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上,朝阳才升起,但是已经很热了。

    今天是赶集日,早虽早,镇口人已经不少了。尤其是早起卖货的老乡们,更是早早来了占位置。

    叶欣等沈卓停稳车,从后座下来,抓着背篓的绳子颠了颠,药材晒干了倒是不重,只不过背着一路颠过来也不好受就是了。

    她问:“药材铺在哪里?我们先去把药材卖了吧。不过这么早,会不会还没开门?”

    沈卓说:“应该开了。”

    他推着车往镇子西边走,叶欣跟上。

    这边就是许多老乡卖农副产品的地方,挤挤挨挨,东西大多摆在地上卖,或者就是放在竹筐里,只让出中间一条弯弯曲曲的路,也没人管,一副散漫但是生机勃勃的乡下市集场面。

    走过农副产品市场,前面就是一些店铺,这里没人摆地摊,就显得干净规整多了。一家“徐氏中药材铺”就在其中,迎着朝阳,开着木门。

    沈卓推着车过去,叶欣跟上,还没进门,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材味道。

    他们进门的时候,正好有一个面容黝黑的老乡背着空背篓出来,想来也是来卖药材的。叶欣这才明白,药材铺既然开门收药材,那肯定是早早就开门的,起码赶集日要早,因为乡下人出门早。这年头开门做生意的人,就没有懒惰的。

    店里就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嘴上蓄着短须,戴着一副眼镜,身上穿着旧式的衣裳,袖子挽起来,正在拨弄查看着竹筐里刚收的药材。

    见有人来了他抬头要招呼,看见沈卓愣了下,随后认出来:“哎,你是凉水塘的小沈吧?”

    沈卓点头,“徐大夫,是我。我采了些药材来。”

    他平时说话都挺冷清的,这会儿倒是没有那股冷劲,反而带着点儿见到长辈的谦虚似的。

    这让叶欣感到有点意外。猜测他以前可能经常跟他爹来卖药,所以跟徐大夫挺熟,而徐大夫对他也确实是对晚辈的温和态度。

    徐大夫把手中的药筐先放一边,拿了个空的来,“你也进山采药了?拿来给我瞧瞧。”

    叶欣便把背篓取下来。

    徐大夫这才看向叶欣,好像有点奇怪似的,不过暂时没问,帮着把药材倒出来。

    药材倒在筐中,徐大夫用手拨了拨,查看一番,点点头:“不错,采的时候完整,晾晒得也干净,看来你把你父亲的本事学去了。”

    说着转身拿了个称,又说道:“不过你这太少,恐怕没多少钱。”

    沈卓说:“我第一次自己采药,不知道采得对不对,也不知道徐大夫这里还收不收,所以先采一点来试试。”

    徐大夫一边称药材一边说:“怎么不收?时时有人生病,就时时有人吃药,这药材自然是长久收的。”

    说着想到了什么,又不禁摇头叹气,“不过,现在世道乱,听说不少地方的中药铺都被打砸了,还有把人打伤了的。说什么反封建,连老祖宗的东西都反了,这些人啊,真是……咱们这里地处大山之间,穷苦偏僻,但也有偏僻的好,起码我这药材铺暂时还好好的。”

    叶欣知道这说的正是时局动荡的事情。

    这时候很多东西都被一棍子打死,何止是中药铺,许多宝贵的古建筑就是在这时候被砸了,书也是被收被烧,毁了很多古代典籍。

    有些人家里有书的,不舍得被毁了,又怕惹祸上门,就死死藏着,一直藏到时局平稳才敢拿出来。

    平时生活在山村,埋头于田间农活,叶欣倒是忘记了这还是个动荡的年代,现在乍然听到这些,心中沉重之余,也赞同徐大夫说的,地方偏僻,交通不便,也隔绝了一些危险。

    当然,话不敢接就是了。

    沈卓也没说话。

    徐大夫也就是发几句感叹,接下来把每种药材一一称量,称完一样就在旁边的本子上记录下来。

    这称也是那种老式的称,前面是个装东西的圆盘,后面缀着秤砣,杆子上白色的星点代表着斤两。叶欣努力去看,也看不明白。

    全部称完了,徐大夫拿了个老算盘,手指在珠子间噼里啪啦拨了起来,看得叶欣更是眼花。

    算完了,徐大夫在本子上一记,说:“四块八毛五。”

    这是有点少了,其他采药人一般攒起来一个月卖一次,或者两三个月卖一次也是有的,一次卖得十几块或二三十块。

    徐大夫拉开抽屉,一边拿钱,一边对沈卓说:“你要是有空,尽管采了来,我这药铺只要不是遭事了,就一直收。”

    沈卓点头说:“好。”

    又想起来说:“徐大夫,我要买二两雄黄粉。”

    “哦,驱蛇是吧?”徐大夫便停下拿钱,转头去找雄黄粉。

    称好了,除去雄黄粉的钱,才把剩下的钱和雄黄粉一起给沈卓。

    在药材铺的事情就办完了,叶欣把背篓重新背好,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徐大夫,我们先走了。”

    徐大夫刚才就好奇她了,现在又看她一眼,忍不住问沈卓:“这是……”

    沈卓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

    叶欣倒是笑着回答了:“徐大夫,我是沈卓的未婚妻。他爹去之前把我订给他的。”

    徐大夫恍然,“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们一起来。我之前没有见过你,你也是丰水大队的?”

    叶欣笑道:“是。我叫叶欣,徐大夫以后可能会经常见到我了,我和沈卓一起上山采药,也一起来卖药。”

    徐大夫呵呵笑了笑,“挺好挺好,你们俩一起也有个伴。”

    出了药材铺,沈卓看了眼叶欣,欲言又止。

    叶欣正在左右张望,没发现他的异样,她说:“咱们要买点肉。好久没吃了,上次吃肉还是在……上次。”

    她说了句废话,不过自从来到这里,也就吃过一次肉而已。

    她回头问沈卓:“你有肉票吗?”

    沈卓摇头:“没有。”

    叶欣就叹了口气,“我也没有,看来是没有办法去肉场买肉了,只能去看看有没有老乡卖鸡蛋的。”这年头买肉光有钱还不行,还要票。

    沈卓便把手往她眼前一递,手里是刚刚卖药所得的所有钱,“你拿去买吧。”

    叶欣一愣:“都给我啦?你不留着点儿?”

    沈卓说:“也没多少。”

    叶欣这才发现他有些闷闷的,以为他是因为没有卖得多少钱而郁闷,就安慰道:“其实挺多了。鸡蛋三分钱一个,这都能买一百六十多个鸡蛋了;猪肉七毛五一斤,可以买六斤多猪肉呢。”

    沈卓听得一怔,以为她是要全部拿去买鸡蛋或者猪肉,那也太奢侈了,又想想不可能,起码没有肉票呢。就说:“那你拿着,要买什么就买。”

    怕她不要,紧接着又说:“之前一直花你的钱,买吃的、买种子、修车、买瓦片,这次可不能这样了。”

    叶欣笑了,“我可没说不要啊。既然你给我,我就不客气了,这就拿去买鸡蛋。”说着便接过了钱。

    沈卓长出了口气,推着车跟上她,往回走向老乡们集中卖农副产品的地方。

    这次的运气比上次还差一点,只买到了十五六个鸡蛋,再从头到尾看一遍也没有了,只好买了些蒜头。又转头去供销社买了二斤白酒。叶欣还想买保温杯的,但是看来看去没有,倒是有那种大的热水瓶,只是太大了,又没有票,只好作罢。

    “呐,还有一块多钱,先还给你吧。”从供销社出来,叶欣把花剩下的钱递给沈卓。

    “你拿着就是了。”沈卓不接。

    “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都是花的你的钱,我还拿着干什么?”叶欣说,看了看他年少固执的脸,知道他的性子,又说:“你总不好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吧?万一你要买个什么,也不方便。”

    沈卓便想起了上次众目睽睽之下,在队长家交买瓦片的几毛几分钱,自己都拿不出,当时心中的确难堪。

    他抿了抿唇,这才伸手接下了钱,放在裤兜里。

    然后问:“回去了?”

    叶欣说:“等等,咱们还没买到肉呢。”

    沈卓疑惑:“不是没有肉票吗?”

    叶欣正在东张西望,闻言瞥他一眼,小声说:“所以咱们找找不要票就可以买到肉的地方啊。”

    沈卓一愣,然后明白过来了。

    这年头,实行的是计划经济,粮食和工业品都是严格控制的,不能在市面上自由买卖,肉也是,只能在肉场凭票购买。但是计划经济满足不了人民群众的需求,总有些人比较富裕,想要吃好些,但是票证不够;也有些人以前阔的,现在不行了,出卖一些物件;也有些想多赚几个钱的,打了粮食或者猎物偷偷卖……多方需求之下,就形成了一个暗地里的市场,也就是黑市。

    在黑市里,粮食、肉、各种大小工业品都有流通,而且不要票,价钱有比市面贵的,也有比市面便宜的,看具体什么。

    一般老实本分的人都不会知道黑市的存在,知道黑市的,多半是消息灵通又头脑机灵的人。

    沈卓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他爹在世的时候跟他说过,毕竟他爹也属于有头脑的人,不然也不能攒下钱买到自行车。

    但是他没想到叶欣竟然也知道黑市的存在,还大胆地想去找。

    要知道,他也只是听他爹说过,并没有去过,更没有想过要去。

    他立刻左右张望了下,也压低了声音,“这太危险,要是被人知道了……”

    叶欣却说:“没有那么危险,咱又不是买什么大件,买点肉放背篓里,谁也看不见。你想想,每年按人头分的肉票就那么点,哪里够吃的?咱们要是不想想办法,光有钱,肉都吃不上了。”

    沈卓一时哑口无言。

    没想到她对肉那么执着,为了买肉就要去找黑市。不过……肉的确好吃。

    叶欣见他意动,又继续给他画大饼,“你再想想,咱们这么辛苦进山采药,菜园里又种那么多菜,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赚钱。以后赚了钱要是不能吃点好吃的,那还有什么意思?你听我的,咱们这次先摸清门路,下次来就方便了。”

    说完,她就看准一个方向往前走去。见他默默推车跟上来,心中好笑。

    她找黑市除了买肉吃,还要为以后卖东西做准备,她空间里的作物生长可快呢。

    空间作物高产优质,放外面卖不上价,还扎眼。要实现利益最大化,当然还是找黑市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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