保持着微笑的神情，唇角附近的肌肤微不可察地抽了又抽。
最震惊还要属旁边的沈硕，沈硕嘴巴都张圆了：“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林安不予理会，见朗梅没有反应，她得寸进尺地伸出手，轻轻捏住了朗梅的衣袖。
“我真的很可怜很可怜，小时候生病坏了灵根，不能像姐姐你们这么厉害，也不能像姐姐你一样有这么多的朋友和师弟。我知道打人不好，姐姐你要是不愿意打人，听说修士的剑都很潇洒帅气，或者把这位沈道友的剑给我玩一玩，可以吗？”
沈硕一听，立马抱着剑跳出三米远，“想都别想，这是我媳妇！谁敢玷污我媳妇我跟谁拼命！”
许是林安的眼神过于叫人怜惜，也许是林安矫揉造作的语气分外惹人怜爱，朗梅定了片刻，有些僵硬的转过脖子，看着沈硕。
“沈硕，出门在外，我不想打你。”
林安随即露出了纯真的笑颜。
剑修之命在于剑，当对方人多势众时，尤其当对象是某宗门的内门优秀弟子更甚亲传时，不方便亲自出手没关系，偶尔要个人命也是可以的。
沈硕听到朗梅的话，虎躯一震，随之热泪就充满了他的眼眶。
“师姐你……我……”
他的双腿微微颤抖起来，走也不是，退也不是，眷恋不舍的感情穿透泪光印在剑上，又落在林安清纯无辜的脸上，一半凄楚，一半毁人良缘的控诉。
“沈硕。”朗梅又喊了声沈硕的名字。
沈硕不得不不情不愿地拖着步子挪到林安面前，双手捧着他的剑，颤颤巍巍地送出。
“你个凡人，你……好好对我……”
不等沈硕说完，金缺一把从沈硕紧抓着的手中夺过剑，掂量了两下，给到林安手上。
“这玩意也就值一百块中品灵石，你要是喜欢，等出去了，小爷给你买柄最好的。”
惯来不缺灵石的金少主语气随散，满不在乎，然而他口中最好的剑，在修真界起码千万上品灵石起步。
沈硕本就沉浸在和剑分离的痛苦之中，身为一贫如洗的剑修，再一听金缺如此贬低他唯一的财富和伴侣，当场气昏。
修士的剑极重，林安握了一下，就还给了朗梅，她看着昏迷的沈硕，似笑非笑道：“诶呀，果然年轻就是好，倒头就能睡呢。”
林安的话滋味起来怪怪的，但朗梅不懂，她一瞥沈硕的情况又确实如此，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片响后，她道：“既然你一个凡人如此可怜，那我也不是不能大发慈悲，反正你什么也不懂，连草和叶都当宝，我勉强让你跟着我们剑极宗怎么样？等我们找到好东西，剩下的还是可以分给你一点的。”
林安稍加思索，剑极宗一队身为四境土著，定然对于各类情况游刃有余，跟着他们，相对而言有保障。
她准备答应，猝然，熟悉的屁声由远及近。
林安三人默契扭头，看到刚才跑走的两修士满脸红得如是煮熟的虾，跟着五个同样穿着剑极宗服饰的修士朝他们走来。
七人旁边，还有并行着的霜华门的队伍。
“啧。”
身后传来一道不屑的声音，林安转回头，但见朗梅一脸嫌弃地斜睨着远处迎面而来的人，她顺着目光一同望去，入目宁甘棠面无表情的清冷脸。
宁甘棠身边随行着一身材高挑却长相甜美的甜妹，甜妹跳出来，冲着剑极宗的队伍喊到：“你们在干什么？堂堂剑极宗欺负一个凡人，还要不要脸了？”
林安也不确定朗梅算不算欺负她，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金缺已经替林安点了头。
霜华门站定在剑极宗对面，宁甘棠冲朗梅抱了抱手，冷淡问候：“朗梅道友。”
朗梅冷哼一声，“宁道友，别来无恙。”
话落，剑拔弩张的焦灼感就在宁甘棠和朗梅之间蔓延开来。
宁甘棠旁边的甜妹一步一跳地来到林安身边，狎昵地揽住林安的手臂。
林安不受控制的身体一僵，心中莫名反感。
身体属于安枉逸，她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
好在甜妹并无发觉，依然笑靥如花，“你就是那个凡人吧？我叫苏稠缪，你叫什么呀？”
林安关注着彼此一言不发的朗梅和宁甘棠，回道：“林老孙。”
“啊？”
瞬时，无数目光汇聚在林安从容不迫的脸上，其中包括两个自己人的：金缺和龙茶的。
林安大大方方地咧开嘴角：“苏道友，我叫林老孙，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老孙。咪咪是谁我就不介绍了，这是我小弟，霸王龙。”
很喜欢龙茶的一句话：“啊？”
龙茶的双眼飞快眨巴着，一脸不可置信。
苏稠缪看看林安，又看看龙茶，愣愣地点了点头，带着仿佛刚长出来的脑子回到了宁甘棠身边。
朗梅和宁甘棠互瞪了许久，突然一改冷漠，双双开口交流起了现状。
林安三人光明正大地站在一旁探听。
从宁甘棠和作为最后一队进来的朗梅的口中，他们得知因观影石失效，本次画壁海秘境只进来了四支队伍，除去林安三人的散修队伍，以及剑极宗和霜华门，还有万兽阁一队。
剑极宗、霜华门和万兽阁可谓四境的头部宗门，若一队保障林安还觉得尚可，三队保障，就怕有人发现她的身份。
林安随即打消了跟队的想法，不料朗梅和宁甘棠在她打起退堂鼓的时候，同时向她发出邀请。
“喂，那个老……凡人，看你可怜，跟我们剑极宗走吧。”
“林道友，秘境神秘莫测，不知你可愿与我霜华门同行？”
闻言，金缺满口不乐意：“跟你们走，是觉得小爷保护不了自己的队友吗？”
朗梅和宁甘棠提出合作，纯粹因为大宗门的弟子们从小接受的便是以强扶弱的教育。
林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最终拒绝，“抱歉二位道友，不是俺老孙不想跟着你们，实在是家里有只咪咪，得让他玩尽兴了。”
金缺豹在一旁坐，锅从天上来。
只是不给他机会质问，林安就动作迅速地拉着龙茶爬到了他背上。
“玉树临风、仪表不凡、高大威猛的咪咪，我们走。”
三个成语，十二个字，让一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心甘情愿驮着人类策豹奔腾。
剑极宗和霜华门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后方，金缺欢快地撒着蹄子，林安和龙茶被颠得内脏乱颤。
三人全然没注意到，周围绿林的色彩猝然变黑。
待三人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站在了一片没见过的黑暗树林内。
金缺立马停住脚步，三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此处鬼火狐鸣，一团漆黑，在毫无照明的情况下，唯独金缺周身一层淡淡的金色隐约可见。
耳畔，似有寻宫数调的唼呷声幽幽地闯荡在林间，像是无处不在的穿林之风，又像是黑暗树林本来的呼吸声。
“掌门，这里会是真正的画壁海吗？”龙茶紧张地捏着林安的衣角，用极轻的声音问。
“没那么简单。”林安拍拍金缺的背部，“咪咪，你先随便走走。”
金缺慢慢抬脚，再缓缓落下，脚下随之传来一阵稀碎之音的同时，他们的头顶骤然亮起了一轮意料之外的月亮。
寡淡的疏光吝啬地施舍而下，借着黯淡的月光，林安大致看清了树林的样貌。
这里的树木不像绿林中那样郁郁苍苍，全数是清一色的老态龙钟。
棵棵枯树佝偻着树干，将一树光秃的枝条垂下，盖满了道路。
条条枝条裹着黑铜色的褶皱外皮，却很柔软，也细长，完全不似表面的枯萎样，反倒如柔韧的柳枝。
金缺的兽足就踩在这些犬牙交错的枯枝上，但分明柔软，又一踩就碎。
整个黑暗树林除了唼呷声，便是枝条碎裂的惨叫，林安快速考虑了几息，让金缺随着唼呷声走。
金缺继续前行了几步，月亮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往后更是再也没有现形。
许久过后，金缺渐渐慢下脚步，最终停下。
“毒仙子，好像到了。”
他说，说完后，他低下身，放下林安和龙茶，不知从哪掏出来一颗足有手掌大的夜明珠，往天上一抛。
流光溢彩的夜明珠一脱手，晃眼化作一颗巨大的光球，飞到半空，代替消失无影的日月照耀了下方的一切。
明媚粲然的白光普照，但见他们的面前是熟悉的沙滩和仍旧波涛滚滚的海浪。
他们就在方才的一瞬息，不知不觉踏出了黑暗树林。
只不过入目的景致已然不是先前的碧海金沙。
金色的沙滩变成了一片污浊的滩涂，无边无际的海水中透着浓郁不化的黑漆，天空倒映着海的耀黑色泽，上下墨天墨地，仿佛林安三人是来到了之前景象的影子一面。
“你有夜明珠？”然则大变的环境远不如金缺有一颗照明珠子来得叫人惊讶，林安重复道，“你有夜明珠？”
“嗯，小爷我一直都有啊，一芥子囊呢，毒仙子你要来点……”
金缺下意识拿出芥子囊，正要给林安几颗夜明珠的时候，徒然意识到他刚刚是从芥子囊里掏的夜明珠，也就代表……
一眨眼，金缺变回了人形。
他高兴地低吼一声，在化成人形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林安和龙茶面前摆了个帅气的姿势。
可是林安和龙茶压根没在意他，发觉灵力不再受限制，林安即刻在身上东摸摸西找找，龙茶见了，也不明觉厉，摸索起来。
“观影石在你那吗？”全身的芥子囊都被林安翻倒。
“没有掌门，是不是放金少主身上了？”
两道迥然的视线霎地射向金缺。
金缺对上目光，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莫名心中一紧，在林安和龙茶的注视下，他不自觉将身上摸了遍，结果同样。
观影石连通秘境外，一旦灵力可用，即观影石也可用，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将被外面观赏台上的四境宗门看听清楚。
金缺不说话了，他乖乖把身上所有的芥子囊都取下来，连同林安的和龙茶的芥子囊一起，三人一一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番，然而无数芥子囊中，就是不见观影石。
“会不会是……刚刚落哪了？”龙茶用余光偷偷关注着林安看似平静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
林安沉默了片刻，又独自翻了遍芥子囊，语气笼着一股冷意：“先往前走吧，待会都注意点。”
秘境之外，于村庄中临时搭建的观赏台上，正中央的位置悬浮着由时清之用术法连接了观影石而投放的画面。
因只四支队伍进入秘境，画面上也只分了四块，见终于有一块画面不再是漆黑一片，徒然被肉粉色取代，焦急万分的各宗门掌门不约而同感到一阵喜悦，台下没有进入秘境的宗门弟子们也发出低低的欢呼。
唯有端坐最高处的时清之始终面无表情，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座椅手把。
他的右手心中，虚虚地握着一颗还留有林安体温的观影石。
出了黑暗树林，林中的阴森冷气照旧逼人。
乌黑的沙滩上浮着一层半像是油半像是水的脏水，林安一脚踩下去，黑水瞬间没过了她的脚踝。
三人很快接近黑海。
海浪汹涌，大抵是夜明珠的光被浪卷入了水中，前扑后继来的海浪中似有多条黯淡的金线一闪而过，犹如转瞬即逝的流星。
“海里有东西。”金缺本能地嗅到了一股异于海水的腥臭味，鼻头一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林安回神，看了眼海面，又转头去看金缺。
然而就在她回头的瞬时，一条金线猝然跳出海水，在空中撕开血盆大口，俯身冲来。
最震惊还要属旁边的沈硕，沈硕嘴巴都张圆了：“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林安不予理会，见朗梅没有反应，她得寸进尺地伸出手，轻轻捏住了朗梅的衣袖。
“我真的很可怜很可怜，小时候生病坏了灵根，不能像姐姐你们这么厉害，也不能像姐姐你一样有这么多的朋友和师弟。我知道打人不好，姐姐你要是不愿意打人，听说修士的剑都很潇洒帅气，或者把这位沈道友的剑给我玩一玩，可以吗？”
沈硕一听，立马抱着剑跳出三米远，“想都别想，这是我媳妇！谁敢玷污我媳妇我跟谁拼命！”
许是林安的眼神过于叫人怜惜，也许是林安矫揉造作的语气分外惹人怜爱，朗梅定了片刻，有些僵硬的转过脖子，看着沈硕。
“沈硕，出门在外，我不想打你。”
林安随即露出了纯真的笑颜。
剑修之命在于剑，当对方人多势众时，尤其当对象是某宗门的内门优秀弟子更甚亲传时，不方便亲自出手没关系，偶尔要个人命也是可以的。
沈硕听到朗梅的话，虎躯一震，随之热泪就充满了他的眼眶。
“师姐你……我……”
他的双腿微微颤抖起来，走也不是，退也不是，眷恋不舍的感情穿透泪光印在剑上，又落在林安清纯无辜的脸上，一半凄楚，一半毁人良缘的控诉。
“沈硕。”朗梅又喊了声沈硕的名字。
沈硕不得不不情不愿地拖着步子挪到林安面前，双手捧着他的剑，颤颤巍巍地送出。
“你个凡人，你……好好对我……”
不等沈硕说完，金缺一把从沈硕紧抓着的手中夺过剑，掂量了两下，给到林安手上。
“这玩意也就值一百块中品灵石，你要是喜欢，等出去了，小爷给你买柄最好的。”
惯来不缺灵石的金少主语气随散，满不在乎，然而他口中最好的剑，在修真界起码千万上品灵石起步。
沈硕本就沉浸在和剑分离的痛苦之中，身为一贫如洗的剑修，再一听金缺如此贬低他唯一的财富和伴侣，当场气昏。
修士的剑极重，林安握了一下，就还给了朗梅，她看着昏迷的沈硕，似笑非笑道：“诶呀，果然年轻就是好，倒头就能睡呢。”
林安的话滋味起来怪怪的，但朗梅不懂，她一瞥沈硕的情况又确实如此，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片响后，她道：“既然你一个凡人如此可怜，那我也不是不能大发慈悲，反正你什么也不懂，连草和叶都当宝，我勉强让你跟着我们剑极宗怎么样？等我们找到好东西，剩下的还是可以分给你一点的。”
林安稍加思索，剑极宗一队身为四境土著，定然对于各类情况游刃有余，跟着他们，相对而言有保障。
她准备答应，猝然，熟悉的屁声由远及近。
林安三人默契扭头，看到刚才跑走的两修士满脸红得如是煮熟的虾，跟着五个同样穿着剑极宗服饰的修士朝他们走来。
七人旁边，还有并行着的霜华门的队伍。
“啧。”
身后传来一道不屑的声音，林安转回头，但见朗梅一脸嫌弃地斜睨着远处迎面而来的人，她顺着目光一同望去，入目宁甘棠面无表情的清冷脸。
宁甘棠身边随行着一身材高挑却长相甜美的甜妹，甜妹跳出来，冲着剑极宗的队伍喊到：“你们在干什么？堂堂剑极宗欺负一个凡人，还要不要脸了？”
林安也不确定朗梅算不算欺负她，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金缺已经替林安点了头。
霜华门站定在剑极宗对面，宁甘棠冲朗梅抱了抱手，冷淡问候：“朗梅道友。”
朗梅冷哼一声，“宁道友，别来无恙。”
话落，剑拔弩张的焦灼感就在宁甘棠和朗梅之间蔓延开来。
宁甘棠旁边的甜妹一步一跳地来到林安身边，狎昵地揽住林安的手臂。
林安不受控制的身体一僵，心中莫名反感。
身体属于安枉逸，她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
好在甜妹并无发觉，依然笑靥如花，“你就是那个凡人吧？我叫苏稠缪，你叫什么呀？”
林安关注着彼此一言不发的朗梅和宁甘棠，回道：“林老孙。”
“啊？”
瞬时，无数目光汇聚在林安从容不迫的脸上，其中包括两个自己人的：金缺和龙茶的。
林安大大方方地咧开嘴角：“苏道友，我叫林老孙，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老孙。咪咪是谁我就不介绍了，这是我小弟，霸王龙。”
很喜欢龙茶的一句话：“啊？”
龙茶的双眼飞快眨巴着，一脸不可置信。
苏稠缪看看林安，又看看龙茶，愣愣地点了点头，带着仿佛刚长出来的脑子回到了宁甘棠身边。
朗梅和宁甘棠互瞪了许久，突然一改冷漠，双双开口交流起了现状。
林安三人光明正大地站在一旁探听。
从宁甘棠和作为最后一队进来的朗梅的口中，他们得知因观影石失效，本次画壁海秘境只进来了四支队伍，除去林安三人的散修队伍，以及剑极宗和霜华门，还有万兽阁一队。
剑极宗、霜华门和万兽阁可谓四境的头部宗门，若一队保障林安还觉得尚可，三队保障，就怕有人发现她的身份。
林安随即打消了跟队的想法，不料朗梅和宁甘棠在她打起退堂鼓的时候，同时向她发出邀请。
“喂，那个老……凡人，看你可怜，跟我们剑极宗走吧。”
“林道友，秘境神秘莫测，不知你可愿与我霜华门同行？”
闻言，金缺满口不乐意：“跟你们走，是觉得小爷保护不了自己的队友吗？”
朗梅和宁甘棠提出合作，纯粹因为大宗门的弟子们从小接受的便是以强扶弱的教育。
林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最终拒绝，“抱歉二位道友，不是俺老孙不想跟着你们，实在是家里有只咪咪，得让他玩尽兴了。”
金缺豹在一旁坐，锅从天上来。
只是不给他机会质问，林安就动作迅速地拉着龙茶爬到了他背上。
“玉树临风、仪表不凡、高大威猛的咪咪，我们走。”
三个成语，十二个字，让一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心甘情愿驮着人类策豹奔腾。
剑极宗和霜华门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后方，金缺欢快地撒着蹄子，林安和龙茶被颠得内脏乱颤。
三人全然没注意到，周围绿林的色彩猝然变黑。
待三人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站在了一片没见过的黑暗树林内。
金缺立马停住脚步，三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此处鬼火狐鸣，一团漆黑，在毫无照明的情况下，唯独金缺周身一层淡淡的金色隐约可见。
耳畔，似有寻宫数调的唼呷声幽幽地闯荡在林间，像是无处不在的穿林之风，又像是黑暗树林本来的呼吸声。
“掌门，这里会是真正的画壁海吗？”龙茶紧张地捏着林安的衣角，用极轻的声音问。
“没那么简单。”林安拍拍金缺的背部，“咪咪，你先随便走走。”
金缺慢慢抬脚，再缓缓落下，脚下随之传来一阵稀碎之音的同时，他们的头顶骤然亮起了一轮意料之外的月亮。
寡淡的疏光吝啬地施舍而下，借着黯淡的月光，林安大致看清了树林的样貌。
这里的树木不像绿林中那样郁郁苍苍，全数是清一色的老态龙钟。
棵棵枯树佝偻着树干，将一树光秃的枝条垂下，盖满了道路。
条条枝条裹着黑铜色的褶皱外皮，却很柔软，也细长，完全不似表面的枯萎样，反倒如柔韧的柳枝。
金缺的兽足就踩在这些犬牙交错的枯枝上，但分明柔软，又一踩就碎。
整个黑暗树林除了唼呷声，便是枝条碎裂的惨叫，林安快速考虑了几息，让金缺随着唼呷声走。
金缺继续前行了几步，月亮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往后更是再也没有现形。
许久过后，金缺渐渐慢下脚步，最终停下。
“毒仙子，好像到了。”
他说，说完后，他低下身，放下林安和龙茶，不知从哪掏出来一颗足有手掌大的夜明珠，往天上一抛。
流光溢彩的夜明珠一脱手，晃眼化作一颗巨大的光球，飞到半空，代替消失无影的日月照耀了下方的一切。
明媚粲然的白光普照，但见他们的面前是熟悉的沙滩和仍旧波涛滚滚的海浪。
他们就在方才的一瞬息，不知不觉踏出了黑暗树林。
只不过入目的景致已然不是先前的碧海金沙。
金色的沙滩变成了一片污浊的滩涂，无边无际的海水中透着浓郁不化的黑漆，天空倒映着海的耀黑色泽，上下墨天墨地，仿佛林安三人是来到了之前景象的影子一面。
“你有夜明珠？”然则大变的环境远不如金缺有一颗照明珠子来得叫人惊讶，林安重复道，“你有夜明珠？”
“嗯，小爷我一直都有啊，一芥子囊呢，毒仙子你要来点……”
金缺下意识拿出芥子囊，正要给林安几颗夜明珠的时候，徒然意识到他刚刚是从芥子囊里掏的夜明珠，也就代表……
一眨眼，金缺变回了人形。
他高兴地低吼一声，在化成人形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林安和龙茶面前摆了个帅气的姿势。
可是林安和龙茶压根没在意他，发觉灵力不再受限制，林安即刻在身上东摸摸西找找，龙茶见了，也不明觉厉，摸索起来。
“观影石在你那吗？”全身的芥子囊都被林安翻倒。
“没有掌门，是不是放金少主身上了？”
两道迥然的视线霎地射向金缺。
金缺对上目光，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莫名心中一紧，在林安和龙茶的注视下，他不自觉将身上摸了遍，结果同样。
观影石连通秘境外，一旦灵力可用，即观影石也可用，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将被外面观赏台上的四境宗门看听清楚。
金缺不说话了，他乖乖把身上所有的芥子囊都取下来，连同林安的和龙茶的芥子囊一起，三人一一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番，然而无数芥子囊中，就是不见观影石。
“会不会是……刚刚落哪了？”龙茶用余光偷偷关注着林安看似平静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
林安沉默了片刻，又独自翻了遍芥子囊，语气笼着一股冷意：“先往前走吧，待会都注意点。”
秘境之外，于村庄中临时搭建的观赏台上，正中央的位置悬浮着由时清之用术法连接了观影石而投放的画面。
因只四支队伍进入秘境，画面上也只分了四块，见终于有一块画面不再是漆黑一片，徒然被肉粉色取代，焦急万分的各宗门掌门不约而同感到一阵喜悦，台下没有进入秘境的宗门弟子们也发出低低的欢呼。
唯有端坐最高处的时清之始终面无表情，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座椅手把。
他的右手心中，虚虚地握着一颗还留有林安体温的观影石。
出了黑暗树林，林中的阴森冷气照旧逼人。
乌黑的沙滩上浮着一层半像是油半像是水的脏水，林安一脚踩下去，黑水瞬间没过了她的脚踝。
三人很快接近黑海。
海浪汹涌，大抵是夜明珠的光被浪卷入了水中，前扑后继来的海浪中似有多条黯淡的金线一闪而过，犹如转瞬即逝的流星。
“海里有东西。”金缺本能地嗅到了一股异于海水的腥臭味，鼻头一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林安回神，看了眼海面，又转头去看金缺。
然而就在她回头的瞬时，一条金线猝然跳出海水，在空中撕开血盆大口，俯身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