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现我又开始恋爱的人,并不是总是能一眼把我看透的水无月女士,也不是经常在周末和我在书店见面的后辈黑子同学,更不是时不时给我发来死亡催告邮件的责编川上小姐,其实是我那相貌老成内心年轻的弟弟君。

    学期末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本来和我约好要一起去迪士尼的黛被负责项目的导师留在了学校,我那时看着手机上已经定好的两张票陷入了沉思,倒不是觉得约定临时被取消很可惜,只是好不容易抢到的特价票不能退,我有点肉疼花掉的钱。

    不过他大概误解了我的表情,当晚从外面回来就一直黏着我说抱歉,寸步不离。我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他便枕在我腿上;我去阳台晒衣服,他便倚在我的肩上;最后我都准备回房间洗澡了,他还靠在门边上。要不是我知道他是黛千寻本人,我真要怀疑他和三井大哥家的拉布拉多互换了灵魂。

    纽扣解到第三个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得和这家伙说明白,我直接拉开主卧浴室的门,把站在房门外的黛吓了一跳,他呆愣愣直起身。我也没管敞开的领口,径直朝他走去。

    “我承认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但是你今天这样还是很奇怪。”我扯过他的外套领子,让他低下头来,“我说过我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你又不是故意的。”

    “可是下周你就回家了,再下周我就离开东京了。”他又靠近了一些,我们俩人便额头抵着额头。

    而这个动作彻底迷惑住了我,原本想说的话也被我忘记了,我看着他垂眼时落在脸颊上的睫毛阴影,不禁在心里想着这家伙确实长得好看,难怪水无月女士一直问我能不能带他去画室做一天的模特。

    咳嗽了一声,我轻轻一挑眉,两手一拍他的脸,蹭了蹭他的鼻尖说:“早知道你恋爱以后会变成这样,我一开始就应该勾引你然后骗光你的存款。”

    听着我的调侃,他缓缓收起了刚刚的表情。等等,拉布拉多一样下垂的双眼呢,怎么就消失了,我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的手指慢慢地沿着我领口的第一个纽扣向下,一边摩挲着一边说:“那大概我来骗你的成功率高一点。”

    指尖无意间擦过肌肤,我有点紧张地左看右看,试图向后退一步却发现背后是墙,接着便听到他笑了一声:“因为我已经成功了诶。”

    “又耍我?”我故作不满地想要拿头撞他,而他反应很快地躲开,然后稍稍曲膝半蹲着,在我低头和他对视时,他昂起头猝不及防吻上来。

    两个人就这么打闹着黏在一起到很晚,我终于是想起了电脑里没写完的半篇稿子,只好强行将他推出了房门,而他竟然还死乞白赖走回来,硬是把我的上衣纽扣全部都扣好才罢休。

    “你这个处男真的好麻烦啊——”我说话同时迅速带上门,想把他彻底关在门外。而我又一次低估了体育生的反应能力,他伸出脚将房门卡住,我便两手拉着门把手与他僵持。

    “要想不麻烦,你就给个机会让我毕业。”最后一个字说完,他在我要踩他脚的瞬间缩了回去,我怀疑他又使用了那位传说中的赤司学弟教给他的视线诱导魔术,因为我打开门张望了好一阵,客厅里半个人影也没有,消失得无影无踪。

    讲到这里好像还是没有讲为什么小辰是第一个发现了我又恋爱了的人,总之是这天之后他便被导师按在了项目组里,成天早出晚归,我们压根碰不着面,那几天里我只在手机上收到了一条他的消息——日本不是美国最忠实的小弟吗,不能带着日本人去过圣诞节吗?

    而我实在舍不得白白放弃两张迪士尼门票,于是先去问了水无月女士,希望她能赏脸在平安夜陪我去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疯狂一次,很显然她更情愿和我们鹫尾先生去提前两个月订好的餐厅过二人世界,把我和弟弟两个人扔在家里自生自灭。

    到家的当天晚上,我发现阁楼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床垫也换了,没等我开口,在楼梯下准备给我递枕头的小辰就先说:“妈妈给你买的,不过地板是我擦的。”

    自从搬出去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回家住,先前都是回来吃个饭就走,听着弟弟的解释我又想起水无月女士常常嫌弃地说这么大人滚出去就不要总是回来啦,突然鼻子有点发酸,明明就是很想我回来的嘛。

    久违地躺在阁楼,我从头顶的小窗看出去,风景和以前一模一样,快到零点时我收到了黛传来的line,是非常简短的两个短句。

    “平安夜快乐,想你。”

    我把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将这扇陪着我长大的窗户拍给他看,接着也回复了一句想你。大约是快门声吵醒了楼下的弟弟,我刚准备翻身睡去就听见小辰的声音:“还没睡?”

    “正要睡呢,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还在玩游戏。”

    “好小子,”我立马从阁楼的楼梯口探出头,“你们放假了吗,白天不训练了吗,不是要春高吗?”

    他抬起头看向我:“谁家球队连圣诞节都不放假啊。”

    我差点脱口而出“千寻那个蠢货导师”,但又反应很快地咽了回去,然后我同时提取到了关键信息,这不是有人陪我去迪士尼了嘛,拿过阁楼的两把光剑模型,我蹑手蹑脚下来蹲在他的床边,他看着我这样下意识往另一边挪了挪。

    “干嘛这么躲着姐姐,”我一下子点亮手里的光剑,“平安夜要不要久违地来一场迪士尼姐弟游啊。”

    我觉得他那无声的表情里一定写满了“我姐脑子坏了”,但我还是保持着我的笑容,期待地望着我亲爱的弟弟。

    最后他放下手里的游戏机,一脸迟疑地接过了卢克的那把光剑,点了点头说:“好吧,你请客。”

    “全场消费姐姐包了。”我竖起大拇指承诺道,说完便又爬上了阁楼,头刚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倒是小辰一直把游戏剩下的几个关卡都打通了才躺下。

    第二天一早虽然水无月女士没有像小时候一样陪我们一起去,但她还是大发善心开车送我们到直达的电车站口,并且塞给我两张大钞,就当是我们俩的圣诞礼物,自行处理。

    看着车渐渐远去,我把其中一张递给了小辰,歪着头在想:“我都不记得妈妈上次给我零花钱是什么时候了。”

    “我每个月都有。”小辰煞风景地说道。

    “那你让给我。”我伸手就去抢刚刚给出去的钞票,奈何弟弟个头太高了,我抢夺失败,于是立刻放弃转身走向闸口。

    从小我就觉得所有的游乐园都有一种魔力,为每个人创造出一个时间有限停滞的空间,让你在这个空间里尽情地享受远离现实的快乐。我本来想把这种感觉分享给一直挣扎在学业和兼职压力之中的黛,因为我是个不会关心人的笨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别人更主动关照我,来提醒我要怎么面对别人。不过和他在一起以后,我多少学会了一点如何在意别人,尽管还没能理解全部,但也算是摸到了一些门道,比如可以从分享我自己的快乐开始。

    这一天我和小辰俩人走完了小学时候我们在迪士尼的惯用路线,还运气很好地碰上了正要收工的□□和屹耳,我非常兴奋地跟他们打招呼,只有□□和我挥了手,屹耳看起来很想下班的样子。

    而我也忽略了自己和弟弟的身高在人群中有多么突出,夸张的肢体动作很快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小辰只能低着头把我赶紧拉走。

    “让我和屹耳说两句话嘛。”我一脸不舍地回望着。

    “你不是说再不抓紧时间,看烟花的好位置就没有了吗?”弟弟果然还是靠谱的弟弟。

    “是哦,那我们朝着城堡前进。”我反手抓过小辰的手腕,快步奔向前。

    静静等待着圣诞烟花的时候,周围的情侣数量逐渐变多了,我局促地往弟弟身边靠近了半步,低声说了一句:“越不想碰见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听见了我的嘀咕声,小辰冷不丁说道:“其实我今天一直很想问,你是不是恋爱了?”

    “啊?”我瞪圆了眼睛转过头去,半句话就破了功,“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什么,就是你今天看我的眼神怪瘆人的。”他皱起眉头,“有种‘如果不是你这家伙在这里该多好’的感觉,没想到猜对了。”

    什么话也没说,我抬手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他便摆出一副“我又没做错什么”的表情盯着我,接着又补上一句:“所以你是又被甩了吗?”

    “你小子把几个月之前还会安慰失恋的我的可爱小辰吐出来还给我,不然我还打你。”我佯装着又抬手。

    “喂,”他灵巧躲开,“所以你真的是被甩了吗?”

    “谁被甩啦!”我当着其他人的面差点叫出声来,“我之前也没有被甩,是我甩人好吗?”

    他耸耸肩,意思肯定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是的,我和黛在一起了。”都说到这里了就坦白吧,于是我告诉了小辰这件事,包括黛即将要出国的事情。

    听完之后很久他都没接话,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在灯光暗下之前我总算听到了他开口:“姐,可男人都是很混账的动物哦。”

    “别把自己骂进去啦。”我笑着说。

    很快烟花秀就开始了,我搭着小辰的肩膀,就像十岁时那样,互相说着圣诞快乐和许下今年的愿望。

    “世界和平!”

    “春高优胜!”

    我们同时说出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就扭头笑出声,我说我弟真是个排球白痴,他说我姐果然是个中二病,谁都不让着谁,幼稚的争执延续到了烟花秀结束。

    这天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我们两个人出了车站就在赌爸妈两个人今天会不会回来,结果拐过路口看见的不是水无月女士的小卡车,而是坐在台阶上半睡不醒的黛千寻。

    他听到了动静,揉了揉眼睛起身,说道:“你手机关机了,我没能打通。”

    而没等我上前回话,小辰抢先一步走上去仗着身高优势低头看他:“黛前辈,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嗯……找我女朋友。”黛抬手指向我,“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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