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一直偏中性打扮的她,是没有太多女性意识的。她不喜欢头花,不喜欢粉色,不喜欢长头发;不羡慕高跟鞋,不羡慕长腿细腰,不羡慕长碎花裙子的摇曳;讨厌穿内衣胸前鼓鼓一片,不穿又来回晃荡,讨厌每个月例假的准时报到,还有那总是隐隐的肚子痛;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厌恶爸爸和身边年长的男性。

    何璐记得自己第一次来例假是在小学六年级暑假。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肚子疼,接着就一片鲜红渗出睡衣,她有些惊恐的喊妈妈,妈妈却异常淡定的笑着说:“姑娘长大了,不用担心了!”

    何璐心里生气妈妈的无所谓,后来明白了真相之后,她又觉得简直羞死人了,更烦死人,这样恶心的东西每个月都会来,是不是自己就变成女人了?

    女人?就像妈妈那样的妇女。

    简直糟糕透了!她开始排斥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器官,自己无法阻挡的长大。

    很长时间,她再也不愿意理爸爸,觉得自己是女人了,就应该男女有别。

    不接受爸爸,是她不愿意接受已经长大的自己。

    她开始把头发剪的很短,喜欢穿一身蓝色的运动服,运动鞋,走路时不再昂首挺胸,胸前莫名鼓起的一片已经让她很头疼,怎么还能故意挺起,总是低着头含着胸,生怕别人只注意自己那个部位。

    青春期的萌发并没有真正激活何璐的女性意识,她排斥周围的一切异性,嫌弃蔑视一切异性,高冷高傲的做派便是从那时候开始。

    无论情不情愿,都得长大。

    高二第二学期开始,何璐明显感觉自己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好像并不那么排斥异性,至少不像之前那样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分明。在对待北北的态度上,她的变化自己心里最清楚。

    虽然那次把北北骂的狗血淋头,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又对杨光军的礼物断然拒绝,让朱新军下不来台。可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北北一直没有找过何璐,何璐又会莫名的感到失落,又希望北北像以前一样来教室趴在窗子上叫她,然后他们一起趴在栏杆上聊天。

    “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庸俗!”

    何璐在心里好几次这么骂过自己,但是那种渴望并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日子的流逝越来越强烈。

    当北北再一次低姿态的求和时,何璐心里是得意的。她觉得自己无论怎样对待北北,这个男孩还是很忠诚地围着自己转,虚荣心在作祟,但是真实。

    娜娜看着何璐又和北北在一起玩,而且何璐对北北死缠烂打很受用的样子,娜娜一语道破。

    “你这是在玩暧昧。”

    “暧昧?没有,还是朋友”

    “你自己觉得你对他还是以前的纯朋友的感觉吗?”

    “是啊,有什么不同?”

    “好吧,你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你骗得了你自己都骗不了我。”

    “璐璐,有些人有些事情一旦沾上,甩都甩不掉,我觉得北北真的不适合你,你要是真的想找个小男朋友尝试一下恋爱的滋味,你找杨光军都比他强。”

    “杨光军?名字有些熟啊。”

    “就是以前和你一个班,现在和我在理科一班的一个男孩。”

    “你为什么说他?我就是要找个男朋友,也不至于找个不相干不认识的男孩吧?不靠谱”

    “璐璐,他可不是不靠谱,人家可是默默的喜欢你很久了。”

    “恩?你都在说什么?糊涂了”

    “璐璐,你听我。。。。。”

    “好了。你也别说他了,真话假话我都没有兴趣。我答应你,以后和北北玩一定注意分寸,别操心了啊,我漂亮的胖姑娘。”

    何璐适时的阻止了娜娜,她现在不想再浪费精力去认识什么光军,她得好好抓住这最后一年,争取一次考到理想的大学。至于北北,完全是枯燥的高三生活的调剂,是自己一颗寂寞的少女虚荣心暂时的栖息地。

    娜娜推荐杨光军给何璐,是有自己的理由。

    高一时,娜娜知道杨光军喜欢何璐,她并不看好杨光军,但是高三年级在一个班之后,她观察杨光军的机会多了,她发现杨光军看上去木纳、内向,其实内心很丰富,学习踏实,行为稳重,属于内秀型。那个北北每天上蹿下跳的找何璐,弄得满城风雨,不尽流言,实在是轻浮,两相比较,杨光军更加稳健些。

    杨光军和娜娜一个班之后,并没有刻意的去接近娜娜了解何璐的情况,倒是他还是经常能看见何璐,何璐近来总是来理科一班教室找娜娜,这回轮到何璐趴窗子。

    能够经常这样看到何璐,杨光军心里觉得很满足,他在心里把每次何璐的到来都想成是来找自己的。心里想着自己每天还能看到何璐,何璐健康快乐,并没有和哪个男孩儿成双成对,这些就足够了,自己要做的就是努力学习,顺利的考取军校。

    岁月静好,静待花开。

    十一

    高三学习的枯燥,压力之大,对每个学子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第一轮复习,基础知识;第二轮复习,查漏补缺;第三轮复习,保温提高;然后便是疯狂的月考周考模考,接着是不人道的排名,接着是轮番的家长会和高考动员。

    老师们高屋建瓴的讲高考于每个人生的重要性,家长苦口婆心的说着生存之艰难,动情处往往涕泪横流或者拳脚相向,孩子们如何样无助如何样无辜都必须得听着受着。

    压抑是必然的!

    在高三的炼狱中,有人英勇的奋斗着,有人焦灼的煎熬着,还有人无望的堕落着,迷茫的让人必须抓住一根能抓住的稻草,来证明自己还是个鲜活的生命体。

    抓住爱情是很多焦灼无望者的选择。

    杨光军是奋斗者,何璐是奋斗者,娜娜是奋斗者,北北是焦灼的奋斗者。可是想要抓住爱情的人不一定就能抓住。

    杨光军小时候,长得很漂亮。漂亮这个词很少形容男孩子,但是杨光军却能担得起。白嫩的皮肤,眼睛也不像现在这般小,小嘴粉嘟嘟的,小学时是班里长的最好看的男孩,乖巧又学习好,老师喜欢,女孩子更喜欢。

    小学到初中一直和杨光军在一个班读书的女孩乔红,就一直默默喜欢着杨光军。小学时她并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只是爱和杨光军玩,到了初中,乔红心里明确知道自己对杨光军的喜欢和对其他人的不一样,高中时,一直没有机会和杨光军一个班,两人之间的接触和交往也只是老同学的联系,直到高三分班,乔红也选了理科,才如愿和杨光军又成了同学。

    虽然长大后的杨光军,就像小童星长大都不尽如人意一样,变得眼睛小脖子长少了些许灵气,但是在乔红心里,他还是小时候那个漂亮聪明善良温和的男孩。

    北方的冬天是冷的。很多小孩不注意保暖,都会有手脚被冻伤的经历。尤其是男孩,杨光军的右手在小学五年级时就冻伤过。乔红记在心里,而且她知道,一次被冻伤,稍不注意保暖,年年都会旧伤复发。

    高三的学习再紧张,也挡不住乔红一颗着急的心。她明白,自己高考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也许考不上大学,如果再不向光军表白自己的心意,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说不定杨光军对自己也是一样的心思,总得有人先说破,如果能够如愿和光军心相印两情悦,就算考不上大学也能收获一份完美的爱情,也是美事一桩。

    必须得承认,同龄的女孩要比男孩在情感方面早熟一些。

    乔红姓乔,她也有一双巧手。她在紧张的学习空隙,专门到商店挑了最好的毛线,军绿色的,她知道杨光军从小就喜欢军人,两根竹制的长签子,在周天不上学的早上,神速的织好了一双男士漏指头手套。

    没有一点儿疲累,带着大大的兴奋她急切盼望下午上学。终于到了下午,乔红在三点四十左右便出发去学校,妈妈对她这从未有过的上学积极性表示怀疑。

    “这孩子这么高兴,是吃了喜娃妈奶了?”

    母亲的怀疑是爱意,但是她哪里能够明了姑娘的心思?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了你也不明白。

    乔红赶到学校时,班上还没有几个同学。看书也没有心情,食堂的饭也没有胃口,干脆去学校门外的精品店给这双手套配一个合适的袋子。

    都说一所学校养活一条街。育才中学虽说地处城市边远,但是并不影响学校门口吃喝买卖一条街的繁荣。文具店,礼品精品店,小吃店,网吧是街上生意最好的店面。老板们都是做买卖的行家里手,从进货的商品类型和价位上,就显示出他们对学生喜好的精准把脉。

    乔红走进一家精品店,店面特别小,进去是一个狭长的过道,两边柜台上,货架上堆得满满的各色包装纸小礼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乔红看中一个小巧的黑白条相间的袋子,她没有挑纸质的,而是特意挑了这个树脂的,她觉得结实耐用又不扎眼的树脂袋子更配杨光军的形象。

    终于等到杨光军进教室,乔红的心从他进教室那一刻就紧张的狂跳。她的视线是跟着杨光军坐到座位上的。杨光军像平日一样,拿出习题册,习惯性的往娜娜的位置瞅了一下,他在看何璐有没有来找娜娜。

    娜娜的座位是空的。光军有些失望。

    乔红盯着他的位置看了许久,心里默练了几遍之前想好的台词,看看漂亮袋子里装着的军绿色手套,深呼吸数下,走近杨光军的座位。

    “刚一来就做题?这么勤奋。”

    乔红故作镇静的翻了翻杨光军桌子上的另一本书。

    “哦。时间比较紧张了,这次模考,据说是全市统考,完了还要全市排名次,大家都说这次考试基本上能定自己将来高考的成绩的。所以,可得好好努力。”

    乔红根本没有听到什么马上到来的全市统考,她满脑子是手套。

    “恩。不过,今年冬天真的比往年冷多了啊。”

    “有吗?哦,我觉得还行吧。”

    “我看天气预报,说这周三会有暴雪,气温会降到零下十度左右呢。想想都冷死人了。”

    “没事儿,反正教室里暖气不错,咱们现在基本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接触外面冷空气的机会很少啊。下些雪空气会好一些,疾病也会少一些。”

    “哦,记得你小学时右手冻伤过,现在还会反复吗?”

    “早都不了,小时候那是不听大人话,打死不带手套,才会冻烂,现在知道保护自己了。你看,手好好的。”

    杨光军认真的把自己的手在乔红面前晃了晃

    “恩,不过还是得预防好,我听说天气会降温,又正好闲着没事,就给你织了一双手套,半指的,不影响写字,又可以保暖。你试试。”

    乔红说的特别的不经意,她拿出军绿色的手套,递到杨光军面前。

    杨光军没有接手套,也没有说话。他有些意外,有些惊讶,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到那双手套时竟然脑子里第一个想到了何璐。

    气氛有些凝重,她们有些尴尬。乔红一直拿着手套在杨光军面前,满脸通红,眼里充满着期待。

    “哦,呃,这个,这个,我真的不需要,我的手真的都好了,真的一点儿也不冷的,我是男孩,火气大,带着这手套会出汗的,真的不用了,谢谢你啊。”

    杨光军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什么火气大?什么会出汗?原谅他的语无伦次。

    被拒绝是乔红曾经想到过的,但是真正来的时候,她还是很难过。她把手套重新装进袋子里,看了一眼杨光军,满眼委屈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一场还没有开始的爱情就这样夭折了。

    当事人都很无辜,只是杨光军丝毫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坚决,他心里知道自己有何璐;乔红却很后悔自己的表白,如果没有表白也就没有被拒绝,自己还可以像过去一样在心里期待着一场爱情。

    如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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