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走!”

    男人一只脚动弹不得,却用双手撑地,一瘸一拐还想往纪一尘这边跳。

    乘务员见状赶紧拦住男人,母鸡护幼崽似的打开双臂说:“先生,既然受伤了就好好坐着休息吧,我们可以在下一站安排医师给您治疗。”

    说罢摆摆手示意纪一尘先走。

    纪一尘倒也毫不客气,弯起嘴角略表谢意,转身就逃。

    谁知梦秋子装扮的男人猛地拉开衣服拉链,作势便要脱掉。

    乘务员立马喝止:“打住!先生!公共场合请注意形象,车上不允许随便脱衣服,有碍观瞻,您已经给那位女士带来困扰了,您再继续脱我只好联系大理寺以扰乱公共秩序对您进行拘留。”

    “呵呵,一个小小的乘务员,你也敢!”

    梦秋子将衣服向上拉扯的同时,一条蛇皮似的血淋淋人皮和头套随之剥落,露出一个扎着双马尾的俏丽少女,她的声线也从猥琐的中年男低音逐渐转换成清脆悦耳的少女音。

    其他乘客见状,一个个被吓得不轻,纷纷发出惊呼。

    “啊啊啊啊啊!”

    “天哪!”

    “好像是真的人皮!”

    “怪物啊!怪物!”

    “红茶,女士您的功夫红茶,啊——”

    人们忙喊忙手脚并用逃离餐厅,茶博士见到如此可怖的场景也害怕得直接将茶具摔跌在地,慌不择路地跟随其他人跑远。

    整间餐车只剩下纪一尘、梦秋子和乘务员三人。

    眼见乘务员还挡在路中间无动于衷,梦秋子粗暴地将人皮套摔在她脸上,作势便要朝纪一尘的方向奔来,不想才刚走一步就咬牙吃痛,原来「不慎摔倒」后小腿上的骨折直接作用于本尊,就算穿了那么厚的皮套也毫无缓冲效果。

    梦秋子表情阴冷,说时迟那时快,自她手里飞出一柄尖刀,堪堪掠过乘务员耳鬓,直接甩向站在她身后的纪一尘。

    纪一尘矮身闪躲,却被高跟鞋崴到脚,整个人摔在地上。

    “糟糕!”

    变装就变装,没事儿变什么高跟鞋,服美役就是死得快啊!

    她赶忙爬起身忍痛继续逃。

    “你想死!”梦秋子大喝一声,“知道我是谁吗?”

    纪一尘以为梦秋子在跟自己说话,本不想回头,却听到耳后一个闷闷的声音说:“女士,我不管您是谁,既然在火车上就要遵守公共秩序,您的行为已经严重危害了各位乘客的身心健康。”

    乘务员本就身材高大,这时站在还是少女模样的梦秋子面前,竟比对方高了不止一个头,她一只大手死死抓住梦秋子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拉下车壁挂着的铜制喇叭状对讲机。

    “7号餐车,有人持刀伤人。7号餐车,有人持刀伤人。速来。速来。”

    梦秋子尝试甩开禁锢,可她两只手腕像是被铁钳死死焊紧,根本动弹不了。

    她神色愈发阴冷:“原来你是真的想死,敢跟皇室对着干。”

    按理说,都自爆皇室身份了,不说继续阻拦,普通老百姓一般都会收手,可纪一尘并没有从乘务员的动作里看出任何犹疑不安,刚才是什么态度,现在还是什么态度。

    乘务员说:“不好意思,我不懂什么皇室,我们都是冬青财团的员工,以前我修铁路,现在我是实习乘警,负责巡视车厢,确保火车上各位乘客的安全,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能妨碍我的工作,就算大理寺和刑部不能拘捕你,财团也有的是牢房让你蹲。”

    “行啊!”梦秋子被死死扼住双腕,倒并不显得气急败坏,只是自嘲说,“女皇势衰,连个小小的财团实习乘警都敢拿捏我了。”

    “可是你未免太自以为是。”梦秋子摆出摇花手动作,从手心搓出了不知道什么粉末,在她自己手里没事,但一碰到乘务员就开始剧烈灼烧。

    乘警“啊”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手,眼见整个手心手背都开始冒泡,就像是被腐蚀性极强的酸液浇过一般。

    虽然不知道皇室和财团在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立场,但实习乘警好歹敬职敬责,犯不着用强酸这么阴毒的手段吧。

    纪一尘脱掉高跟鞋,赤着脚跳到两箱交界处,她看到乘警脸上的防毒面具,再生一计,便从包里掏出一罐密封的琉璃瓶,瓶身透明,里头装满了粉色气体。

    “梦秋子,我在这儿,你怎么这么慢。”纪一尘勾勾手。

    两个脚受伤的人还在火车上你追我逃,一时竟分不清谁是刺客。

    眼见梦秋子距离自己仅三步之遥,纪一尘拔开瓶塞,将广口琉璃瓶对准梦秋子的口鼻扔了出去。

    她一手用帕子捂住口鼻,一手将餐桌布盖在梦秋子头上。

    此时的梦秋子已经吸入不少迷雾,神情逐渐恍惚,她死死咬住嘴唇保持清醒,乃至于口角流血。

    她挣扎着掀开桌布,看到歪坐一旁手掌被灼伤得不成样子的乘警,当机立断直接扯下对方的防毒面具,扣在自己脸上。

    “你……”乘警已经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加之迷药残留,直接晕倒过去。

    梦秋子头戴面罩,两只眼睛透过凸起的桶状玻璃镜向外查看。

    在火车前进方向的车厢深处,纪一尘赤脚蹦跳着朝更前方的车厢逃离,一转身便消失不见了。

    梦秋子本想跟上,但却突然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她记得这个漏洞百出的愚蠢刺客是个左撇子,方才不知道在本子上写了什么,反正用的是左手,而斜挎的信封包也一直放在她的左侧腰部,便于惯用左手的人取物。

    然而现在这个狼狈逃窜的女人,她的信封包却贴着右胯,而且从后背还看不到皮带的日字扣。

    要想将本来系着日字扣的皮带放在前胸、且包包置于身体左侧的状态,调整为日字扣位置不变,但包包置于身体右侧的状态,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取下皮带与包包之间的活动钩扣,调转左右两边的钩扣位置。

    但是这可能吗?

    一个逃跑中的人会干出这么无聊的事情?

    防毒面具下,梦秋子露出一抹危险的笑容。

    “雕虫小技。”她调转身体,朝列车行进的反方向艰难走去。

    果然,在后面车厢通道出入口的位置,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纤薄光幕挡住了她的去路,好在光幕硬度适中,梦秋子只是相当于被软玻璃胶板轻轻碰了一下。

    “镜像光幕,有意思。”

    这种光幕不会反射周围环境,但却可以投影特定的运动人体,只是人体的运动轨迹是刚好相反的,也就是说,真正的纪一尘是朝光幕的后面、火车行进的反方向逃离的,但是光幕却会等距离制造出纪一尘正在往前面移动的假象。

    识破假象也很容易,光幕反射的本就是人体镜像,只要左右不一致就是虚像。

    随着光幕滋啦碎裂的声音响起,纪一尘的诡计被揭穿。

    这个世界的科技果然还是不够发达,要是能从背包里掏出什么3D投影光球,纪一尘才不会靠这种粗制滥造的道具混淆视听。

    唉,再不离开这个鬼地方,她怕是真的要被梦秋子的强酸融成肉渣了。

    纪一尘拖着崴脚的身躯来到9号车厢,这也是她降落游戏的厕所出发地,此时少数乘客已经返回了这个曾经被投掷烟雾弹的地方。

    一个耍蛇人拎着盒铁笼子,里头盘着条比纪一尘小腿还粗的巨型白蟒,白蟒正嘶嘶吐着蛇信,歪头疑惑地看着这个新到车厢的女人。

    “唉哟。”纪一尘故意装作被吓到的样子问,“这蛇真吓人,要是不小心爬出来估计能毒死一车厢人吧。”

    耍蛇人皮肤黝黑,面容憨厚,慌忙解释道:“啊不不,这条蛇是我专门从巫觋大人那里买来的,他最近结婚,听说新娘子不喜欢蛇,就把所有的蛇都贱卖了,姑娘你看看它,它很温顺的,跟巫觋大人一样漂亮,没有毒的。”

    说完还拿给纪一尘凑近了瞧。

    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汽笛声,把白蟒吓了一跳,竖起身子左右盘望。

    纪一尘露出狡黠的笑容,轻轻拍了拍蛇笼说:“别怕,终于有其他火车来了呢,姐姐带你出去玩。”

    “啊?”耍蛇人惊呼之余,火车轰隆隆开进了山洞,车灯也在此时同时熄灭,整个车厢陷入一片漆黑。

    车厢顶部的天窗不知什么时候开启,灌进呼呼风声和迎面驶来的汽笛声。

    “想往外跑呀。”一个悦耳的少女音在黑暗中响起。

    梦秋子已经扔掉了防毒面具,换上一副夜视镜,她朝天窗外弹出铁爪,虽然有一只脚不能动,但她臂力惊人,仅凭两只手便三下五除二轻松攀到窗口,硬是撑着车顶做了个引体向上,托举起自己的全部身躯爬了上去。

    火车依旧在山洞里,所以她只能匍匐前行。

    不远处,一个同样匍匐的身躯扭动着,似乎想要跳到隔壁火车上。

    两列火车的头尾越来越近,电光石火间,梦秋子猛地前扑,兴奋地喊道:“逮到你了!”

    风声猎猎,两列火车彻底远行,梦秋子所在的火车也终于驶出山洞。

    可她却觉得身下的刺客有些怪异,身形圆润不说,皮肤摸上去似乎还带有鳞片,粗糙刮人。

    此时,头顶一艘龙身飞艇正在缓缓前行,艇身挂满了喜庆的灯笼和旌旗,鞭炮在空中劈啪作响,飞起的碎屑零星洒在梦秋子身上。

    “什么人都敢骑龙了。”她恨恨自语,却不想身下圆滚滚的东西直愣愣地支起上半身,像小鸡啄米似的啃了过来。

    “想咬我?你疯了!”

    梦秋子一巴掌甩过去,面具抖落,底下竟露出一张蛇脸,它拱起夸张的上半身,朝前一口啃下,蛇尾还将梦秋子死死缠住。

    一人一蛇就这么在车顶扭打起来。

    身着夜行迷彩,在半空中看戏的纪一尘“啧啧”两声,心里只是有些可惜那个面具。

    早知道就不应该喷什么变装香水,味道呛人容易被认出来也就算了,相貌身材根本没有变化,这个人格面具倒是不错,甚至可以将动物伪装成人,有机会还是把它捡回来吧。

    蛛丝定位缆绳正牢牢扒在飞艇上,纪一尘微笑着冲底下看不见她的梦秋子摆了摆手。

    再见啦,刺杀对象。

    她开心地仰头准备登陆飞艇,却看到一张眼含热泪的笑脸蹲在缆绳边上,边哭边笑说。

    “新娘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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