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穿越过来第一次见到林老二夫妇,是在第二日汪氏跟钱氏妯娌给帮忙小殓的时候,妯娌几个把凑来的银钱给林老二夫妇买了几身好衣裳,待收拾好了林母身上的狼狈,又仔细梳理好头发,才把那上好细棉布做的衣裳套了上去。

    夫妻俩都是和善老实的性子,五官生得极其端正,即使现在闭着眼睛,了无声息安详地躺在那处,也能看出生前他们该是何等鲜活亲切。

    只可惜初见就是永别。

    生命总是如此脆弱又那么坚韧,让人猝不及防。

    对着林老二夫妇的尸身,林婧默默地承诺自己会照顾好林家的几个孩子,好让他们安心地去投胎转世。

    林四叔的妻子江氏也过来帮忙了,见了顿在那里不动的林婧,还以为她是在伤心难过,忙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臂,安慰道:“大丫,你前儿个才磕了脑袋,合该多休息的,先去外头歇着罢,这里有你大伯母跟婶婶们就行了。”

    江氏是镇上屠户家的小闺女,是个性子直爽、不拘小节的妇人,前儿林大丫上山摔破脑袋的时候,她刚好回了娘家找兄弟帮忙办事,这才没及时赶了过来。

    等到江氏从娘家赶回来的时候,林婧已经穿越过来,也看过大夫了。

    听到江氏的话,林婧立时回过神来,朝对方笑了笑。

    正好她也打算出去了,反正窝在这屋子里也无事可干,还不如出去溜达一圈,便顺着江氏这话头道:“好,那大丫就先出去了,我去外头择菜,四婶婶有什么事就喊我罢,辛苦婶婶跟大伯母操劳我爹娘的丧事了。”

    林老二夫妇的尸身暂时还放在他们住的正房里,要等到大殓之后,再把夫妻俩的棺椁运到林家村的祠堂里停灵祭奠几日。

    江氏也是怕侄女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在林老二夫妇的屋子里待久了,看着二叔他们会触景伤情。

    毕竟之前的林大丫还不是穿过来的林婧,脑子不太好使,要不是前儿磕到脑袋好转了,如今也还是浑浑噩噩不知事的样子,汪氏她们都顾忌着老二夫妇的丧事会再次刺激到她。

    这才让她出去歇息,尽量不插手林老二夫妇的丧事事宜。

    一般在乡下人家里头,哪家有什么事的话,像是起房子或者是做红白好事,只要提前知会一声,各家各户都会来帮着打下手的。

    也不拘要给什么东西做报酬,通常只要给管一顿热饭就成。

    像是今儿林老二夫妇的丧事,林家村里也过来了好几户人家帮忙的,虽说村子里的人都体谅地说他们回家吃饭让林家不用折腾了,汪氏她们不好意思让村里人白干活,还得给村人们整一顿像样儿的热饭。

    所以林婧先前才说去外头帮忙择菜。

    对于自家侄女前儿脑子磕好了这件事,江氏本来还觉得不大真实,可眼下屡次见得林婧说话做事都是有条有理的,也慢慢地习惯了,心里也替她跟去了的二哥二嫂高兴。

    只不过有时还是跟以前那般,把林婧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童,说起话来格外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子。

    这下听了林婧的话,江氏心里也是熨帖得很,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这都是婶婶应当做的,不辛苦不辛苦,要是择菜觉得累了,那就回屋歇着去,可别硬撑着。”

    “婶婶跟你伯母她们等会子也就去择菜了。”

    汪氏本来在忙活收拾东西,听了弟妹江氏跟林婧说话,也转头对她们道:“是啊,咱们这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大丫头就去外头帮着择菜罢,大伯母跟你两个婶婶收拾妥当,等会子也就出去了。”

    林母的身上汪氏她们妯娌几个刚才早就收拾妥当了,眼下正在捣鼓一些陪葬的物什,都是一些琐碎的东西,很快就能搞定的。

    之后就能大殓,把林老二夫妇放到准备好的棺椁里,再运到林家村的祠堂里。

    也没得大丫头见了父母伤心,对身子不好,还是先去外头待着好些。

    “好,那大丫就先出去了。”

    跟汪氏妯娌几个说了几句,林婧便点点头走了出去。

    这两天林婧脑门上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几乎都不用怎么敷药了,身上也没有任何什么不适的地方,只需再过几日,等伤口上的痂皮脱落就彻底好了。

    林婧如今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四肢充满了力量,哪怕是见了岐山上的熊瞎子也不带怕的。

    要不是这几日还在忙活林老二夫妇的丧事,免得汪氏跟钱氏她们担心,她早就该去一趟岐山深处了。

    也就是林大丫原先摔落山的地方瞧瞧的。

    毕竟先前林大丫之所以会只身上了岐山,还真不是无的放矢,小姑娘会摔倒磕到了脑袋也不是运气不好。

    而是运气太好,却是没有承接到这个上天的恩赐,这才丢了性命。

    因为林大丫在岐山深处会摔倒,那是因为她找到了一株年份高而且价值不菲的老参,正欢天喜地的要去摘,却是一个不慎被地上的小坡歪了脚,这才摔下山又磕到了石头上昏死过去。

    再之后林婧就穿了过来。

    因此,林婧打算在林老二夫妇的丧事过后,就亲自去岐山深处一趟,把当时林大丫没采摘到的老参给带回来。

    只要有了这株老参,也能暂解了林老二家的燃眉之急,好把欠下的银钱还给其他几户人家,把汪氏他们给林老二夫妇办丧事凑的钱给回去。

    留下的银钱想来也能生活一段时间,这就足够了。

    之后的日子林婧会再想法子赚钱。

    吃过晌后,林老二夫妇的棺椁就运到了林家村的祠堂里。

    林家村都是林姓人家,除了少数几个外来的外姓人家,往上数个几代,各家各户几乎都是沾亲带故的。

    平日里嫁娶停丧什么的,不时都会用到村子里的祠堂。

    林婧跟在汪氏他们的身后,听着周围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也不由被感染得掉了几滴泪,随后她任由着这具身体残存的情感作祟,也哭得稀里哗啦的,这也算是最后一次让林大丫给自己父母哭丧了。

    林老二夫妇的棺椁在祠堂里停灵几日,这几日会有些亲朋好友来祭奠,林婧跟林二丫他们这些做儿女的要给守灵,再之后才会下葬。

    倒是四丫、五丫年岁小,怕她们撑不住会受了惊什么的,就不用她们守灵了。

    至于龙凤胎兄妹俩,还是暂时托林大根家的婆娘李氏照顾着。

    其实乡下人家的棺椁,一般不会花钱买,都是自己在林子里挑中了好木头,临死前早早就准备好,把木头拉回家慢慢地打磨出来的。

    有些老人家甚至是趁着还有气力的时候,亲手打造自己的棺椁。

    可林老二夫妇去得急,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又哪里能料到自己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从而想到要准备棺椁?

    汪氏他们只得临时找人买了棺材,辗转托了好些人才找到愿意卖的人家,之后几家又各自掏了钱包给筹备丧事需要的物什,在村子里挑了合适的地儿,帮着给林老二夫妇入殓停灵,找人占卜算了个好日子准备下葬。

    林婧他们这些做儿女的,也少不了要给父母守灵,好在乡下人家没大户人家那般的繁文缛节,讲究那些细碎的规矩,倒是轻省很多。

    林老二夫妇素来与人为善,性子都很好,而且还乐于助人,因此在村子里的人缘也不错,村子里的人都愿意来祭奠他们。

    有些跟林老二夫妇关系不错,手里头也阔绰些的,还会特地塞了些许银钱嘱咐汪氏她们给孩子们买些好吃的,只不过乡下人家手里银钱都不多,但也总是他们的一点心意。

    像是林大根家他们,张氏还特地让儿媳妇给了半吊钱。

    汪氏见了也吓了一跳,原本她想拒绝的,可想了想如今二叔家的几个孩子,又被李氏婆媳忽悠了几句,最后还是先替侄子侄女收下了,打算等老二夫妇的丧事了结后,再把这些得来的银钱交给林婧保管。

    林老二夫妇的棺椁在祠堂里放了三日,这三日里林婧也一直跟在汪氏他们的身边,早晚哭灵一天都没落下,遇宾客来吊唁祭奠也是帮着招呼。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下葬之日,林婧见着林老二夫妇的棺椁被运到挑好的墓地,那是在村西一里地远的一块荒地上,离岐山山脚处也不远,汪氏他们特地花钱让人占卜后才决定葬在这里的,是个风景秀丽的小土坡,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流。

    山环水抱,聚气生财,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棺椁被村人放到提前挖掘好的墓地里,随着一抔抔黄土落下,棺椁也逐渐消失在眼前,汪氏他们又在墓前烧了好些纸钱,对着墓碑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这一行人这才准备离开回去。

    这次下葬,除了着实伤得重的林四叔,林家人都全部到齐了。

    就连前头受了伤腿脚不便的林大伯,也拄着拐杖被儿子搀扶着过来了,因着受伤身形也比以往消瘦了不少。

    高大壮实的黝黑汉子神情悲痛,沉默地站在自己弟弟的墓前,也是红了眼,嘴里也一直念叨着:“是二弟挡住了那熊瞎子,我跟老四才能捡回一条命啊,我这当兄长的对不住二弟,也对不住爹娘啊……”

    汪氏跟钱氏他们,还有跟前来帮忙的村人也是哭得眼睛发肿。

    见到父母下葬,林二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四丫、五丫见了自家二姐哭也跟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林婧一左一右揽着姐妹俩,轻声对身边的几个孩子说:“不怕,爹娘不在了,日后还有姐姐在呢,姐姐会照顾好你们的。”

    我会照顾你们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将来会不愁吃穿,各自组建幸福的家庭,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前世遭遇的不堪都会消失,恶毒的侩子手会被剥夺行凶的武器剪去作恶的双手,任何妄想害你们的人会受到报应。

    你们的这辈子会是一次新生。

    这是林婧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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