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就给江户川老师打了通电话,据他本人说昨晚因为大暴雨被困在电车站四个小时,凌晨三点钟才到家,如今已经醒了有两个小时,现在在学校备课。我疑心:“江户川老师,你昨晚该不会是直接睡在学校里吧?”

    他被我奇怪的发问吓了一跳:“谁会在非上班时间待在学校啊?”

    ……我会。

    好吧,我承认现在我对学校这个词有点过激。

    他又继续说:“你来得正好,我刚刚还想给你发短信。昨天去东迪玩得很开心,特地给你带了点Lucky的小礼物。”

    “啊,正好我也有点事情找你,学校见吧。”

    “上次不是发了一篇关于托特之书里面永恒含义研究解析的论文给你了吗?”

    “倒也不是这件事。”

    江户川老师:“难道说老师你是来找我约会的吗,啊真是很不好意思,我对我的塔罗牌一心一意……”

    我冷酷地回答:“那下次请让你的塔罗牌给你代课吧。”

    他嘀咕:“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年轻人还是要多研究神秘学提升一下自己啊。”

    我笑了笑:“再提升就直上天堂了,我过会去学校找你。”

    “那你晚点再过来,等我上完课。”

    挂断电话后我看了一眼时间,离下课结束还有一段距离。我稍微拉开百叶窗,夏天刺眼的阳光从窗叶的罅隙直射屋内,照亮了大片的区域。太刺眼了,于是我又把窗叶拉上,公寓立马重回一片昏暗。

    昨晚折腾倒凌晨才回家睡下,今天一早又醒了过来,只能泡点茶来提神。发酵茶叶、瓶装乌龙、茶包……我喝不下。最后只是倒了一杯清水。

    我瞥了一眼沙发上的毯子。

    沙发是我自己挑的,灰色,布艺,看起来很舒适柔软,但睡久了会觉得腰痛。

    毯子里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它把毯子往下拉,露出来一点深蓝近黑色的头发。

    ……昨天真是灾难,我们两个人都哭得乱七八糟,凭着记忆回到家,我替他仔细擦干了眼泪,留他在我这过夜了。

    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眼泪的苦味,倾盆大雨,和他握住我掌心的温度。我对他说我会为了他活下去。如今激烈的感情已经冷却,只隔了一夜就令人觉得恍如隔世。

    我用冰杯贴住额头,喃喃自语:“……我到底干了什么。”

    他略显散乱的碎发铺在我挑的沙发上,侧脸露出的一小块肌肤散发出莹莹的光泽。

    我挨着他的脑袋,坐在沙发边上,一点难以言喻的感情在心底翻涌起来。我觉得有些难堪又有点尴尬,更多的还是陌生。像是被我藏起来荒芜许久的地方被人掀起一角,太久不见天日,反而连我自己也认不出来那里面是什么。

    他的发丝从耳边滑落。

    我摸了摸他的侧脸,细腻光滑的触感,还带着点冷意。我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背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一股如释重负般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

    如果可以这样,就这样一直下去,说不定也不错。

    “……姐姐?”

    没过多久,结城理醒了过来,轻轻地喊了我一声。我没有回应他,还在闭着眼睛装睡。他动作很轻地——往上挪了一点,又挪了一点——然后把脑袋枕在我腿上。

    安静地贴了一会后,我听见他说话。

    “别装睡了,我看见你笑了。”

    “我没在笑。”

    “但是你在装睡。”

    我低下头,对上他专注的视线。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瞳色半深不浅,呈现出干净的浅灰色,眼尾的弧度稍微往上,但眼角又很圆润,看起来是一派完全没有攻击性的少年气。我回想起他昨天浸在泪中的眼睛,既心疼又好笑,骂了他一句:“爱哭鬼。”

    结城理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安静地看着我。然后他稍微支起上半身,手掌按在我脑后,迫使我低下头。动作虽然很强势,但他只在我脸颊留下了一个很轻的吻。

    他露出一点笑意:“早安,姐姐。”

    比起我略显窘迫并且开始装死的状态,他看起来比我要自然太多了,一醒过来就去洗漱,换上清洁过的制服外套,一丝不苟地对着镜子系丝带,甚至找到了我的备用拖鞋……感觉他这种状态像是回到了家里。我才是外来借宿的那个。在他打开冰箱准备给我做早餐之前,我及时按上了冰箱门,建议要不还是出去吃吧。

    结城理歪脑袋:“你冰箱里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吗?”

    熟食、啤酒、隔夜便当……哈哈,怎么年纪轻轻就端着家庭主夫的架势呢。

    “晚些时间我还要去一趟学校,在外面吃会方便一点。”我找了个很合理的解释,“港口车站广场那家露天咖啡店就不错。”

    他点头:“我要回宿舍一趟。”

    我当然没有问题,我公寓的位置距离他们宿舍本来就没多远。现在是暑假假期,他穿着那一身长袖作战服出门不太方便,只是留了一件打好领结的短袖内衬,配上作战长裤和靴子,也不算显眼。

    我作战装备简单很多。我只需要一副墨镜。

    回去路上他显然沉默了不少,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我以为他在想今晚的事情,也不方便说些什么,只目送他回到宿舍,在外头等他出来。

    我戴着墨镜站在宿舍门前的楼梯上,抬头去看炙热的太阳和无瑕碧蓝的天空。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有一条灰白色的狗从街角走过来,围着我转了两圈,欢快地叫了一声,然后一溜烟跑走了。母亲牵着孩子走过斑马线,年迈地夫妇坐在长椅上做日光浴,隔壁楼房的路虎车主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正在车库里大声打电话。我百无聊赖地观察这个世界。

    直面太阳过长时间,就算隔着墨镜也不好受。我收回视线,正好望向月光馆宿舍打开的大门。结城理换了一身更休闲的宽大T恤,正将耳机线从左耳绕到右侧。他对我说久等了,我心想这个场景怎么像是在约会……老师和学生?这不太好吧。

    “今晚……”

    “我可以和你牵手吗?”

    ……

    又撞在一起说话。他向我伸出手,我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结城理也不放弃,我往后退一步他就往前走一步,几乎要把我逼下楼梯。

    我紧张地咽口水:“这样真的好吗?”

    他维持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昨天你亲我的时候有考虑过好不好吗?”

    “…能当昨天的事情没发生过吗?”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提了提嘴角:“不能,姐姐。”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抬起发抖的手,放在他掌心里。几乎立刻就被他握紧,过热的天气,我感受到了一点汗意。如果不是他的手在发抖和出汗,我会以为他其实一点也不紧张。

    走在路上的时候明显轻松了很多,但还是没人开口说话。我对这种情况太陌生也太尴尬,我可以徒手组装枪械,可以跟混混对峙,甚至可以冒充电工修理工,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种感觉陌生且失控。借着去自动贩卖机买瓶水的理由暂时跑远了一点,我选择了一瓶玄米茶,投了个硬币进去,下面没有动静,自动贩卖机后面走出来了个人,把茶递给我。我被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现在连自动贩卖机也这么失控了吗?

    可能是看我太久没有回去,结城理望过来了。他站在绿化带的阴影下,远远地看着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来。他也同样不知所措。

    算了…算了。

    我朝他招手,他立马快步走过来,像一头听话的小狗。

    我握住他的手,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理君,我们交往吧。”

    他眼睛几乎瞬间亮了起来,阳光程度不亚于男鬼死而复生。结城理立刻回答:“好的。”

    “但是在学校不行。”

    “好的。”

    “也不许告诉其他人。”

    “好的。”

    我想了想:“我给你保留随时反悔的余地。”

    “不。”他摇头。

    我用冷饮去冰他的脸:“不许说不。”

    他倒也不怕冷,梗着脖子被我冰,皮肤冻红了一小块也不改口。我还能怎么样?我收回了手,只觉得自己昨晚做了一个非常、非常意料之外的选择。从回到故乡,再次遇见结城理开始,所有事情的发展都脱离了我的掌控。

    但无论如何,我起码要做好当下该做的事情。

    “今天我会做好准备进塔尔塔罗斯。”我对他说,“晚上就拜托你了,实在不行我在里面游荡几天,等你来接我。”

    “……唉。”结城理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不劝我了吗?”

    “姐姐,我会支持你的。”他说,“你能考虑过我,我很开心。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

    *

    吃过早午饭后,我让结城理先去做自己的事情,我回学校一趟,晚点再联系。然后我回到了学校的保健室,这里的补习课刚结束不久,桌面上还散乱着一些画五芒星符号的书籍、卡牌和占星工具。

    江户川老师递给我一个圣杯形状的小挂坠。

    “这就是我给你挑的Lucky小礼物。圣杯是不折不扣的水象,代表着感情、情绪和心灵的体验。杯子是直觉和想象力的容器,它能提升人的创造力、感知力,虽然对运势没有多大的帮助,但对于想要感受世界的人来说,这可是首选。”

    我向他道谢。

    “感受世界可是很重要的事情,特别是你的灵魂和心灵宇宙脱节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堕入无尽黑暗。”江户川老师又开始神神叨叨,“年轻人,多出去走走,多去扩展人际关系,整天往学校跑干什么呢?”

    “我遇上了一些没办法处理的事情。”我说,“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很迷茫。”

    “要是万事都能知晓答案,人类就不必寻求神秘学的慰藉了。”

    “所以江户川老师,我想找你占卜。”

    “嘛……这个,也不是不行。”他挠了挠后脑勺,“但是我对占卜结果不负责,如果占卜出了特别糟糕的结果,也不能像神社抽到大凶一样挂在墙壁上,这种做法很迷信啦。而且我是要收费的。”

    “请。”

    “三节课。”

    “两节。”

    “成交。”他很爽快,开始洗牌切牌。“来吧,问你想问的问题。”

    脑子里面的问题很杂乱,本来是想要占卜一下今晚能不能顺利带出五十岚绘理,但我的思绪一下子从现在飘忽到昨天晚上那个苦涩的吻,又飘到更遥远的决定死亡的那一刻。那时我是怎么想的?那时我有想过会发生像这样的事情吗?未来又会发生些什么?

    ……

    我按照直觉抽出了三张牌,从左到右定序,等待着神秘学对我命运的解读。

    “哎呀,是这三张牌……”江户川老师面露惊讶,摸着下巴陷入了思考。“怎么说呢,很奇怪。”

    我对塔罗牌认知不多,只问:“是好还是不好?”

    “你最近陷入了困顿,而且这种困顿是必然的,是命运的一环。你时常缅怀旧日时光,过去的经历和决策会对现在造成巨大影响,是好是坏由你决定。但无论你怎么选择,事情最后都会得到解决。大概是这个意思。”

    “……”

    “这是一般圣三角牌阵对逆位愚者,命运之轮和权杖四的牌面解读。不过,根据我个人的灵性指引,我更倾向于它在提醒你一件事……”

    像所有喜欢故作玄虚的神棍一样,江户川老师没说出下半句话,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像是在发呆。窗外突然吹来一阵狂风,把桌面上的牌组吹散,甚至有两张掉到地上。我赶紧把窗户关上,弯下腰,把那两张牌捡了起来。

    XII DAETH

    XX THE AEON

    死神和永劫。

    江户川老师终于开口:“它在提醒你——你可以回到过去,但你不能活在过去。”

    *

    傍晚时实在是太困了,我心想无论身在哪里,到影时间时都会自己走回塔尔塔罗斯,在外面折腾不如回家睡觉去。于是下午囤了点药品,收好结城理临走时留下的匕首,喝了两杯咖啡提神(显然没什么用),就回家去了。睡觉之前我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那两张从江户川老师那顺走的塔罗牌。死神和永劫。

    看了半天,也没感受到江户川老师说的什么灵性的指引,反而是越来越困。

    我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塔罗牌按在手指下,入睡姿势跟死了一样安详。很快我精神就陷入了恍惚。半梦半醒间,我发觉我走在一条熟悉的河流边上,死神破碎的身影映在河面,我往对面看,河流彼岸空无一人。我继续往前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低头低头一看,发觉死神原来是在河底。

    它张开嘴,是母亲的声音。她在呼喊我的名字。

    【——】

    【——】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奇怪,好模糊的声音,他在喊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清楚过?

    ……我有自己的名字吗?

    我从安详的睡眠中醒过来,看见窗外暗绿诡异的天空,和悬挂在半空的巨大圆月。现在到达了影时间,结城理按照约定呼唤我的名字,而我死而复生,再次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我沿着呼唤我的声音一直走,穿过公寓,穿过街道,穿过海湾,很快就看见了那座抽象诡异的时钟塔。

    结城理应该就在一楼大厅等我。

    在我即将踏进塔尔塔罗斯大厅时,忽然有东西从我胸腔掉落。我弯下腰捡起那两张塔罗牌,一阵齿轮运作的声音响起,面前的门瞬时轮转,从正门变为黑漆漆的一片。前面是未知的空间,身后也是一片黑暗,我已经没有能回头的机会了。

    预料之内的变故,我知道此行不可能一帆风顺。我把牌收好,往前走去。

    没有探知的能力,我只能在楼层里乱逛。这一片是如同奢华宫廷般的建筑,宽大的石柱和精致的灯座散乱遍地,零零散散的阴影怪物在其中游荡。

    “绘理。”

    “绘理——”

    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无人答应,只有阴影听见我的声音后会停下来观测我,随后离开。它们确实不会攻击我。我一直往上走,在某一层复杂的迷宫耽误了一点时间,我又遇上了巡逻的猎杀者。

    如同死神般的猎杀者和我擦肩而过。我盯着它脏兮兮的斗笠和散乱的锁链,跟着它走了一段距离,然后胆大包天地抓住了猎杀者的破布斗笠一角。

    猎杀者停下了脚步。猎杀者回头看我。

    它的头只有类似头骨的框架,眼睛部分是深深的两个黑洞,里面燃烧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黑斗笠下右边别猎枪左边别镰刀,不折不扣的狩猎装备。

    “喂,猎杀者。”我问,“这是第几层楼?”

    它冷幽幽地看了我很久,角力般地把我手上的破布扯走。它一扯走,我又迅速抓起来了另外一端,不让它走。猎杀者亮出镰刀,毫不留情地往我——手上的布料砍去。砍断之后我手里只握着一点沾血的破布,而它径直往前飘,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我追不上。

    连塔尔塔罗斯的猎杀者都不搭理我。我只能继续往前走。

    像阴影一样游荡了不知道多久,已经完全忘记了回去的路,我忽然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啜泣。气若游丝般的声音。

    我往声音发出的地方快步走,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来不及了,于是直接一路奔跑过去。我穿过大片黑暗和迷雾、虚幻的河流,终于在尽头看见了五十岚绘理。

    她已经被阴影侵蚀得不成样子了,幸好依旧保留着人形。我拽着阴影冰冷湿滑的手把它们大片大片扯下来,露出了绘理陷入昏迷的面容。我用力摇晃她:“绘理,绘理!”

    她睁开眼睛,眼窝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我往后退了两步,她端详了我一会,忽然张大了嘴,嘴里面伸出一只阴影漆黑的手掌,长长的苍白手掌卡住我的脖子,用力地把我往里面拖。我眼睁睁看着绘理的身体四分五裂,翻涌出浓重的黑暗,彻底吞噬我的身体。

    神智瞬间陷入一片永夜般的漆黑。

    ……我来晚了吗?

    “凛……”

    “凛——凛!你醒一醒!”

    我又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好疲惫,我几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对方依旧锲而不舍地叫我,像一个不关掉就会一直叫唤的闹钟。

    尽管很困,也很疲倦,我还是勉力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是小时候的五十岚绘理的面孔。

    很稚嫩的圆脸,杏眼,青草色的头发扎双马尾,她正一脸不开心地看着我。

    什么嘛,明明我是来找她的,她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迷迷糊糊地想,几乎想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等等,这里是——塔尔塔罗斯——被阴影吞噬的绘理。我彻底清醒过来了。

    “绘理!”我大喊她的名字,从床上爬了起来。“你没事吧?你怎么会误入塔尔塔罗斯,我刚刚看见你被阴影侵蚀了,你现在还好吗?”

    “哈?你在说什么啊!”小绘理看起来很生气,眼睛都气圆了,骂道,“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醒了之后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怪话啊。”

    “不是的绘理,你——”

    我向她伸出手,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的手明显也缩了一号的水。这么稚嫩年轻的手,我只在童年记忆中有印象。

    我呐呐地问:“我们这是在哪?”

    “在你家啊。”

    怎么会这样。

    回到过去了吗?还是幻境?还是说瞎折腾了一天,最后的结果还是随随便便就死在塔尔塔罗斯里面了?

    我从床上下来,赤脚转了一圈,打量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绘理抱着我的手臂抱怨:“你来得好晚,我都快无聊死了。”

    “对不起,外面在下大暴雨呢。”

    “欸,真的吗?”

    “昨天我为了找你,淋了一晚上的雨,差点就感冒了。”

    她这时才开心起来:“我说吧,你最喜欢的人肯定是我。”

    我们开开心心地叙旧了一会,说下个星期宪法纪念日的假期,抱怨家政课老师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在升上国中之前我们约好了要去游乐场玩。本来是喊上了结城宥子,但是她说有临时有家庭聚会,没办法和我们一起。我隐隐约约这些对话觉得很熟悉,但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我想要去楼下倒杯水,问绘理是要橙子味芬达还是要茶?绘理没有回答。

    我走到门边,刚碰到门把手,背后就传来绘理平静的声音。

    “凛,不要开门。”

    我很奇怪:“你不渴吗?”

    她说:“外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又重复了一次:“外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了然,放下手:“这样啊。”

    “跟我一直待在这里不好吗?”她问,“再晚些,我们就能见到宥子了。我们三个真的好久没见面了。”

    “抱歉,绘理。但是我答应了人要出去。”

    她好奇地扑闪着眼睛:“是谁啊?我认识吗?”

    我点点头:“是理。”

    绘理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你们不对劲”的八卦表情,拽着我的胳膊问东问西,你们怎么和好的呀?你们怎么再遇见的呀?……他还没成年吧,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我被她晃得脑袋发晕,只能一直以“是的是的”、“对不起对不起”来回答。

    “不过我觉得也很合理,他小时候就一直当你的跟屁虫,长大之后也还一直喜欢你,时不时就找我问你的近况。”她叹气,“但你又跟自闭了似的,老是不回消息,我能怎么样嘛。”

    我跟着她一起叹气:“我也没办法啊。”

    “真是幸苦你了。”

    “是啊。活着真累。”我说,“如果可以,我也想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但我答应了理要活下去。”

    “这么说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我点头:“要走了。你也跟我一起走吧,虽然外面下很大雨,但我在心理室留了把伞的。你跟我一起回去,不会被雨淋湿的。”

    她闻言没有再拦着我了,反而和我一起走到门边上。正要打开门,我感觉袖子被扯了扯,回头一看,五十岚绘理露出一个很苦涩很苦涩的笑容。

    “凛酱,凛酱。”她喊我的名字。

    “怎么啦?”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你那天没有来,也是因为下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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