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淑婉亲自指挥,安顿好唐矩的住处后,时间已来到晚上饭点,日渐黄昏。

    一间宽敞、亮堂的花厅中,唐淑婉、唐淑静、唐矩,还有陈夫人,一家四口正享用着丰盛的晚膳。

    唐淑婉全程都是笑脸,从入府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她自觉没有任何问题,她是闺女、姐姐,而唐矩、陈夫人、唐淑静分别是父母、妹妹,此为其一。

    其二,她同时也是国公府的主母,而唐矩、陈夫人、唐淑静则是贵客,是她的娘家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唐淑婉都不可能拉着一张脸。

    今天,不管她如何高兴、开心,都是应该的。

    可在唐矩看来,心头却如针扎般难受,他自斟一杯,一口干掉,放下酒杯的同时,侧头看着一脸笑容的长女,语重心长的说:

    “婉儿,其实你……不用如此……强颜欢笑,这里只有我、你娘、静儿,我们是一家人,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尽情的哭吧。”

    “哭……哭?”

    唐淑婉一懵,面上的笑容缓缓僵硬。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她可以确定。

    关键是,老爹为什么要说“哭”这个字眼儿呢?还有他那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唐淑婉为什么要哭?

    莫非……老爹用词不当?

    不应该啊,她明白的,自家爹爹自小就博览群书,能力在整个唐家都算拔尖,而且老爹在河南府府尹的任上也干得有声有色。

    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用词不当!

    唐淑婉还未回过神来,左边的陈夫人忽地起身,搂着她的肩、抱着她的脑袋,以一种痛苦的语气说道:

    “我的乖女儿……诶,当初,真不知将你嫁到侯府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我的乖女儿,别怕,有娘在。”

    “呃……”

    唐淑婉现在不是懵,而是茫然了。

    她的夫君,也就是陈夫人的女婿,不是刚刚才升官么?

    从三品的县侯冲到一品的国公,为何如此大喜之事,陈夫人视而不见,反而却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爹爹奇怪,娘亲也是如此奇怪,对了,还有静儿……

    她刚想到唐淑静,坐在右边的唐淑静忽也离座起身,在右边抱着她的肩与脑袋,以安慰的语气说:

    “姐姐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不管那南陈女帝如何蛮横,我在此发誓,我都要将姐夫解救回来!”

    “等等,静儿,你说什么?南陈女帝?还有……解救姐夫?”

    唐淑婉终于发现不对劲儿,忙挣脱陈夫人与唐淑静的搂抱,离座起身,两手扶着妹妹的肩,认真问:

    “静儿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姐夫出使南陈不是好好的么,还因功受封为卫国公,可在你嘴里怎么还需要解救呢?”

    唐淑静尚未搭话,一旁的陈夫人便拉着她的手,劝道:

    “婉儿啊,真的难为你了,不过,事已至此,你一味的逃避终究无用,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是啊姐姐,你就算大哭一场,或者大闹一场,我们都能理解,可你现在不哭不闹,反而笑呵呵的,我们看着都……怕!”

    唐淑静附和。

    那边厢的唐矩也插嘴:“婉儿,这里都是自家人,不用强颜欢笑了,想哭就哭吧,诶,可怜的孩子……”

    唐淑婉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也搞明白了一件事——

    唐矩、陈夫人、唐淑静一定知道些什么,这件事就她不知道,不过从“南陈女帝”、“解救”等等字眼可以看出,这件事只怕不简单。

    只见她面色凝重,定了定神,环视着唐矩、陈夫人与唐淑静,最后问:“爹爹、娘亲,还有静儿,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夫君到底怎么了?”

    “姐你真不知道?”唐淑静一脸茫然,一双明眸紧紧盯着她。

    “我真不知,静儿,快些告诉我吧。”唐淑婉拉起妹妹的手。

    唐淑静面上的茫然渐渐消失,分别与唐矩、陈夫人对了一眼后,她似乎明白过来,姐姐可能还真不知南陈之事。

    “姐夫出使南陈,帮吴国公主陈可妍登基,做了南陈的女帝……结果,那女帝太过无耻,转头就娶了姐夫做南陈的皇夫!”

    “什么?皇……皇夫?!”

    唐淑婉面色一滞,僵在那里。

    她久久没有任何动作,宛若一座“望夫石”。

    ……

    南陈传来的大事,一共有三件。

    其一,陈帝驾崩;其二,女帝登基;其三,苏贤做了南陈的皇夫。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整个神都刹那沸腾起来。

    犹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陨石,激起千万层浪,冲击力格外强劲。

    这三条消息,除本身足够惊人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后面两个新闻,也就是女帝登基与苏贤做南陈皇夫,都关系到大梁的太尉苏贤!

    街头巷尾,人们热议沸腾:

    “早就有所听闻,那陈帝卧病在床、命不久矣,没想到这么快就驾崩了,自此,南陈算是换了一片天!”

    “在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南陈居然诞生了一位女帝,不得了,这可是震烁古今的大事件……”

    “南陈女帝能够登基,只怕我们太尉也出力不小,这不,女帝一个高兴,就把自己嫁给了我们太尉。”

    “太尉乃人中龙凤、当世俊杰,南陈女帝能嫁给我们太尉,是她的福气……诶,太尉真好艳福!”

    “诸位,在下以为,这不是什么好事,不值得诸位如此高兴。”

    这时,有人站了出来,面色暗然,充满了担忧之色,他这话像是一盆冰水倒扣在众人头顶。

    有人当场不爽,大声驳斥道:

    “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就是嫉妒太尉!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就你也敢幻想女帝?那是我们太尉的!”

    那人面色依旧暗然,面对质疑,他并未激烈分辨,只慢慢解释道:

    “诸位试想,太尉既已做了南陈的皇夫,那……还有没有可能再返回我们大梁?你们一口一个‘我们太尉’,难道丝毫不担心吗?”

    “呃……”

    众人面色都是微微一变。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很快,神都城中的风向就变了,开始担心苏贤一去不回,留在南陈那个温柔乡不挪窝,做一辈子的皇夫!

    大梁不能没有太尉!

    不能没有太尉啊!

    这是人们的心声……

    南陈传回的消息,不仅在民间广为流传,各大世家、公侯府邸,还有东宫等,也收到了相关禀报。() ()

    他们的反应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

    两个时辰前。

    神都城西南角。

    北里。

    品玉阁。

    林川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大踏步走出品玉阁,身后跟着一群点头哈腰的狗腿,一起来到街上。

    “林公子真乃当世俊杰,居然能拿下品玉阁的头牌花魁——周浅浅,当真了不得,我等无比敬佩!”

    狗腿们跟在后面,一路上马屁不断。

    林川一脸傲然与得意,暗哼一声,昂首挺胸,走起路来愈发龙腾虎步。

    狗腿们说得不错,昨晚,他的确夺得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一个女人,也就是品玉阁的头牌花魁。

    身为品玉阁最顶级的花魁,周浅浅的本钱自然没的说,那个妩媚动人哟,单单看上一眼就能令人魂牵梦绕。

    品玉阁为了打造一种“头牌效应”,专门花了好几个月、好几万两的银子,为周浅浅造势宣传。

    类似林川这样的“爱美人士”,趋之若鹜,从全国各地、乃至南陈、南楚、蜀国、辽国、西域等地赶来,就为了心甘情愿“入套”。

    为了获得周浅浅姑娘的青睐、也为了做头牌花魁的入幕之宾,这些“爱美人士”不惜砸下重金,大把大把的撒钱。

    当然,风月场合,比拼的不仅仅只是财,还有才,以及权。

    林川自然不会错过此等“盛会”,他不缺钱,更不缺权。

    尤其是随着苏贤的官越做越大、名望与影响也越来越高的情况下,林川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就连品玉阁老鸨都不敢对他轻视。

    林川唯一欠缺的,是才。

    好在,去年还在河北道瀛州的时候,他就请苏贤为他写了好些个诗词,这些可都是重磅炸弹,他一般不会动用。

    这次的“盛会”中,林川只看了一眼那位传说之中的品玉阁最顶级花魁,心中就奇痒难耐,他下定决心要做周浅浅的入幕之宾。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林川一路披荆斩棘,击败全国、全天下赶来的“爱美人士”,最终得到周浅浅的青睐,做了人家的入幕之宾。

    一夜欢歌,不可细述……

    人来人往的街上,林川大踏步而行。

    他趾高气扬,龙腾虎步,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再配上身后那一群点头哈腰的狗腿,看起来气势十足,颇有一种纨绔大少的感觉。

    街上的行人看到他们,纷纷让开道路,不敢阻拦,更谈不上招惹。

    路人们在得知是林川睡了周浅浅后,无不对林川投去艳羡与崇拜的眼神:

    “能拿下品玉阁最顶级的花魁,看来林川林公子真不简单啊!”

    “要知道,昨晚的与会之人,都是从全国、全天下赶来的精英,林川林公子居然能拔得头筹,独领风骚……”

    “林公子实乃我辈楷模!”

    路人的恭维声,隐约传入林川之耳,令他心头飘飘然,步伐也愈发轻盈。

    后面的狗腿们见状,互相对了一眼,他们那甘人后?于是更进一步:“我们林公子乃天下第一等的少年英才,甚至连苏太尉也有所不如!”

    林川听了这话,脚步不由一顿。

    狗腿子们也跟着停下,纷纷看着他。

    “这话就有些过了,苏兄乃当世神人,我自然是比不过的。”林川虽是在摇头,但眼神深处那抹爽快却难以掩饰。

    狗腿们一愣,赶忙改口:“林公子所言甚是……”

    林川话锋又一转:“话虽如此,不过在某些方面,我是指某些方面,比如……女人,苏兄恐怕就不如我了。”

    狗腿们极擅察言观色,马上领悟到了林川的意思,忙恭维道:

    “不错,不错,太尉虽有多位夫人,但单就名气而言,太尉的夫人远远比不过周浅浅姑娘!”

    “要知道,为了周浅浅姑娘,无数人远从他国慕名而来,这等号召力、影响力、知名度绝非人人能有……”

    “单就这一方面来说,我们林川林公子才是最厉害的!”

    “试问,天下间还有哪个女人,能在号召力、影响力、知名度方面超过周浅浅姑娘?压根没有!”

    林川听着这些恭维的话语,心头一阵飘飘然。

    虽然,他自己知道,他之所以能获得周浅浅的青睐,是因为苏贤早前留给他的诗词,若没有这个,无论他多有财、多有权也是无用。

    莫说做周浅浅的入幕之宾,只怕连远远的看上一眼也是不能。

    但,这并不影响他装逼。

    反正苏兄又不在。

    没人知道。

    这时,街上忽然沸腾起来,人声鼎沸,人们奔走相告,像是遇到了一件大事,其热闹程度不亚于正月十五的上元灯会。

    “发生什么事了?”

    林川等人都是一愣。

    很快,人群中有人做出回答,原来是从南陈那边传来三条大消息,太过惊人,因而引发一系列轰动。

    前两条消息,陈帝驾崩与女帝登基,林川及其狗腿还不觉得如何,只是讶异天下间又出了一位女帝……

    南北双女帝,天下的局势果然变了么?

    当第三条消息,也就是苏贤做了南陈皇夫的消息传开之后,林川整个人都傻了。

    他目瞪口呆,嘴巴大张,像是一截木桩般钉在那里,良久之后,方才嗫嚅着嘴,一声怪叫:

    “女帝……娶了一个女帝……苏兄居然娶了一个……女帝!握草!”

    狗腿们更是一幅见了鬼的样子,面面相觑。

    他们忽然都想起方才恭维林川的话,犹在耳畔。

    他们曾说,天下间再无一个在知名度、影响力、号召力方面,胜过周浅浅的女人,林川能拿下周浅浅,足见林川的能力。

    为了抬高林川,他们不惜打压苏贤。

    结果哪曾想到,啪啪打脸来得这么快,人家苏贤直接娶了南陈的女帝!

    女帝啊!

    若女帝说她要招婿的话,只怕江宁城的人口要暴涨三倍。

    若论知名度、影响力、号召力,周浅浅真的弱爆了,而且花魁与女帝根本每有可比性,不在一个层次上。

    那么如此一来,娶了女帝的苏贤,与睡了周浅浅的林川想比,熟更厉害?

    狗腿们紧紧闭上了嘴,为了不招惹嫌,他们自发的转身离开,不敢在此逗留,眨眼间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林川也由众人簇拥,变成了独身一人……他的身影是那么的落寞、孤独与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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