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烨赶到的时候,正赶上华珣传膳。

    华珣听到宫人来报,早从宫中迎了出来,很是亲切地挽着秋风烨的手道:“皇嫂来的可巧,正好尝尝我宫中小厨房的手艺。今日只叫他们做了些清淡爽口的小菜,皇嫂可别嫌弃。”

    “怎会?妹妹的小厨房一向是好的,到时候可别嫌我吃多了!”秋风烨一边说着,一边四下扫视,只见云尚宫外被侍卫团团围住,宫内众人则被笼纱领着宫女严加看管,除了凤阳宫中的宫人,其他人俱不能随意走动。

    这样看,华珣倒似是有备而来了。

    秋风烨略略放下半颗心,便听华珣在一旁说:“皇嫂若是喜欢,就是把我宫中的厨子打包带了去,我也是欢喜的。”

    “妹妹这样说,我可要将你最喜欢的厨子拐去东宫了。”秋风烨打趣道:“不然岂不是白费了妹妹的一片心意。”

    “皇嫂尽管带走。”华珣掩唇而笑:“等我再挑了好的,再请皇嫂来尝。”

    秋风烨一边与华珣说笑,一边朝着玉璧使了个眼色,玉璧瞧了,便将宫人具留在云尚宫外,只带了几个贴身女史与秋风烨一同进去了。

    华珣见了,低头一笑,她这位嫂嫂,可真是伶俐极了,只怕也是苦齐王久矣。

    等进了大殿,秋风烨一眼便看见了华芷涵,她正面色如常地随着众人一同行礼。秋风烨见了,不由感叹齐王府真是把华珣得罪狠了,特意宣华芷涵进宫看着尚服局出事受罚,这一耳光抽得是当真响亮。

    众人参拜过后,华珣便领着秋风烨入座。席上唯有华珣与秋风烨两个正经主子,谈笑起来,都随意极了。

    华珣知道秋风烨是为何而来,便将自己一时兴起来云尚宫查看,正巧撞见卞卓茜与掌事姑姑争执,询问下才得知布料里头竟有一半都是坏的,这才把薛尚服叫来细察之事一并与秋风烨说了。

    秋风烨听完叹息:“都是我执掌宫务不力,险些坏了妹妹的大事,论理,该我与妹妹赔罪才是。”

    “皇嫂何出此言?”华珣在一旁温声:“父皇当初也只是让皇嫂学着理事罢了,更何况此事也是有刁奴作祟,如何能怪在皇嫂头上?”

    华芷涵听着她们说话,只低眉坐在一旁不语。

    笼烟办事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将云尚宫中司衣司的账本清点出来一部分,交与华珣查看。

    “受损的料子呢?”华珣一边翻账,一边问道。

    “受损的料子都在殿外堆着,公主若要看,奴婢就叫人拿进来。”

    “不必,你去找几个宫外的绣娘,让她们看看那些布料,再进来与我回话。”

    笼烟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了三四个绣娘回来。

    华珣见那几个绣娘许是被今日的阵仗吓到了,连身子都微微有些发抖,不由一笑:“不必紧张,你们才进宫几天,就是有心想犯事,只怕都找不着门路呢。本宫只是问你们几句话,如实答了就好。”

    那几个绣娘低声应是。

    “外头那些布料你们都瞧过了,可还适合做衣裳?”

    几个绣娘互相看看,有一人大着胆子上前道:“那些布料虽有些损毁,可若是贫苦人家,只要能用,也不大讲究这个。可若是为公主制衣……这样的料子,奴婢是万万不敢用的。”

    “司衣司分发料子的时候,料子可是好的?”

    “殿下!但凡是分到奴婢手上的料子,奴婢是万万不敢损毁的!还望殿下明鉴!”那几个绣娘慌忙跪在地上,显然是怕华珣治她们个保管不当之罪。

    “那便是料子分下去的时候便已经损毁了。”华珣微微颔首,又去问薛兰九:“薛尚服,这么多损毁的料子,分发的时候你竟半点没发现吗?”

    “殿下!”薛尚服此时也维持不住一贯淡定的面容了,豆大的汗珠从她额角滑落,滴在殿中的满是凉意的砖石上:“殿下,奴婢虽然监察不力,可绝不会有这样多的布料受了损毁!是她们,一定是她们自己弄坏了布料,反倒推到司衣司头上!”

    “薛尚服,你说这些话!是想把错处全推到我们头上吗!”卞卓茜早已按捺不住,也顾不得合不合宫中的规矩,上前一步指着薛兰九便骂了起来:“当初我们拿到布料的时候便和掌事姑姑说了,这样的料子做不得衣服!那掌事姑姑反将我们骂了一通,说做不得便不做!剩下那些好料子难道还做不出衣服吗!可见你们心中明明清楚的很,如今死到临头,却想拿我们定罪!”

    卞卓茜冷笑:“再说,毁了料子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就算我们要毁,我们进宫才短短几天时间,如何就能毁成这样!还一口气毁了大半?我们进宫前互不相识,如何短短几日便勾结在一起,齐心协力毁了这些料子?若我们当中真有人有如此本事,还做什么绣娘!依我看,只怕是你们平日里将上贡的好料子都偷出去卖了,如今眼见着要露馅,想拿我们平账呢!”

    “你一个民间绣娘,怎敢在我血口喷人……”薛兰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执掌尚服局多年,何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过。

    “我是民间来的,可这种偷主家布料换钱的事,我见的可不少!”卞卓茜当下便啐了一口:“这种把戏,我见得多了,你想拿我们顶罪,没门!”

    “你!”薛兰九被激猛一起身,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秋风烨打断了。

    “好了。当着本宫与公主的面,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秋风烨蹙着眉,表情很是不悦。

    “皇嫂何必动气。”

    “只是没想到尚服局竟如此乌烟瘴气。”秋风烨苦笑:“她们胆子着实有些大了。”

    “日子过得太舒服,有人敲打敲打便好了。”华珣口气极为镇静,似是半点没有动怒:“薛尚服,按你所说,这些料子都是在绣娘手里损坏的。可本宫记得,就算这些料子到了绣娘手里,你们也需每日对账,用了多少,损了多少,都得一一登记,那本账册现在何处?”

    “那本账册,那本账册……”薛尚服汗如雨下,口中嗫嚅着,却始终说不清账本究竟在哪里。

    “薛尚服,你莫不是要去宫正司走一趟才肯开口?”秋风烨沉声,表情中已有几分不耐。

    “罢了,薛尚服既然不肯说,本宫也不为难你了。我已让笼纱带人去搜了尚服局,皇嫂稍坐片刻,笼纱办事一向利落,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听到此话,薛兰九身子一软,终是瘫在了地上。

    笼纱办事的确利落,华珣和秋风烨一盏茶还未喝完,便已将账本带了回来。

    “殿下,娘娘,奴婢从尚服局账房里搜出了一本账册,又从薛尚服房中搜出了另一本。”说完,笼纱就将两本账册一同呈上。

    “两本账册?”华珣一边翻阅,一边询问:“皇嫂,我怎么不知道宫中还有做两本账册的习惯?”

    “我亦不知宫中还有这样的规矩。”秋风烨拿起另一本,略看了几页,声音已是极冷:“薛尚服,你说你不知有许多布料损坏,可你这本账册上面记载的数量,怎得与今日查出的布料相差无几呢?”

    “奴……奴婢……”听到秋风烨发问,薛兰九还试图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回话,可她心中也知道,这两本账册一翻出来,她说什么都无可抵赖了。

    华珣看过两本账册,忽然笑了起来:“皇嫂,可不被我说准了,薛尚服就是打着报损的主意,让这群绣娘来帮自己平账呢。这是宫中第一次招大量民间绣娘入宫制衣,前无惯例。就是多废些布料,只怕也会被他们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到时候等这批绣娘被放出宫,再说这些本就损毁的布料皆被绣娘用掉了,就是想查,只怕也难以找到人证了。”

    “的确是个巧妙的法子。”秋风烨强压着心里的怒火,既然连华珣的笄礼都有两套账册,只怕每年拿给她的亦是假的!她身为太子妃,却被宫中女官如此糊弄,着实可恨!

    “既如此,就将薛尚服打发去宫正司吧。布料为何会受损许多,薛尚服因何不肯上报,又是谁出的主意将料子分给绣娘,都让宫正司问明白了再来回话。除了尚服局,其他五局亦需清查,若有缺损不报的,账本不明的,就通通去宫正司走一趟吧。”

    华珣话音未落,薛兰九便已跪在地上求起饶来,然而她刚喊了两声,就有宫女上前堵了嘴,一左一右将她架了下去。

    听到薛兰九的呜咽声渐渐远去,华芷涵脸上已是热辣辣的一片,薛兰九是齐王府的出身,如今当着太子妃和一众宫人的面被华珣发落,不论是她还是齐王府,面上都无甚光彩。

    “今日本是邀芷涵来看衣服制得如何,谁知却出了这样的官司。”华珣叹了口气,又上前执了华芷涵的手:“还望齐王叔勿要多心。”

    华芷涵听得此话,抬头刚欲说些什么,便被华珣摄人的目光震住。纵使华珣嘴上温和宽慰,可眼中的深意,已让华芷涵从被握着的手开始,一寸一寸,凉至心脏。

    那眼神分明在说……

    这就是齐王府为我办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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